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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午后艳阳高悬晴空,郊外的空气净透,皊日在旷野上放肆驰骋。风声掠过耳旁,眼前的景色疾速流转,鼻端闻到植物清新的香味,萧梦嵚静静靠在蔺惋漛坚实温暖的怀里,只觉从未如此刻般既畅快又安全,什么烦心事都消失了。

    周围人迹逐渐稀少,蔺惋漛驱马行至一处无人山坡,到了坡顶的大榕树下一勒缰绳,皊日迅速停步。他跨下马来伸手要去抱人,没想到萧梦嵚笑着跳进了他怀里,赶紧接住了放下地:“累吗?”

    萧梦嵚摇头:“不累。皊日跑得很稳。”

    蔺惋漛拍拍马头:“他夸你呢。”转而向萧梦嵚道,“皊日的母亲是一匹纯白的舞马,父亲是汗血马,两匹都经过精挑细选,在同类里也出类拔萃,生出的皊日比父母更优秀,跑得快耐力强,起跑停步反应都快,而且会做很多高难度的动作。非常聪明,听得懂指令,也知道自己名字。缺点是脾性太刚烈,除了我没人能骑他。想不到对你会这么老实。”

    萧梦嵚快乐地顺了顺马鬃:“真的吗?皊日你喜欢我吗?”皊日嘶鸣一声,像是回答。

    蔺惋漛觑他:“我认为他就是好色。”

    萧梦嵚大笑:“可我不是马啊。马看人能有美丑吗?”

    蔺惋漛道:“当然。人看马有没有美丑?不要小瞧马。”

    两人轻松地聊着天,走近那棵巨大的榕树。蔺惋漛摸着树干仰头道:“这棵树据说已经活了两百年。我七八岁时嫌府里跑马不够自由,喜欢溜到这儿来玩,玩累了往树下一躺。有几次不小心睡着了,醒过来天都黑了,急急匆匆朝家赶,被娘发现了好一顿训。”

    萧梦嵚第一次听他说自己的事,发现心里竟没有羡慕,只觉得太好了,两人的童年果然完全不同。他学着他仰头望,苍翠树叶郁郁葱葱,枝干长长地伸出去,巨大的树冠仿佛罩出一个小世界,阳光穿过缝隙斑驳摇曳,虫鸣、鸟啼、草叶的沙沙声响,再无其他。

    错觉天地间仅仅他们两个人。

    ——以及皊日。

    皊日踏着地面引起两人注意,蔺惋漛从它背上解下一个包袱,拍拍它的屁股:“去玩儿吧。”皊日喷了口气独自走开了。

    蔺惋漛蹲下,从包袱里抖出一块大毡布铺在地上:“坐吧。今天就出来散散心,下次早点出门再带你到那些公子哥们常去的酒楼茶馆看看。”

    萧梦嵚依言坐了,姿态优雅:“你也去吗?”

    蔺惋漛道:“以前去过,回来还没时间乱跑,不知道现在变化如何了,先带你逛逛。”

    萧梦嵚抱膝看他又从包袱里拿出食盒,打开里面装着四色点心和一小壶酒:“有哪些好玩的?”

    “唔,我想想。”蔺惋漛回忆道,“天和坊的糟溜虾球、祥云楼的冰糖圆蹄、瑞雪阁的松子酱鲍鱼、春风舫的虾籽醉螃蟹、清月馆的海参烧鱼腹。”

    萧梦嵚失笑道:“怎么都是吃的?”

    蔺惋漛反问道:“你都吃过没有?”见萧梦嵚摇头,他又问,“那听过没有?”萧梦嵚还是摇头。

    蔺惋漛顿了顿道:“这些是京城里最有名的酒家最招牌的菜。”

    “啊。”萧梦嵚懂了,“我只吃过御膳房做的东西。”

    蔺惋漛道:“皇宫里的食物当然是好的,只不过……太规矩了。”他去过几次宴席,菜肴很精致,但也很无趣。

    萧梦嵚坦然道:“其实味道一般,还是王府里的东西好吃。厨子也是你带来的?”

