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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节 人鱼 【给我准备了一个新窝吗?】

    一抹金色夕阳斜斜照进洞xue,温柔洒在二人的鳞片上。

    虽然已是下午,但青年还是窝在人鱼腰尾上打着盹。他的胸膛一起一伏,显然睡得正熟,被对方遮在眼上的蹼爪挡去了耀眼的阳光。青年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黑暗的暴雨从海面上散去,沉沉天幕已经不再是乌云密布。他睡得很沉。一切思绪都远离了他,像是漂浮在云端。

    有人在小心翼翼摸他鱼尾上新生的鳞片。克里斯低低地‘嗯’了一声,在塞谬尔的怀里稍微挪动了一下;对方俯下身来一些,忍不住又亲了亲他,喉头‘呼噜’‘呼噜’响个没完。克里斯的尾鳞还很脆弱,仅仅一周时间并不足以让全部鳞片都完全长好;他的鱼尾十分敏感,虽然不像最开始时那样,连轻轻触碰鳞片都会泛起酥麻,但仍然会在塞缪尔笨手笨脚的爱抚之下尾鳍轻抖。

    他的尾鳞已经渐渐从最开始的粉贝色变成了偏深的孔雀石色,在阳光和空气的接触之下柔软质感变得坚硬,随着阳光而折射出深浅不一的幽绿光泽,像是蝶类翅膀上的发亮鳞粉,像是被银色水晶磨过。人鱼无法自控地抱着他亲个不停,舔他的手,用牙咬他从脸颊边垂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喉咙里还‘哼哼’地叫出声,用高挺英俊的鼻子使劲蹭他。他发出来显然是试图想要得到对方注意力的声音,然而听上去却像是变调的粗哑声,终于让克里斯慢慢醒过来了。

    青年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他轻轻睁开了眼睛。人鱼立刻热切地问候他,急切地发出许多声音,想知道他饿不饿,想不想喝水,或者还是别的什么。克里斯双眼半睁未睁显然还迷蒙着,搂着塞缪尔腰‘嗯’了几声,又不说话了。人鱼于是松开他想要下水捕猎,青年迷糊中不太愿意放他走,塞缪尔也舍不得离开他,两人于是饿着肚子又互相亲热了一会儿,克里斯这才完全恢复神志。

    人鱼强壮的脖颈两侧各有三四道狭长的腮裂,正随着呼吸而喷出气流,微微抖动;盘踞起来的黑鳞鱼尾下肌rou起伏,光滑鳞片有着黑曜石一样的光泽。他搂着克里斯不断亲他,同时低声发出些学人类音节但语调失衡的声音,听上去又笨拙又热切。克里斯听懂了自己的名字,还有好多个勉强能辨识的单词,‘鱼’,‘海’,‘停了的雨’,还有‘食物’ -- 这个词被塞缪尔特意重复了挺多次,好像是在问他想吃什么,金色兽瞳完全挪不开看克里斯的视线,问一句还未完就已经忍不住要再去亲他。

    但不管怎么样,填饱肚子还是第一位的。塞缪尔绝对不想让克里斯感到饥饿:很快,从海中捕猎归来的人鱼就为他新生的爱人带回了丰盛的食物。克里斯还很不习惯他的尾巴:塞缪尔回来的时候,他正在摸索着检查自己新生的腮裂,动作很不娴熟。

    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青年赤裸脊背上的透明半鳍轻微一抖,然后他把头抬了起来:只听‘呼啦’一声水响,黑鳞鱼尾猛地破开海水,人鱼健壮的上半身显露出来,胸肌正在往下‘嘀嘀嗒嗒’地滴水。他嘴里咬着的那条鱼还在甩着尾巴拼命挣扎,但人鱼有力的下颌骨死死钳住了它。显然,这只是送给克里斯的一个小点心罢了;他手里还拖着一条足足有一米多长的银鳞金枪鱼,头和脊椎连接的部分被残暴地拧掉了,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断口,不住往下滴血。

    塞缪尔表现得很热切。他都等不及把猎物全部妥善给处理好,从柔软鱼腹里挖了一块rou后就忙不迭地想要喂给克里斯吃。第一口的脂肪最多,rou汁充盈,紧嫩鲜美,深红色rou块上没有残留一点鳞片,切割线条流畅又利落,赏心悦目。

