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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玄阳生活

    常朝进来的时候,燕随风正坐在桌旁喝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药大概是太苦了,喝得他筋鼻子皱眉,满头是汗。常朝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他喝完,方道:“少主怎么想起喝这药了?”

    燕随风放下药碗,从桌上拿起一块手帕,带着嫌弃又无奈的表情擦了擦额头鬓角:“我姐弄的,非让喝。”说着忍不住伸了一下舌头,“唉,苦死我了。”

    常朝还没见过他家少主作出这种孩子气的举动,强忍着没笑出来:“少主从小就不吃药,喝不惯也是正常。属下记得上一次还是替铸剑派押运物资时不慎中毒,那时候韦少侠配了一副药,也把您苦得够呛。”

    燕随风拿手帕的手一顿,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常朝以为他是自尊心发作,立刻从善如流道:“是。”

    燕随风又端起一旁的茶杯灌了几口漱嘴,这才恢复往日气定神闲的仪态:“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常朝道:“除魔大会第一天属下看见大公子独自去往云霄宫后山,据韦少侠说,那里乃是云霄宫的禁地,我怀疑也就是关押魔使的地方。”

    燕随风一皱眉:“什么叫据韦少侠说?”

    常朝略带赧颜地一笑:“属下在跟踪大公子时不小心被韦少侠撞见,不过他既然是少主的朋友,我想应该也无大碍。”

    燕随风很冷淡地哼了一声:“你还知道不小心?我们现在做的这件事万分机密,但凡走漏一丁点风声都有可能被对方察觉,到时再想找证据就难了。”

    常朝脸色一青,忙单膝跪地俯首道:“属下知错。”

    燕随风一拍他的肩头:“起来,继续说。”

    “是,第二日、第三日大公子都在客房与侍卫把酒言欢,不曾再外出。”

    “侯爷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侯爷借着养伤为名已经多日未出侯府,现在在外办事的都是大公子。”

    燕随风站起来再屋中转了一圈,停在窗口道:“你见到韦少侠了?”

    常朝被他这急转的话锋闪得愣了一瞬:“啊,是的。”

    “他怎么样?”燕随风背起手,语气随意地问。

    “这个……当时天色暗,属下看的不甚清楚。”

    “是么,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韦少侠问起您了。”

    燕随风的脊背开始微不可见地发僵:“哦?问我什么?”

    “他问您有没有提起过他。”

    “你怎么说的?”

    “属下说没有。”

    燕随风意义不明地弯起嘴角:“很好,然后呢?”

    “您回来之后一直忙碌,属下便如实回答,说您一边养伤一边筹划婚礼事宜,无暇顾及朋友,叫韦少侠切勿多想。”

    燕随风猛地转过身:“你把婚礼的事告诉他了?”

    常朝见他忽然换上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吓了一跳:“是的……”

    燕随风快步走到他面前,一指他的鼻尖恨声道:“常朝啊常朝,我之前还当你是个聪明人,你怎么……”

    常朝虽不知自己是说错了话还是办错了事,但还是利落地再次跪下:“属下错了,只是庄主已经开始向外派发请柬,属下以为这件事不是秘密……”

    燕随风盯着他的头顶运气半天,最后泄气地一甩手:“算了,说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你先下去吧,这段时间继续监视侯府动向。”

    常朝答应一声,连忙告退。

    燕随风独自在屋中站了一会儿,忽然伸手进领口中抻出一条银线,银线下方坠着一只玉镯,正是单只修纳环。这些日子里,这东西总是透着一股深蓝的光晕,他知道这是在受韦君元情绪的影响,这颜色好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盯久了仿佛会把看的人拉进湖中,感受到其中彻骨的凉意。他捻着镯子,猜测对方是否有过悲伤、难过、愤怒,就像自己一样。

    如此把玩片刻,燕随风将修纳环重新揣回怀中。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立刻有冷风扑面而入。卧房在二楼,从这里望下去,可以看到庭院外有仆人来来往往搬运红绸香蜡,每个人都喜气洋洋,忙得不亦乐乎。林燕两家的婚事本该在秋天就举办,因出了妖魔作乱一事才耽搁到现在,如今总算是遂了两家长辈的心愿。

    燕随风望着楼下一派喜乐景象,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人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平安解决,只有他察觉到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异动。燕随风是个相信直觉的人,他从起初的一点疑心,发展到如今决定以身犯险,其中要下定多大的决心无人知晓。

    假如这次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仙门之中必定又有一场恶战要打,燕随风在心中对自己说,可若是我错了,耽误的就不止灵香一人,将来如何收场是件难事。目前看来,他的计划还算周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常朝太过多嘴,居然在那人离开之前把婚事透露出去。

