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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将军的特权

    樊玉麒进入炤元帝寝宫后,熟门熟路的奔向正中的寝殿,在门前碰到了守在门旁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老太监德锦,他没有突兀的直闯进去,而是轻轻拍了拍德锦的肩膀将其唤醒。

    老太监一哆嗦睁开了眼,等昏花的老眼看清了眼前人时,露出了个惊喜的表情,刚想说话突然意识到门的另一端那刚刚躺下不久的帝王正在休息,便省了不必要的客套话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老臣先行告退。”当即撤出了寝殿,顺便也收走了在外候着的一干侍女。

    樊玉麒站在殿门前,一颗心剧烈跳动的如擂动的战鼓,呼吸也不知不觉加快了许多。

    他刻意放轻了动作推开门,极力的避免制造出响动,就怕惊醒了那龙床之上的人。脚下的声响被那长毛的波斯毯完全吸了去。

    缓步踱到偌大的龙床之前,撩开层层纱帘,嵌在滕柱上的夜明珠发出淡淡的柔和光芒,将那人侧卧的身形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之中。

    男人背对着他,身上的蚕丝被盖到腋下,削瘦的肩随着一呼一吸的鼻息有节奏的起伏。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樊玉麒心底的激动是难以言喻的,从不曾这么久的离开过这个人,半年,整整大半年,每当他在夜下的营帐中对着沙盘研究兵力部署,又或是站在矮崖上迎风而立遥望彼端南蛮的营盘时,脑中总是会出现男人那俊朗却又冷峻的脸,这个总是在深夜还不肯睡去独自在幽明的烛火下批奏折子的大炤国君。

    明明是为博得佳人一笑题诗赋辞附庸风雅的风流年纪,却要担负起一国的存亡荣辱,旁人只看得到他英气俊朗的帝王之威,却看不到他为了大炤未来日日将自己埋进各类书籍和奏折之中,于练武场疯狂练剑汗流浃背的疲累身影。

    樊玉麒陪着这个男人共同度过了十一年,了解他甚至比自己还深刻,重视他也远甚过自己的生命。自己一切存在的意义都是因眼前的这名男子,这叫他怎么能不挂心……

    静静的将凤翎盔取下拿在手中,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樊玉麒这已是不知第多少次心生触碰此人的念想,以往他的行为都非常谨慎,可是这一次他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

    然而就在他快要触碰到男人安详熟睡的侧脸时,他弯腰的动作使得身上的铠甲鳞片细细摩擦发出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声音在常人耳中算不得什么,但在习武之人耳里,尤其是戒备心甚重的人耳里无疑是惊雷一般的声响,床上的男子耳廓一颤,眼睫抖动。

    下一瞬,樊玉麒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沁骨的寒意袭来,没等他看清对方动作,折射着夜明珠光晕爆发出耀眼光华的霜华琉璃已然出鞘,异彩纷呈的琉璃虹光充溢纱帐之内,如同天上变幻莫测的流云。

    呼吸间,樊玉麒的脖子已被锋利的宝剑抵住,他探手的动作一顿,那刺得皮肤生疼的剑气可轻易的划破他的喉咙,而他之所以完全不反应,是因为心底笃定男人在动手前会认出他。

    果不其然,以诡异的身法翻到樊玉麒身侧的褚炤易在宝剑出鞘的瞬间,借着霜华琉璃泛出的光晕看清了床畔之人的容貌。

    清冷的眸子倏然紧缩,愕然瞠大,握着宝剑的手下意识的顿住剑路去势,凌厉的剑气与戒备的杀气在认出对方的这一瞬消失无踪,眼中的寒意瞬间被一股狂热的情绪替代。

    “皇上……”

    樊玉麒对视着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那之中隐含的禁忌情感令他踌躇畏怯,却也同样令他兴奋激动不已。

    “臣玉麒回……唔!?”