    人鱼显然想让他多吃点,又想抱着他,于是最后决定把克里斯抱在怀里喂,像是生怕对方俄着了一样。克里斯就着他的手,慢慢吃着,还在适应自己新长出来的锋利獠牙。他需要刻意去控制自己,才能不去咬人鱼的手 -- 新长出来的獠牙还是感觉到痒痒的,像是很想要狠狠咬碎或者撕扯开来什么一样。血的气味刺激到了他;下一刻克里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本能地咬了塞缪尔的手一口。

    这一口不重,但也不轻,一点血很快往外渗出来。塞缪尔呼呼喘息着亲了青年的额头一下,喉咙‘咕隆’‘咕隆’响着,显得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伤口。他用自己发出的声音告诉克里斯,他们的食物很充足,没事的,不用着急。

    克里斯喉咙往里不住吞咽着。他不断抓着人鱼,发出低哑的声音,在他怀里缩着;对方粗韧的鱼尾松松卷着他新生的长尾,鳞片缓慢互相摩挲间,充满强烈的野兽占有欲。塞缪尔不断把食物凑过来直喂到他唇边,在青年嘶哑的喉音间频频低哑回应;鱼尾相缠之间更多是抚慰意味,不断安抚。

    由于鲜血的刺激,克里斯青蓝色的瞳色此刻显得更浅,瞳孔竖立起来,像是蛇的立瞳。他吞咽的时候显得不太能控制自己,一直追着塞缪尔的手吃着,一只尖利的修长手爪搭在人鱼强壮臂弯上,锋利指刃时不时闪现冰冷银光。他费力吞咽的时候塞缪尔低头看他,用指爪擦掉他唇边的血。

    青年吃东西的样子已经渐渐不再像是人类了;进食的时候,他的喉咙间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嘶哑咆哮,几乎是本能地在向这条比他强壮得多的人鱼示威:塞缪尔不仅身型和骨骼比他大,肌束更是清晰可见,连肩都比他要宽近三分之一,能把他轻易地圈在怀里,缠住他的尾巴。

    意识不太清晰之间,克里斯并不觉得是塞缪尔在喂他;血的气味让他分心。他更觉得那是本就属于他的食物,但此时却在对方的手里。他因此吞咽得有些着急;很快青年就不小心呛住了,脸呛得通红,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来。哪怕是这样,他还不忘呲出獠牙,让塞缪尔不要离他太近。

    人鱼很心急地发出了许多声音,想给他笨拙地拍拍背,又用手爪捏住青年的下颌,把他的头轻轻扭过来一些来观察。克里斯咳了一会儿,塞缪尔立刻给他喂水,很心疼地用手摸他。他的胸腔轻轻颤动着,喉咙间发出的声音又低又沙哑,金色兽瞳紧紧看着他,视线没有一刻移开过。这种独特的声音是人鱼只会对自己的伴侣发出来的,并没有固定的意思,渐渐地让克里斯不断呛咳间发出的威胁嘶声少了很多。

    食物很快就吃完了。克里斯吃得太多太急,有点被撑住了。塞缪尔想给他揉揉肚子,很快就被拒绝了。青年的视力并未完全恢复,因此格外警觉,对人鱼的接触有时十分抗拒,但有时又显得很依赖他。

    克里斯已经不再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能勉强分辨出一切光亮,影子,还有大概的形状轮廓;但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这一次的发情期格外长,转变时的阵痛和发烧让克里斯时刻都似乎浸湿在潮湿云层里,湿透了的发丝粘在脸颊间,合眼间眼睫低垂。人鱼‘呼呼’喘息着不住想要亲他,探头探脑;青年时不时轻微掀起唇侧,露出尖锐獠牙,但蜷缩在人鱼怀里的姿势却是很不设防的,紧紧依偎着他的胸口。

