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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ppelg?nger(上)

    Doppelg?nger:即二重身。该词源自德语,早年间意为与自己的面貌极为相似的幽灵,在民间传说中是噩运的象征。若某人看见自己的doppelg?nger,则意味着死亡。

    据野史记载,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一世在见过自己的二重身之后病死;美国总统林肯在遭到暗杀之前,也曾见到自己doppelg?nger;法国作家莫泊桑曾多次见到他的doppelg?nger,并与之频繁互动,甚至有人称他的其中一篇就是由鬼魂写作的,最终他在精神病的折磨中去世。

    传言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doppelg?nger。

    1

    拥挤的地铁车厢里,邓秋宽阔的肩膀成了最为累赘的东西,他是众多挤挤挨挨的沙丁鱼中的一条,被周围的前胸后背挤压到无法呼吸。

    偏偏这个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又不能放着响亮的铃声不予理睬,邓秋艰难地够到牛仔裤的口袋,用两根手指把手机夹了出来,划开屏幕放到耳边:“喂?”

    “阿秋,你没去上班吗?”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同居人,林玟。

    周围实在太过吵闹,邓秋得扯着嗓门跟他交谈:“我在地铁上呢!”

    “你在地铁上?奇怪……”林玟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算了,我在微信上跟你讲吧。”

    早高峰坐地铁好比打仗,一趟下来总会腰酸背痛骨节错位。邓秋站在人流渐渐疏散的地铁口,把兜里的手机再次掏出来,点进置顶的聊天界面里。

    对方发来的白色气泡中,只显示着很简短的几个字:

    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你了。

    2

    邓秋对林玟的话完全摸不着头脑。他好端端地在地铁3号线里挤着,怎么会凭空出现在CBD的步行街上呢?

    他觉得林玟肯定是在家里憋出毛病了,看来自己让对方出去找工作这个决定是十分明智的。

    虽然邓秋不介意养着林玟,也乐意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哪怕自己天天在地铁里挤成相片儿,都要把钱省下来让林玟出门打车;但他觉得林玟跟社会隔绝的活法是不对的,久而久之,心理健康也会出现问题。

    照旧是又忙又累的工作日,要干的活儿全都在日程表上安排得满满的。邓秋忙着手上的事,偷闲跟林玟发微信。

    对方的面试似乎不是十分顺利,话里话外都透着受挫后的失落。为了安抚这朵经不得风吹雨淋的小花,邓秋决定下班后去超市采购点平时舍不得吃的食材,回家做几个林玟喜欢的菜。

    可能是他脑袋里装的事太多了,给隔壁部门送材料的时候一个没留神,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还好台阶不高,他又是膝盖着地的。除了龇牙咧嘴地痛了一会儿,连层皮都没破。

    他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紧赶慢赶地把活儿忙完,又跟关系不错的主管打了声招呼,成功享受到提前下班的福利。

    他们公司所处的写字楼旁边开着一家大型超市,卖场大、种类也全,邓秋准备在那儿买完东西再回去。

    下午四点来钟,门店里面挤满了等着抢购打折商品的老头儿老太太,收银台前早已排起了长龙。生鲜区更是人声鼎沸,rou食的腥味儿直冲鼻子,邓秋趴在水产的玻璃缸前,跟那些家庭主妇一样熟练地挑选健康肥美的鱼类。没过几分钟,他称好了两条鳜鱼,推着购物车打算再选几样东西。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觉得后颈有点发痒,就像什么人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他。他拎着装鱼的保鲜袋回过头去,在选购商品的人群中搜寻了一会儿,突然定住了目光。

    他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要不然就是大白天地发起了梦。

    不是面容相似,不是身量仿佛,他竟然看见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跟平头差不了太多的短发,轮廓坚毅的相貌,挺拔健壮的身形,连颈间那颗小核桃一样突出的喉结都如出一辙。那人平视前方,并没有看向邓秋,脚步很快地离开了水产柜台。

