第二十七章

    弗兰克的上班时间是八点，他是个条理清晰又有计划的人，他会提前一些到办公室，去为他接下来的一整天做准备。这不是什么稀有的习惯，我看着车窗外一起行驶的车辆，感叹这些与我们匆匆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们总是在谋生这一方面不约而同。

    六月，我与弗兰克初遇时的大雪早已在这炽热的阳光下融化得无影无踪。这条我几乎是每天都要陪他一起走过的路也在寒冬和盛夏的轮换中悄悄发生变化。街边的店有些关了，有些还开着，有些关掉的店换了新的店面，有些还开着的店换了新的老板。

    算不上物是人非。

    我突然回想起我第一次走过这段路的心情，彼时的我曾哀怨自己无处可归。我为我当初的幼稚而感到好笑，我一定想不到我会爱上我的训诫师。

    我想着我的弗兰克达到了目的地。

    弗兰克把车停到了指定位置，我习惯性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小七。”

    我把手从门把位置缩回来，转过去认真地看弗兰克等他吩咐。我注意到他解开了安全带，靠在座位上一脸严肃。

    我不免紧张。

    “过来一点。”

    我绷起神经准备听弗兰克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短短几秒，我从殉道者来袭到十一处找麻烦全都思考了一遍并又一一排除，我相信我的警戒能力，沿途我没发现任何异样。可是，弗兰克的观察力也不俗，难道他注意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为自己的疏忽懊悔。

    “先生。”我弓起身体做好第一时间战斗的准备。

    弗兰克蹙着眉，先斜过眼睛然后慢慢转动脑袋。他的手一点一点移动到我的手腕处，似乎要随时拉我逃跑。

    我一下子变得更紧张，并且十分确定周围有我没发现的敌袭。我清楚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的第一任务是保证弗兰克安全。

    “先生，你先逃，我……唔！”

    我被他扯进怀里，被他牢牢圈住。弗兰克的手托住我的后脑，他把控我的身体，让我凑上去给他亲。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有敌袭吗？

    “往哪逃？”弗兰克看着我，橄榄色的眸子藏不住狡黠，“你想让我逃到哪去？”

    我这才意识到，我又被他捉弄了！我迅速脸红，羞赧地向后躲，可他把我抱的太紧，我竟无可奈何。

    “还敢跑！”他扬手在我的屁股上招呼一巴掌，我因受惊失声尖叫。然而弗兰克并没有因此放过我，他在我叫出声的一刹那咬上我的嘴唇。

    他咬我迅速，放开我也迅速，把我翻个面摁在腿上扇巴掌更迅速。而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揉着屁股站在车边看他哼小曲。

    “怎么回事，小朋友，脸怎么这么红？”

    弗兰克的快乐绝对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我飞速用手背碰一下我的脸，低下头朝远离他的位置挪了一小步。我的小动作毫不意外被他尽收眼底。他挑了挑眉，我苦着脸又挪了回去。他向我伸出手，我表现着不情愿主动拉上了他。

    “一会记得洗把脸，看你脸红的，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弗兰克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我们一起穿过学校，来到弗兰克办公室所在的学院楼，并在卫生间前短暂分别。或许是因为此时正是老师学生来往的时候，走廊里有些嘈杂。我看着弗兰克的背影，加快脚步走进卫生间。

    我拧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冲在我的手心，我这颗从早上开始就燥热的心终于略微冷静了一点点。我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叹口气，又捧起一些水准备简单地洗把脸。

    我刚刚俯身，便听见门口有人进来。但他只是站在门口，把什么东西放下转过身对门外说话。

    “不好意思，现在不能进，谢谢配合。”

    我慢慢倒掉手里的水，直起身体盯着镜子。通过镜子，我看见他身穿橘黄色的制服——这是临光大学里所有清洁工的统一制服。

    我冷淡地看着他不是很合身的衣服，缓慢地将双手撑在洗手池上，不动声色地盯紧镜子。此刻他已经劝走了无辜的路人，并且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啊呀，这里还有个人呐。”清洁工低头转身，用并不精湛的演技表现他的惊讶，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在我身后站定。他很讲究地藏在我的身后，我看着镜子里的我。

    “你说妨碍别人工作的家伙，该不该杀掉呢？Silence　。”我感觉到某个长而坚硬的东西抵在了我的后背。

    我听着他兴奋的语气，没什么表情。我按照他的设计缓慢歪过头，我看清了他这张与不久前那个当街行凶的粉衬衫一样的面孔。我没兴趣表现出他期待的错愕。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着急回到弗兰克身边。

    可能是我的反应太过平淡，菜鸟二号的表情有些恼怒。我感觉到他的枪骤然抬高了几寸，直指我的心脏。但我笃定他不敢杀我。

    “WRATH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并不适合这份工作。”我嘲弄地看着镜中的他，他和那个粉衬衫长的一模一样，也蠢得一模一样。

    “你他妈闭嘴！”

    或许是感觉到我的嘲笑，菜鸟二号暴怒。但他也只是又把枪抬高一些，从心脏的位置移到我的后脑。

    他果然不敢杀我。

    我对菜鸟二号有了新看法，他可比那个粉衬衫胆小多了。不过胆小鬼大多擅长审时度势，我觉得我可以借此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正准备进一步用言语激怒他，却没曾想他先开口。

    “Silence　，我们需要你回来。你看，我们给你带了‘钥匙’来解开你的项圈，而且还带来了帮手辅助你。”

    “这么好吗。”

    “是的，”他突然放下抢，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芯片，他拿着这个芯片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一下，“轻轻一划，它就能让你重获自由。”

    我懒得猜测他到底是因为太有诚意还是单纯的愚蠢，也转过来，靠坐在洗手池上。

    我心情很好，好到忍不住和他多聊几句。

    “你不想为你死去的双胞胎向我复仇？”

    “复仇？不，Silence，我要感谢你把我干掉我的竞争对手。WRATH大人让我们把你带回来，谁成功了，谁就能成为新的‘处决人’。那傻子选择了强硬手段，而我，我选择和你协商。”

    “你准备和我协商什么。”

    菜鸟二号后退两步，把芯片抛给了我。我接住芯片，一边在手里摆弄观察一边听他讲话。

    “杀掉你的训诫师，然后想办法到日暮冶炼厂。WRATH大人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