    蔺惋漛颔首道:“你要是觉得好吃就多吃些。早先的虽是玩笑话,可你确实太瘦了。”见他很乖地应了,把点心放在他手旁,“从现在开始。”

    萧梦嵚听话地拈起一块瓜子酥送到嘴边:“酒分我一点吗?”

    蔺惋漛笑着给他倒了一盅:“你看起来像是不喝酒的。”

    萧梦嵚狡黠地眨眨眼:“确实很少当着人面喝,不过其实我一个人经常会下着棋喝一点。倒不会喝很多,一小壶够一晚上了。”

    一个人,和自己对弈,和自己对酌。

    蔺惋漛没说什么,用酒壶和他碰了杯。

    御花园当然非常美,可处处都有人工雕琢痕迹,即便花草树木也必须被修剪得一丝不苟,不能多长出一片叶子。萧梦嵚极目远眺,只觉得面前的风景和以往所见完全不同,无拘无束的、生机盎然的,充满希望。

    两人没有刻意交谈,想起什么就聊几句,想不起就不说话,沉默居然不令人尴尬。萧梦嵚本就不饿,点心下肚有些饱了,整个人太放松,醺醺然开始犯困。

    蔺惋漛好笑地抽走他手里的酒杯:“酒量这么差?才喝了一杯。”

    萧梦嵚摇头,一脸倦意地瞟他:“不差的。”

    蔺惋漛无奈,不和他争辩,把食盒也拿开:“睡会儿吧。我在这里。”

    萧梦嵚身体一歪倒在毡布上。他从未躺在地上过,感觉十分新奇,稍稍挨蔺惋漛近些便被摸了摸头,闭上眼安心地睡着了。

    ※

    萧梦嵚朦朦胧胧醒来,见到的第一眼就是蔺惋漛完美的下颌线。他没有蓄须,皮肤不仅干净而且偏白,穿一身由京城最好的裁缝用最好的料子做出来的常服,无疑是个最讨人喜欢的京城贵公子——很难联系他另一重身份是自幼征战沙场、年纪轻轻已军功赫赫的镇远大将军。

    他正靠着树干小憩,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却被橙红夕阳映照得温和了少许。

    他想象过无数次,这个人会在离开的数年间变成什么模样,深深相信一定会变得更优秀,可本人出现时还是超出意料。

    ——又或者这“超出意料”是在意料之中的,因为他从来都与众不同,不在他想象之内。

    萧梦嵚以前没有过多少机会遇见蔺惋漛,连同学都错失了。还要多亏父皇爱好举办宴会,且受邀的朝中大臣王公贵族另能携一名子女。萧梦嵚总是被安排与各家公子们同席,坐的虽是主位,不过更上位还有他的皇兄们,他与陪客无异。

    这样下一代结交的好机会,通常会被带来见人的都是十几岁即将出世的少年,然而萧梦嵚第一次在宴上见到蔺惋漛的那年他才六岁。没有人能不注意到他,和周围同席有少则五六岁多则十一二岁的年龄差,他却丝毫不怯场,小小一个往案前一坐,竟有着睥睨众生的气势。

    看他进退有度,看他谈笑自若,看他丰神俊朗,看他风流倜傥,看他潇洒超逸,一切能相遇的场合,萧梦嵚的目光再也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每一次都仔细分辨他的成长,看着他从小小的孩童出落为小小的少年,然后去了更广阔的天地。对他而言,蔺惋漛是天下无双的,但他不认为那是源于爱慕抑或近似的感情——

    当晴天入夜,他总喜欢不掌灯独自坐在窗边,仰头望着皎洁明月,静静地可以坐一整晚。蔺惋漛正如那轮明月,是一个梦的化身,他只需知道在那儿就很满足,并没有更多企图心。

    然而明月现在是他的了。

    萧梦嵚看得入了神,忽然蔺惋漛睁开一条眼缝,吓得他一震,才发现自己正枕在他腿上。蔺惋漛见状很愉快地笑了:“怎么醒了也不动,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出声。”

    萧梦嵚傻傻地问:“你知道我醒了?”