    烦躁地叹了口气,燕随风只觉心里乱糟糟,似像堵了块大石,又像被个小爪子反复抓挠。

    韦君元在玄阳村住了几日,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之后帮助贺兰老伯摘煮草药,然后坐在门外那颗树下望着远处发呆。玄阳的地貌对于常年居住巴蜀的他来说非常新奇,但连看几天后也很觉乏味。有时贺兰老伯会带着贺兰昱出去寻觅家中缺少的药材,韦君元一个人望着外面风沙滚滚,心中一片苍凉,仿佛也要跟着红沙一起飞向天边去了。

    距离贺兰家不到十丈远的石堆上住着阿星一家。阿星是个十四、五岁的伶俐少年,父母前些年过世了,他跟着哥哥和嫂子生活。阿星很喜欢来找贺兰昱玩,这日兴冲冲地来了之后得知小昱哥不在,他也不失落,向韦君元递过去一个用油纸封了口的酒坛子,笑嘻嘻道:“这是我哥酿的酒,叫我送来给老伯和小昱哥的。”

    韦君元接过来,发现还挺沉,便将它放在一旁桌上:“辛苦你了阿星,我代贺兰前辈跟你家里道谢。”

    阿星揉揉鼻子,目光在酒坛和韦君元之间来回转:“哥哥,你喜欢喝酒吗?这酒可香了,不如你先尝尝吧。”

    韦君元俯身对他浅浅一笑:“我不喜饮酒。”

    “啊,这样啊。”阿星有些失望地伸手在酒坛上摸了摸,继续劝道,“这酒不比别处,是我家的独门秘方,我爹原先是杭州城里有名的酿酒大师,哥哥,你要是肯尝一口,保证你今后想个没够。”

    韦君元觉得这孩子言语很有趣,颇有点石青的意思,本意还是无心去尝,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在师门,身上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办,怎么就不能喝一点呢。想罢他立刻改了主意,将手按在封纸上道:“好,那就听你的。”

    阿星顿时眉开眼笑。二人找来两个瓷碗,分别倒上半碗,韦君元先是浅抿一口,感觉果香扑鼻,接着嘴唇舌头一麻,像是着了火一般,就蹙着眉放下碗去看阿星。阿星坐在他对面,很豪气地捧着碗喝了个底朝天。

    韦君元不禁愣住:“你这,酒量可以啊。”

    阿星喝得舔嘴咂舌,眼神又瞟向酒坛:“哥哥你怎么不喝,这酒得一口闷才得劲儿。”

    韦君元干笑一声,只得又喝了一口,依然只觉辛辣未见香甜,便放下碗不打算再喝。

    阿星那边厢又给自己到了半碗,陶醉地一饮而尽,然后擦擦嘴对韦君元道:“哥哥我要走啦,别告诉老伯跟小昱哥哥我喝过酒啊。”

    韦君元看着他兴奋又仓皇的背影,这才反应过来,肯定是这孩子家里不准他喝酒,才跑来这里过瘾,可笑自己还陪了一嘴辣,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昏时分,贺兰昱和父亲采药归来,进屋之后发现韦君元卧房的门大敞着,人正仰躺在床上,半睁着眼发呆。贺兰昱走过去敲了敲门,见他没反应,就走进去道:“你怎么了?困了?”

    韦君元一摇头,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欢快:“不困,下午阿星过来送酒,我……我先尝了一些,当时觉得难喝,现在……”

    贺兰昱听了一半,以为他是醉了,不想韦君元一翻身坐起来,精神奕奕地说:“现在回味过来,倒是有点意思,晚上,咱们再一起喝点?”

    贺兰昱知道阿星家有祖传秘方,又觉得韦君元此时气色比以往好了许多,便莞尔道:“好。”

    贺兰老伯得知阿星送来了好酒,特意下厨房做了几道下酒菜,打算跟儿子以及儿子的朋友同饮,但贺兰昱与韦君元辟谷多年,下酒菜虽然好,却也不能因此坏了修行。于是贺兰老伯一人独揽一碟酱rou、三盘小菜、一大海碗美酒,对面坐着两位各举酒碗的年轻人,三人边聊边饮,十分惬意。

    韦君元从前没喝过酒,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连饮三杯之后,他觉出自己似乎是有点量的,便开始沾沾自喜,主动添酒。一大坛子烈酒,竟被这爷仨你一杯我一杯喝得见了底。

    入夜时分,贺兰老伯坐上了桌子,两腿间夹着儿子红头涨脸的脑袋,喷着酒气道:“小昱你、你怎么回事,还没小韦能喝?你给我起来,继、继续!”