    邓秋赶紧追了上去,想逮住那个人一看究竟,但他推着笨重的购物车,在一排排的货架中穿梭起来很不灵便。

    眼看对方的身影渐行渐远,邓秋心里着急,手上使的劲儿大了些,结果推车差点撞到旁边的小女孩。他赶紧停下来跟小朋友道歉,等再抬起头来时,那人早就不见踪影了。

    他没了挑选其他商品的心思,就这么提着两条鱼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屋里却还没开灯,邓秋满心疑虑地换好鞋,心想林玟的面试应该早就结束了,怎么还没到家。

    走到客厅才发现,对方正抱着双膝在沙发上坐着,两眼放空地望向阳台,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也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多久了。

    邓秋一看就知道林玟又有心事了,故作轻松道:“小玟你怎么不开灯啊,节约电呢?”

    林玟没理他,他只好悻悻地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认识林玟之前,邓秋是个连面条都不会下的人,但对方肠胃不好,嘴还刁,必须得在家里开伙才行。久而久之,邓秋居然练出了一门好手艺,各个菜系的代表菜都能做得七七八八。

    很快,一盘冒着热气的松鼠鳜鱼、其他两道小菜再加上一碗汤,齐齐被端上了桌。这些都是林玟最爱吃的东西,他平时的饭量都跟小猫一样,唯独就着鱼能吃下两碗饭。

    但在今天,林玟只是象征性地挥舞了几下筷子,看都没看一眼松酥的鱼rou。

    邓秋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怎么了,是胃口不好?要不我帮你把鱼刺摘干净吧,也省得你麻烦。”

    林玟不言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邓秋又说:“小玟,就算面试表现得不好也没关系,咱们下次再来嘛。别为这一点小事儿愁坏了身体,是不是?”

    林玟还是没开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一张惨白的小脸,杏眼里蓄满泪水,带着nongnong的哭腔说:“阿秋,你也会给别人做这道松鼠鳜鱼吗?”

    “没有,我只给你一个人做过啊。”邓秋不明就里。

    “你又骗我。”林玟可怜地缩起身子,看也不看邓秋一眼。

    邓秋耐心地跟他掰扯了半天,才意识到林玟的面试没出问题,他是为早上的事在生气,以为邓秋骗了他,然后背着他另寻新欢。

    “可我真的在地铁上啊,你在电话里没听到周围声音有多吵吗?”邓秋百口莫辩,而后才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不定,你看到的是一个跟我很像的人。讲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今天下班去超市买菜,就在生鲜区看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我还没仔细瞧清楚,那个人就走远了。你说,我们俩的眼神是不是都不大好使啊?”

    “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林玟嘴里念叨着,一脸的将信将疑。

    话说到这份上,邓秋几乎想给单位主管去个电话,让对方来证明自己今天上班准时打过卡。

    等他把晚饭的碗刷干净了,到客厅拖地,才发现林玟又恢复了之前坐在沙发上的姿势,眼泪流得满脸都是。

    他的心脏立刻揪紧了,被那一颗一颗晶莹的泪珠牵扯得生疼。

    “别哭了,乖,不要哭了。”他紧紧将林玟搂紧怀里,用嘴唇吻掉他脸上的泪水,“我真的没骗你,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这样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试试上次在店里买的药吗,我今晚吃一片那个,然后我们就到床上去,好不好?”

    “真的?”林玟从他怀中抬起头,怯生生地望着他。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林玟脸上的表情才略有缓和,用撒娇的声音说:“那你现在就吃。”

    邓秋有些无奈,从床头的抽屉里找出了以前跟林玟一起买的小药片,就着水服下。

    但他知道林玟绝不是骗他,露出那种伤心欲绝的样子也不是别有所图,而是林玟本身就很脆弱,简直就是个切割完美的玻璃人儿,玲珑通透、流光溢彩,但是一碰就碎。

    如果没有他呵护着林玟,对方大概是无法独自一人活着的。

    药效很快就起来了,邓秋的皮肤烫得惊人,脑袋变得昏昏沉沉,后面感到前所未有地空虚。林玟很兴奋,大口喘着气进入了他,但周围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似乎与他隔了层磨砂玻璃,只有被填满的感觉是如此清晰。