    “你死死盯着我看,反倒是我不敢睁眼了。”蔺惋漛亲昵地捏他耳朵玩,“怎么了吗?”

    萧梦嵚心弦猛地被拨了一下,不及思考坐起扑在了他身上,仰头吻了过去,吻得清纯害羞,吻得又软又甜。蔺惋漛很惊讶,抱住了反身压倒进毡布里,唇齿缠绵间柔声问:“怎么了?”

    萧梦嵚摇头:“没事。”

    蔺惋漛不再追问,把人锁在臂间接了个长长的吻,分开时晚霞淡去日落月升,天黑了。

    萧梦嵚眼睛星辰般晶亮,惹得蔺惋漛又亲了亲他,厮磨间说道:“我明天回军营。”

    萧梦嵚身体僵了一僵,魂魄都瞬间冻结般,片刻后干涩道:“好。”

    蔺惋漛摸过他星光熄灭的眼睛:“我对你说过,以后住在军营。”

    可你也说过,会带我到处去玩的,几个时辰前才说的。萧梦嵚心里这么呼喊着,却只点了点头。

    蔺惋漛无声叹了口气:“怎么又要哭了?”不等发愣的萧梦嵚否认就按住了他的嘴唇,“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萧梦嵚沉默着与他对视,半晌终于开口:“……留在家里……”声音微弱而颤抖。

    “嘘,别哭。”蔺惋漛满意了,亲亲他的鼻尖,“你说出来我就答应你。”额头抵着额头,看萧梦嵚的眼睛重新亮起来,“不过明天必须回去,有公务要办。我答应你,两天我就回来,之后留在家里陪你,只定期去几天。我这个大将军完全不露面总不行。”

    萧梦嵚当然不愿影响他军中事务,听他这么承诺满足极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蔺惋漛却坏笑道:“夫人,难得来了这里,又要分开两天,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说着手已按上了他的腰带。

    萧梦嵚惊道:“会被看见的!”

    蔺惋漛细细啃咬他的脖子,手游移摸到他的臀部,长指沿着臀缝揉描:“一个人都没有,被谁看见?月亮看见?星星看见?”指尖用力,布料被挤进臀缝,触到了那处隐秘xue口,“夫人,你身体越来越热了。”

    萧梦嵚的手按在他的肩膀,却使不上力推开。蔺惋漛笑着吮他锁骨:“差点忘了,皊日会看见。皊日那么喜欢你,会不会嫉妒?他会不会也想cao你?我倒是从未设想过和一匹马争风吃醋。怎么办呢?”

    萧梦嵚因为他的爱抚情动,又因为他的言语羞耻,只觉浑身都烧起来了:“不会的……不要说了……”

    蔺惋漛哪里肯放过他,饶有兴致地揉捏他平坦的胸:“夫人小心别叫得太响,马的听力好得很,万一皊日听了忍不住发情可怎么办。”作恶的手放过了胸,又打开他的膝盖,沿着大腿内侧一直往上摸,“你声音太好听,皊日会不会以为尊贵的九皇子殿下是他的小母……”

    话没说完萧梦嵚捂住了他的嘴,喘息着说:“……别说了……”

    蔺惋漛捉住他手腕,一根根舔噬纤长手指:“让我别说也可以,夫人,诚意呢?”

    萧梦嵚睫毛颤抖双颊绯艳,伸臂勾住他脖子,送上自己柔润的红唇。

    甜美呻吟一丝不漏,明明隔着层层衣料,蔺惋漛把面前这具身体欺负得酥软,却始终牢牢拢在自己的影中,连天上的月亮也不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