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重生前后续）

    “我……我说错了。皇兄。”我扬起脸，摆出一脸的无辜和可怜。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轻轻地晃了晃。太子弯下腰，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柔，却总有种瘆人的刻意。我没有躲开他的手，任凭他的手掌摸上我的脸颊。

    我也顺从地贴上他的脸，微闭着眼，嘴里轻声地道歉：“方才是一时脑子糊涂。皇兄勿要怪罪。弟弟一直是爱您的。”我伸出手抱住他的腰身，极力地做出一副被驯化的姿态。

    太子没有再刁难我，但他目光深深，终究没有再挥手推开我，反而伸出手将我抱住，轻轻地叹了口气：“是吗？”

    ……

    太子随意收拾了一下就起身离开。我勉强陪着他走到了宫殿门口将他送走。太子腰间没有佩戴玉佩。行走间声音也很轻。我在他离开后就让宫人整理些干净的水洗漱，胡乱地清洗了一阵就钻上了已经被宫人换好了的床榻。

    我闭上眼，点开系统的蓝球。

    “你好，方恪厉宿主，这里建议您不要随意在任务世界召唤我，会破坏任务世界的完整度。”小蓝球奶声奶气地劝道。我随口嗯了一声，捏着它圆润的球身，点了它旁边的一个任务板，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一个填空。上面排写着，任务完成度：50％，但是下面的方框却是空的。

    我没有一丝犹豫，将自己内心的答案写了上去——莫尧文。

    蓝球亮了一瞬，声音也瞬间变成了机械音：“恭喜方恪厉宿主成功填出人物名称。开始解锁上一世相关人物记忆。请问是否做好准备？”

    “是。”我闭上眼睛，意识被蓝球释放出的柔软物质包裹住，浑身舒服地仿佛漂浮在了云彩之上。柔软物质承载着我的意识，将上一世的人物画面传了过来。这份记忆只是看过即逝，所以对我的脑子的压迫力颇小。让我不至于头疼。

    “七皇子谋逆，将陛下给杀了——”莫尧文现在人不在宫中，他将自己的脸弄得脏扑扑的，在京城某处偏僻的小院子，却听到外面的小儿正在大声说着。莫尧文捏着手里的破损水杯，因为太过愤怒，直接就将小杯子给捏碎了。

    杯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咔擦声，与之同时，还有穿进皮rou的声音。让人闻之牙酸。但是这个动静并不能惊到任何人，至少外面玩耍的孩童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在头顶扎着头发，两边扎起的头发一晃一晃，肆意地跑着跳着，全没有一丝伤心，更无任何阴谋。

    只不过是纯稚地讲着残忍的话罢了。

    “我听说啊，那个七皇子长得可凶了，拿着刀就冲进去砍了自己的爹爹，然后一身都是血就出来了……看着超级吓人。”一个年纪较大的男孩子颇大声地道，仿佛亲眼看过一般，言之凿凿让旁边的小孩纷纷发出了抽气声，都觉得那画面十分吓人。

    有个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抽泣着道：“好可怕，好可怕……怎么可以杀人呢？”另外几个孩子连忙过去安慰她，那个男孩于是连忙道：“那个皇子后来就自杀了！”其他几个小孩纷纷鼓掌，甚至还发出了欢呼。

    ““真好！”　“坏人罪有应得！”　“死得好！杀人是不对的！”

    ……

    莫尧文从院子里推门出来，满脸的煞气仿佛要杀人。他没有皱眉，也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只是让那群小孩看一眼就不敢再看，吓得他们慌忙跑走了。

    莫尧文就那么呆站在门口，默了许久，他是在自己的一位挚友的掩护下逃出来的。寻常人不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莫尧文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外面站太久，现在正是京中混乱之际，一旦暴露他是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不是他杀的。莫尧文想帮他辩解。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莫尧文无力地伸出拳头打了发灰的墙面，墙上的粉屑纷纷往下洒。莫尧文深色脏污的衣袍又多了层白色的粉屑，看着就更脏了，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就恶心。但是莫尧文却没有心思再去在意这些了。

    莫尧文恢复冷静，转身回了院中，坐在里面静静地等着。

    “三两黄酒有没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莫尧文连忙走去打开了院门。外面的人连忙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这些东西，还有相关的文书，你将自己的脸上贴上这些东西来，明日这个时候出城门……”老者话还未讲完，莫尧文突然开口打断。