    他从来没有敏感成这种样子,林玟每抽动一下,他都忍不住要叫出声。也就挨了不到半分钟的cao,邓秋就在林玟身下一泄如注。林玟自然是还没要够的,抱着他一再需索,到了后来,林玟的动作已经成了甜蜜的折磨。

    邓秋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在耳膜上发出轰隆的回响,频率过快的心跳沉重地砸中胸口,连窗帘缝隙中透出的微弱亮光都很刺眼。

    视野开始呈波纹状扭曲,鲜艳的红色和蓝色在眼前一闪而过,大脑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完全空白。

    思绪也烂成了一滩浆糊,一切都在无尽地旋转,真实和幻觉来回闪现。他的耳朵似乎一半浸泡在温水里,一半正接受着嗡鸣的说话声。强烈到致命的快感让人呼吸艰难,随着每一次撞击,他的灵魂挣扎着要脱离驱壳。

    最终,如同导火索烧到了尽头,全身上下的快感同时炸开,呼吸和心跳好像完全停止了,又可能是快到失去了规律,整个人冲向无法控制的刺激巅峰。

    他无比痛苦地失去了意识。

    3

    那天晚上邓秋昏迷了十多分钟,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短暂地黑了几秒,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让他立马吐了出来。

    林玟在他旁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拨了120却连话都说不清楚。等救护车来了,其实他已经没什么事了,但在林玟的坚持下,还是花了高的吓人的价钱去医院检查。

    大概是体内的药物已经代谢掉了,检查结果显示,他的一切身体机能都很正常,他还是那个健健康康的邓秋。

    不过想起来,邓秋还是有些后怕,心想再也不能吃那种来路不明的助兴药品了。他能活多久倒无所谓,但要是把林玟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世上,他会死不瞑目的。

    第二天早上,邓秋仍然照常去上班了。林玟面试的结果还没下来,现阶段还是他一个人养他们两个,辛苦一点儿拿到全勤奖,能多给林玟买两条鱼吃。

    昨晚才经历过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情,邓秋一天的身体状况都不大好,老是觉得缺氧,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跑业务本来就是费力又费神的工作,等推销到最后一家客户的时候,他已经连腿都抬不起来了。

    精疲力尽地完成了今天的工作任务,已经早过了下班时间。这家公司离他们租的房子比较近,邓秋决定就近回家。离开写字楼之前,他去了趟洗手间,着实被镜子里的自己给吓了一跳。

    他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一张脸无精打采地下垂着,眼角透出病恹恹的红晕。大概是太久没认真打量过自己了,他竟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比印象中显老不少,怪不得公交车上十五六岁大的学生都管他叫叔叔了。相比之下,同龄的林玟却还是那副白净水灵的样子,简直就像童话里的小王子一样,永远年轻,永远天真忧郁。

    邓秋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了一捧水泼到脸上,清凉的自来水略微冲淡了他的倦意。

    就在他低头抹着脸的时候,脖子后面突然传来一股熟悉的刺痒感,邓秋悚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镜子——洗手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他孤零零地站在盥洗台前。

    他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古怪。

    镜中的他并没有露出丝毫惊惶的模样,反而用锐利的眼神直视着镜面,就像要把谁的灵魂看穿。以镜子为分隔线,里外两个世界的他明显产生了差别,如同镜面上映出的并不是他的影像,而是另外一个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刺骨的惊恐抽打在邓秋的脊背上,他嘴唇发抖、汗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个在超市里突然出现、又转眼间就淹没在人群中的男人,再次在脑海内一闪而过。