    不等樊玉麒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唤起心底暗涌的炙热情感的年轻帝王抖手扔下宝剑,倾身上前将已然比自己还要壮硕的下属压倒在宽大的龙床之上,顺势压下的还有他霸气的一吻。

    唇上接触到的柔软令樊玉麒惊飞了大半魂魄,一双虎目瞪的浑圆,愕然张开的嘴正好合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的意,以舌尖顶开他僵硬的齿关,遍寻他口腔内的柔软。

    “唔……!”

    樊玉麒反射的伸手推拒,然而手没能沾到男人的身体便被空中拦截,褚炤易的手就像两把铁钳一样用力的将他的手臂牵制在他的身体两侧,牢牢按住一动不动,然后更加深入的探舌过去不断加深这一吻,直到身下的人僵硬的身躯被自己吻的瘫软,整个人都快要窒息。

    啧的一声离开男人的唇舌,急促喘息的红肿唇瓣之间拉出一道yin靡的透明丝线,樊玉麒混乱的大脑此刻已呈现空白一片,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是以怎样的眼神注视着压在他身上的君主。

    一吻终了,褚炤易恋恋不舍的起身,见向来严于律己的樊玉麒有些失神的看着他调整呼吸,一时情动忍耐不住又俯下身啄了啄男人的唇。

    早就想尝尝这刚毅双唇的味道,半年前不得已送走男人时,他就后悔为何没有在他赶赴边疆前便夺了男人的唇,明知此行前路危险坎坷,与南蛮一战吉凶难料,却又不得不亲自送对方上战场,他心底的矛盾纠结非三言两语能够道得出。

    这半年他几乎是时刻注意着边疆的动向,每次萧逸收到娄映之的密函,他都担心打开之后是否会传来男人战死的噩耗,每次加急捷报都只会让他更担忧下一场战役他能否继续获得胜利。

    他不是不相信他这名优秀下属的能力,只是情动之后的盲目让他看不清周围的一切,明知这样不冷静的忧心是不明智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不去想他……

    “玉麒……”

    颤抖的指尖触上男人刚毅的脸颊,上面已不复年少时的稚气,黝黑的肤色和几道浅浅的疤痕甚至为他平添了一丝野性的猛将味道。

    他已经不是那个躲在角落靠他救援的小小少年了,而是大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百战百胜的战神铁狮将军,他一手提拔培养出的优秀下属。

    正是因为如此,他原本淡漠的眼神才会为他停驻。

    耳边传来男人唤他名字的声音,如同催眠的人得到关键的暗示,樊玉麒猛的自那阵突如其来的晕眩中抽身,又恢复成以往的严谨。

    “皇上!”

    妄图挣脱开对方的束缚,奈何并不知晓男人受伤情形,他也不敢太过挣扎,可让他维持此刻这种极度危险的暧昧姿势,他是怎样也做不到的。

    “不是早就说过,只有你和朕两人时,唤朕的名字,这是你的特权。”褚炤易贪恋男人身上的味道,不肯起身,反倒默默观察起半年未见的人。

    经褚炤易的提醒,樊玉麒想起自己的“特权”,虽然私底下他十分欢喜能够唤男人的名字,也不知偷偷唤过多少次,可是面对本人时却很难叫出口。

    他不敢直视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岔开话题将心底的担忧问出口:“臣听说您受了重伤,请不要……这样,臣担心您的身体……”

    心不在焉的观察着樊玉麒身上改变的褚炤易听闻他的话微微一愣,显而易见疑惑出现在他的眼底。

    “重伤?”喃语着重复了一遍,褚炤易才突然想起自己“受伤”一事,“你是说……这个?”撩开宽大的龙袍,露出腰腹处缠裹着白布的伤患处。

    樊玉麒见状,英气的眉宇立刻蹙起,内疚的心绪像一张密实的大网将自己牢牢罩住。

    “都是臣的错,臣应该更早回来,更快解决边疆之事回到您身边,这样您的龙体就不会受伤……”

    伸出颤抖的手,轻触男人身上那刺眼的白布,除了这一处新伤,男人肩头还有一处旧伤,纠结的丑陋疤痕盘踞在男人白皙的皮肤上,时刻提醒着自己当年若不是眼前的君主奋不顾身相救,他早已是冥府的冤魂一缕。

    他曾暗下过毒誓,发誓不会让自己的君主再受半点伤,他宁可自己一身刀疤,也不愿在如此完美的身躯上留下半点瑕疵,可是这一次他却食言了。

    褚炤易见樊玉麒如此自责,本想劝说对方几句解释清楚,可是开口前脑中却划过一个问题,“你……是因为担心朕,才这样匆忙的赶回京师的?”