    贺兰昱被他爹夹的快要断气,双手扒住父亲的两条大腿企图挣脱出来:“爹,我不能喝了,我头有点晕。”

    贺兰老伯泼泼洒洒地端过一碗酒,要往贺兰昱嘴里灌:“头晕?再喝一口就不晕了。”

    韦君元虽还能坚持着没有倒到桌子底下去,但也迷迷糊糊不甚清醒,听到贺兰父子的笑闹声,他盯着面前的空碗也笑了一下:“前辈,别灌他了,他不行的。”

    贺兰老伯不服道:“谁说的,我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行?老大一个人就能喝半坛,老二怎么这么没种?快点给我起来。”

    韦君元用双手在guntang的双颊上拍了拍,撑着桌子站了起来,伸手去挡贺兰老伯:“好了前辈,看在我的面子上……”他捂着嘴打了个酒嗝,方继续道,“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贺兰老伯的酒劲儿也上来了,被他一推倒向一旁,夹着贺兰昱脑袋的腿也松了力,算是放过儿子一马。

    “无趣无趣,我等老大回来和他喝。”贺兰老伯嘟囔着自己又去找酒。

    韦君元将贺兰昱的一条手臂扯起来搭在自己肩上,运足力气向上一提,把这名醉汉带离酒桌。

    扶着人歪歪扭扭地进了里间卧房,韦君元打算把贺兰昱带到床边躺下。他的眼睛虽然瞄准了床,手却没听使唤,一下把贺兰昱扔在了地上。贺兰昱的脑袋在床边磕了一下,登时哀哼出声,伸手向上抓住韦君元的衣襟,竟是将人拉跌进自己怀里。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但也好像只是一会儿,等韦君元再次明白过来抬起头,就对上了贺兰昱大睁着的双眼。

    “对不起,贺兰兄,我、我没留意。”韦君元傻笑一声,伸手在贺兰昱头上胡乱揉了两把,“疼吗?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韦君元说罢想起身,却觉出身上蓦然一紧,这才发现原来贺兰昱的双臂不知何时环住了自己的上身。他挣了两下没挣开,疑惑地看向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贺兰昱:“你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贺兰昱的脸就凑近了,接着嘴唇一热,是对方亲了他。

    韦君元的脑子里空白了一瞬,以至于贺兰昱已经开始气息颤抖地舔他吮他,才迟钝地去挣扎。

    “你……呜……你怎么了……”韦君元想要躲避,可贺兰昱亲的又重又急,完全不见平日沉着冷静的模样,双臂也力大无穷地箍在他身上,简直让他躲无可躲。浓郁的酒气混合着男人成熟灼热的气息,正巧又都是韦君元喜爱的,让他许久未得欢爱的身体和不甚清醒的大脑一起躁热难安起来。

    贺兰昱发狠般亲了他一通,在韦君元骨酥筋软之际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韦君元经历一番天旋地转,再次对上那双眸子。贺兰昱的眼睛平日都是深邃的黑蓝色,今日却蓝得异常动人,幽幽烈烈,如同点燃了一团蓝色的火焰。韦君元直到现在还是懵懂,但也猜到接下来的事。同男人之间的情事对他来说带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他情不自禁地勾住了贺兰昱的脖子。

    贺兰昱看了他一阵,低下头边亲他的脸颊边闷闷道:“我也能对你好,你别想他了。”

    韦君元随着他的力道侧过脸,亮出敏感的耳朵和脖颈,想得到更多的爱抚,贺兰昱的话他听到了,但不能理解,喘息着问道:“谁?”

    贺兰昱道:“燕随风。”

    这个名字一出,韦君元起初的热情和悸动一齐冻结了,连忙按住还在自己颈间亲吻的贺兰昱:“贺兰兄,你醉了。”

    贺兰昱抬起头,气喘吁吁道:“我醉了,可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韦君元运足力气去推他:“你、你回床上躺着吧,我们不要这样。”

    贺兰昱露出失落的神情:“为什么,我们以前也做过……”

    “那、那不一样,那只是为了解毒。”韦君元的酒劲儿也上来了,他怕自己再不挣脱出贺兰昱的怀抱会真的和他滚到一起,他的身体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男人的疼爱了。

    贺兰昱被他推得不住摇晃,那失落就变成了痛心,最终没有再强迫他,而是翻身倒向了一边。

    韦君元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坐起,见贺兰昱也笨拙地扒住了床沿,企图自己爬起来,心里就是一软。没想到这人居然喜欢自己,韦君元晕晕乎乎地想,可他从来没表现出来过啊。

    韦君元伸手托住贺兰昱的胳膊,帮他翻身上了床。贺兰昱躺好后又放出幽怨的目光,看的韦君元坐立难安,扯过被子帮他盖住后便跑出门去。

    二人谁也没注意,刚刚他们在地上抱作一团时,窗外已经站了一个人。那人头戴斗笠,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看着韦君元跌跌撞撞地出了贺兰家的大门,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