    “我不想出宫了，我想进宫。可否帮我？”莫尧文讲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平静得老者觉得，他十有八九是脑子哪里坏了才能讲出这话来。老者有些纳闷，因为情绪变化，老者的脸上的褶皱痕迹明显，显然也已经是花甲之年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可以出宫为什么不出去？你知道主子为了让你出宫花了多少精力吗？能出宫已经十分不易了，更何况是将你送出城。你这人真是冥顽不灵！白白浪费主子一番苦心，这时候竟然还想着进宫？进宫你能做什么？”老者一番话毫不留情，但这些话却对莫尧文来说没有一点影响。

    莫尧文低下头，沉默着说：“求您帮我。”说完，他起身站直，双膝一弯，直接跪了下去。那一声嘭，连老者都觉得痛得厉害。但看莫尧文那副毫不在意的脸，老者皱着眉头伸出手想要将他扶起来，但他固执地不愿起身。

    “哎哟，这哪是我这么一个老骨头可以决定的。你等我答复，明日这个时候我请示完主子就来帮你。”说完，老者终于可以将莫尧文扶起来。莫尧文起得稍微有些颠簸，因为到底还是伤到了自己的双腿，起身难免也显得有些困难。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放着好好的出城不要，好不容易出宫还硬要回来。我是真的看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让人头疼啊。”老者嘟囔着，只觉得这个人固执己见，说变就变，真是个麻烦的人物。

    “因为……有个人在等我。在等我回去帮帮他。就算帮不了他，陪他一起也是好的。”莫尧文抬起头，那双向来波澜不惊的温柔双眼变得空茫，似乎只是透过紧掩的门看向那一处沉沉合上的宫门。莫尧文眨了下眼，眼中干得厉害，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

    “快换上吧。”老者还是拿来了相应的衣服和东西，“等会儿我带你去一辆马车上，你到时候就低着头别说话。让你去干啥就干啥。”

    莫尧文沉默着摸着上面的衣物的料子，上面的绣花基本是没有，料子也一般，是最低级的太监的服饰。莫尧文没有一丝犹豫地套了上去。老者在一旁诶诶地喊了几声：“你不考虑一下，真去宫里了，主子不一定能给你再送出宫。”

    “……没事，多谢。”莫尧文穿上去，站定后，恭敬地鞠躬。老者沉默地受了，转而叹口气，“走吧，那边差不多好了。”

    ……

    “你是？璞文总管？”那赶着马车上的太监看到了莫尧文立刻清醒了，看着这样一身的璞文总管，克制不住地喊了一声，喊完立刻住了嘴，偏头看了看旁边。见并没有人注意这边，又松了口气，他压低声音道：“总管，你怎么还要进宫里？”

    “……我还有东西在宫里。”莫尧文回道，只是随口扯个借口。但很显然那太监立刻懂了，“是说您的命根子，那宝贝吗？唉，也对，咱们当太监的总得要带着那东西才好，不然还真是下黄泉都不安心。”说完，那太监又摇摇头，一脸的叹息。

    “不过宫里不大安生了，莫总管你回来切记要小心啊。”莫尧文点点头，坐上了那太监采购回宫的马车，低着头将自己隐蔽在角落的地方。老者看着这一幕，就悄悄隐身在了市集的人流之中。老者没有再去多加关注，他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

    莫尧文回到了自己房间，里面被人翻了个遍，乱得很。莫尧文冷静地爬上床，按了一个按钮。立刻弹出了一个盒子，莫尧文小心地转头看了看，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把小刀和玉佩，那小刀很小巧，似乎藏在衣袖中根本不会被人看出来。

    莫尧文把玩了一下，按了一处细小开关，匕首变长，但也不过是长到一臂那般长，但已经绰绰有余。莫尧文将那匕首收起，藏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他坐在床上将那玉佩拿了起来，那老者给自己送来的东西还有一块碎了的沾血玉块。

    那玉块玉自己一直珍藏着的玉佩的某处轮廓像极。莫尧文摸了一下就都藏在自己的怀里，紧紧地贴住，仿佛多了一份安全感和责任感。

    莫尧文出门却看到自己的小院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与方恪厉那么像，推着门框的动作也像，抬头微笑地样子也像。莫尧文恍惚地想要张嘴叫出什么，却仿佛喉咙被扼住一般最后将那呼喊咽了下去。莫尧文动作缓慢地走了过去，他的脚步不算缓慢，但是他自觉自己很慢。