    身下的湿气褚炤易感受的很清楚,男人急忙入宫,甚至连身干净的衣服都没换,战甲也还没卸,无不说明对方的心情有多么急切。

    自怨自艾陷入低落情绪中的樊玉麒没有察觉男人的不对劲,兀自应答“是”了一声,没瞧见得到他肯定回答的君主脸上那抹欣慰的笑逐渐变得魔魅。

    “哦?那,玉麒你是担忧大炤国的国君炤元帝,还是担心于我褚炤易?”

    有些晃神的樊玉麒被这奇怪的问题给问懵了,考虑了半晌,支支吾吾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这两者有何区别吗?大炤国国君不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炤元帝不也就是褚炤易?樊玉麒被男人的问题搞混了,也不知男人的提问究竟是想从他这里了解些什么。

    褚炤易看着想破头却仍不知该如何答他的樊玉麒隐隐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明明有着常人远远不及的卓越军事头脑和才华,却为何连这种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了他。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烦恼,朕只是随口问问,倒是玉麒,你是如何知道朕受伤一事?”他明明交代过所有知情人,切莫将此事声张,别说远在边疆的樊玉麒,就是黎皇城内除了那晚偷袭于他的那些刺客,也没有几人知道他“受伤”一事,樊玉麒怎么会就知道了他受伤的事并且十万火急的连夜冒雨赶来?

    被问的一愣,樊玉麒心想这事旁人还能瞒着他?而且那封信函明明就是暗卫萧逸所书,男人的一切行动都是以炤元帝的命令为准则,没有他的口谕,他怎会擅自行动?

    将怀中的东西掏出来递给褚炤易,樊玉麒说道:“臣惶恐,若不是这封信函,玉麒恐怕还要十天半月才能知晓消息返京。”

    樊玉麒也有些疑惑,信函之中明明说炤元帝重伤,可看禇炤易现在牢牢压制于他并不亚于自己的气力,明显不是重伤之人应有的。

    禇炤易接过信函展开,迅速的扫了两眼,看过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京师内乱,君上炤元帝之兄吉元王谋反,率兵伐之,剿灭贼子,乱臣何永成趁乱行刺,君上重伤,经太医诊治暂无性命之忧,现内乱已平定,恐佞臣小人趁虚而入,望铁狮将军平定边疆之乱火速回京。】

    这字体他是认得的,与萧逸的全无二致,只是信函的内容实在有些荒诞,切莫说他原本是受伤在先,那何永成乃忠心于大炤三代元老何志广之子,是个只会文对武艺一窍不通的老八股,他刺伤他?那得乱到什么程度他才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刺伤……

    至于皇兄吉元谋反……事实确实如是,但他真正受伤的原因是为了诱出大炤内jian,故意让刺客刺中一剑,使之误以为刺中自己要害,汇报于暗处那人使之以为有机可趁起兵谋反。

    但实际上他其实只是受了点皮rou伤,之所以包成如今这副样子,还不是怕留下伤疤令日后归来的某人内疚而听从御医的建言包扎,说是只要处理得当,月余疤痕便可消除无踪。

    但见眼前人小心翼翼触碰自己“伤口”的愧疚样子,那种自责和忧心令禇炤易心底漾起一片暖意。遂伸出手,抬高了男人的脸,对视上那双乌黑忠厚的眼。

    “此事说来话长,一点小伤,不足挂齿,你无须自责。”不需调查,禇炤易心底对这封处处充满破绽的“仿文书”已有了头绪。

    ——除了那个自诩为风流才子擅长模仿百家字迹,总喜欢惹是生非,被太傅念叨几句就借故装病潜出宫去四处闲逛的十三弟,还能有谁有这个胆子假传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