    如此屏息凝神地过了数秒,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就如同异样发生时一样无声无息。

    邓秋眨眼,镜子里的他也跟着眨眼;邓秋抬起手腕,镜面上的影像同样毫无迟滞地做出了这个动作;邓秋用手指触摸镜面,对面的指尖分毫不差地伸了过来,正好隔着镜面碰到一起。

    这让他几乎分辨不清,刚才发生的事是否为极度疲倦带来的幻觉。

    ***

    下楼的时候正好遇到在附近办事的同事,对方开了公司的车来,提议要送邓秋回去。正好邓秋疲乏得不行,没怎么推辞就上了他的车。

    那人把车开到邓秋楼下,还客气地下车送他。按照礼貌,邓秋应该请他上去坐坐,可他今天实在没有这个精力,只好邀请对方下次来家里玩。

    他租的房子在这栋楼的三层,在楼下抬头就能望见。走进单元楼时,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隐约看见阳台上有个人影一闪而过。他以为是林玟正好在那儿看风景,没怎么多想就上了电梯。

    开门走进玄关,邓秋弓着腰换鞋,余光瞟见林玟在客厅里直挺挺地站着,却连个招呼都不跟他打。不过他已经很习惯同居人这种喜怒无常的性格了,甚至对他来说,这也是林玟的可爱之处。

    他换好鞋,脸上带着笑走到林玟面前,刚要向对方说些什么,却被一把揪住了头发,被连拉带拖地弄进了卧室。邓秋的头发很短,头皮被如此暴力地牵扯着,疼得直吸气。

    林玟把他拽到床上,死死按住他的肩膀,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一副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神情:“邓秋,你果然是在骗我!你怎么还想着要回来,反正我整天呆在家里什么都不知道,你干脆抛弃我,和你的小情人双宿双飞不是更好!”说着,他动作粗暴地撕扯起邓秋的裤子。

    邓秋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昨天他不是已经跟林玟解释清楚了吗?

    何况看林玟的举动,好像又要跟他zuoai,别提昨天才发生过那种让人心有余悸的事,就算他现在想配合林玟,也连一丝多余的气力都抽不出了。

    他只好搂住林玟,制止对方狂躁的动作:“小玟,你怎么了?不是昨天都跟你说明白了吗?”

    “说明白了?呵呵,”林玟冷笑道,他恶狠狠的样子如同美艳绝伦的厉鬼,“我都看见了,你的新欢开车送你到楼下!你们胆子可真大,就这么大喇喇地出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听了这话,邓秋懊丧地叹了口气:“你误会了,他只是我的同事,碰巧载我一程。”

    “只是同事吗?我看见他搂你的腰了!”林玟发疯似的掐着邓秋的肩膀,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刚才对方有做出多余的肢体动作吗?邓秋回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任何印象。他出神的模样却被林玟误认为对这一切的默认。

    林玟不再怒吼,而是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用力把邓秋的身体翻过来,就这样直接进入了他。

    干涩的甬道里简直寸步难行,这对两人来说都是折磨。林玟却像感觉不到难受一样,在邓秋断断续续的声音中状若疯狂地耸动着。

    最后抵达高潮的时候,林玟就像再也无法忍受不了一样,用尽力气地把邓秋往外一推:“你去死吧!”

    本来两人就挂在床的边缘,邓秋毫无防备地挨了这一下,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脑袋在地板上磕出巨大的声响。

    隔了好几秒,邓秋才缓缓蜷缩起身体,发出缓慢的、低弱的、痛苦的呻吟。

    林玟一出手就后悔了,看到邓秋这副模样,急得眼泪直往外流:“怎么了?阿秋你有没有事?你回答我啊!”

    邓秋双手抱着头,慢慢睁开眼睛,然后闭上,再不敢置信地眨了几次。

    “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林玟爬到邓秋身侧,小心翼翼地磨蹭着他的面颊,把冰凉的泪水都洒在了对方脸上。

    “头好疼……”感觉到林玟哭了,邓秋习惯性地撑起上身,用嘴唇吻掉对方脸上的眼泪。

    他说话的声音瓮声瓮气的,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一摔中缓过神来,“而且,我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