    那人向他张开了怀抱，莫尧文又一次恍惚了，他似乎有些分不清那人是谁了。就算，就算不是他也可以，他这几天太想他了。莫尧文袖子里的小巧匕首掉落在地。那人露出洁白的牙齿，将他推开。

    魔鬼一般地低语：“方恪厉，死了。你看清楚，我是谁？“

    莫尧文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看着他。

    “你杀了陛下吧，那熏香的味道太重了。莫尧文，是你害死了七皇子啊，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呢？”那张与七皇子相似的面孔说着话，却让莫尧文产生了错乱感。莫尧文不自觉地去赞同他的话，但内心却感到了窒息，感到了痛苦。

    “莫尧文。你应该感到痛苦，你应该替他去死。”莫尧文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泪水了。

    令屠白伸出手，沾了他一脸的泪水，从地上捡起他的小刀，温柔却不容置疑地拥抱住了他。正将刀尖对准了他的胸膛，但最后一刻，刀柄却被莫尧文握住，陡然转了个方向，“令屠，大家都不应该活着，而是给他陪葬。你说，对吗?”

    “噗呲”一声破rou而过。

    莫尧文站起身，将令屠白一直淌血的胸口踢向一边。他的眼瞳本就深，因为血丝遍布于眼瞳，竟是多了种血红瞳的感觉。莫尧文身上也沾了些匕首的血，他冷静地将尸体拖到了院子后面，知道自己进宫的事大概已经有人知道了。

    莫尧文干脆进了屋子，换了自己寻常的穿着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莫尧文之前逃出宫的事似乎并无人计较，也没有人过来要杀了他这个罪人。出人意料地，宫中的人匆匆忙忙走过，无一人分神于他。

    莫尧文低眉顺眼地迈着步子，跟往日一样地来到了太zigong中。太zigong此时热闹得很，莫尧文跟随宫人们进入。莫尧文的手微微颤抖。太子似乎在做着什么事情，但却刚好往门外走，看到了莫尧文也毫不在意。反而是嗤笑一声。

    “不过如此。“太子一把将他踢倒在地。“你最尊敬最爱的主子走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当值？”

    莫尧文没有从地上站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肋骨似乎断了，这导致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很小。莫尧文索性不站了，他躺在地上道：“可是，杀死了亲人的太子，未来陛下，都还活着。”

    “殿下，您的玉佩呢？”太子无视他的问句，径直往外走，莫尧文却一直在讲，“那块玉佩碎了，魂魄就要散了，殿下知道吗？”

    太子要往外走的脚步彻底停下来。他转过头又狠踹几脚，直把莫尧文踢到吐血。太子红着眼，瞪得眼睛似乎就要凸出，太子一脸震怒但却强自压住：“莫尧文，你不要当本宫真不杀你。本宫只是不想要小七死不安生。小七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吧！他当着我的面自刎，死前还惦记着你这个贱种！本宫爱他比你深得多，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做个深情种？”

    太子说话的时候额头青筋爆起，让人看了只觉得他似乎下一刻就要崩溃了或者大打出手。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太子的唇一直在颤抖，“本宫魂魄散了又如何？小七若是可以活着……本宫……”他的唇颤抖着，最终没有再继续讲下去。皱着眉离开了。

    没有宫人在莫尧文身边停驻，仿佛全没有见到莫尧文这个活物。

    莫尧文用手臂遮住了脸。无声地张嘴发出气音，发出了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呕哑嘶鸣，让人听了只觉得骇人。

    莫尧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要炸裂了。胸前的肋骨似乎扎到了哪里，莫尧文只觉得自己的腹部仿佛吹气球一样地鼓了起来。莫尧文眨了眨眼，额头似乎有血滴下，刚才磕到了殿里的一块锋利处。

    莫尧文张嘴想要努力呼吸，却只吐出些血沫。

    莫尧文在意识最后消失前，只觉得呼吸困难，那匕首最终掉在了地上无人来捡。莫尧文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么痛苦呢？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都让他来承担吧。莫尧文想着，自己比较耐痛。下辈子要多做点花灯，多折点小东西给他才好。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