    塞缪尔用一个克里斯能觉得最舒适的姿势搂着他,过了一会儿看青年的呼吸变得缓了些,就想摸摸他。他用手爪轻轻摸青年腹部的时候,对方很轻微地抖了一下,蜷了一下腰身。人鱼立刻发出喉音安抚他,给他摸摸肚子,又很轻地揉一揉。过了一会儿,青年喉间那种表示威胁的小低音渐渐听不到了,变成了偶尔一两声轻微的小声音,慢慢睡熟了。塞缪尔恋恋不舍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又在唇上再次亲了一下,这才慢慢把克里斯放开,让他舒适地躺在作为床垫的水獭皮上。

    人鱼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海中。这一次的狩猎,他会尽快用食物恢复自己的体力。浓烈的信息素瞬间在海水中蔓延开来,足以让任何生物都意识到,靠近这片区域绝对不是一个好的主意。

    天空再次暗下来的时候,塞缪尔回到了他们的巢xue里。人鱼还在冰冷海水中时,就再次感觉到了克里斯的气息,这让他上岸的时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塞缪尔懂得调香,他大概能把这种气息归类为微带苦涩的天竺葵,是便宜的玫瑰替代品。它并不像娇美的摩洛哥玫瑰那样甜蜜,带着更多根茎意味的木质调,像是透着凉意的香根草,几乎若有若无,却让人不经意间就已经无法自拔。

    人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捕捉更多渗透在空气中的气息。克里斯的体温再次升高了:他的信息素变得更像玫瑰了,湿漉漉地甜蜜起来。青年眼睫被打湿了,挣扎着抬不起来,脸颊嫣红一片,正不断喘息。

    ... ...

    现在正是一年中,这里的海水温度开始慢慢变冷的时候。人鱼捕猎时不再像之前那样谨慎小心了;他肆意甚至刻意地把场景总是弄得很血腥,为得就是震慑他在这片海域里潜在的竞争对手。克里斯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需要塞缪尔几乎不离身的照顾;但现在,他已经日益变成了一只强壮的人鱼。他们不需要再小心翼翼了。

    克里斯窝在塞谬尔怀里,后者搂着他,用手爪给他顺着尾巴上的鳞片,像是给小猫揉毛。青年慵懒地眯起眼睛,半透明的耳鳍轻轻抖动着,人鱼时不时低头下来亲他一下,两条鱼尾松松交缠,缓慢地互相摩挲。黑曜石般的鳞光幽暗,与绿得发蓝的孔雀石鳞相互衬映,透出贝母一样的质地光泽。

    青年靠在人鱼怀里,在浅浅打着盹。塞缪尔亲他的时候,他会心满意足地回吻他的人鱼,两人厮磨间发出很多温柔的小声音。人鱼跟他黏黏糊糊地咬耳朵,说悄悄话,过了一会儿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惹得青年低低笑起来。

    青年唇边有很浅的唇线纹,让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冷漠,是一种自然而生的生分感。但克里斯一向都很善于装饰自己:他有着一副彬彬有礼的温柔面孔,尤其是当他用绿松石般温柔的双眼看着对方的时候,任谁都会毫无抵抗之力地跌进这片湖水里。

    但很少有人见过他真正的笑。人鱼一时看得呆了,忘记了动作;克里斯揽过他的脖颈,去啄他的唇。

    “...给我准备了一个新窝吗?”青年笑着说,“...在哪里呢。远吗?”

    人鱼立刻磕磕绊绊地表达起来。这是他原本为克里斯准备的窝...在他与克里斯分开的四年里,他一直在布置那间巢xue。他用牙把椰子棕榈的软絮撕开,铺在地上,再铺上平时一点点收集起来的蒲绒;软絮让他有时候忍不住摇头打喷嚏。很多动物皮毛被人鱼剥下来,在海上热烈的阳光下被晒干,有食物的味道,还很温暖。他捉住过很多鸟,拔下最好看的羽毛,然后放它们飞走,或者当成小点心吃掉。一堆一堆的森白动物头骨堆在巢xue角落里,被笨拙地当做装饰,里面还夹杂着一个陈旧的黄金罗盘,还有几片绿色的碎玻璃。

    塞缪尔想让克里斯看他们的墙;他把他最喜欢的珍珠贝,打磨好的金币,以及红珊瑚都胡乱粘在了石墙上,让它们保持闪闪发光。金币是从一艘人类的沉船中得到的,看着它们的时候塞缪尔会想到一些金灿灿的记忆;一只怀表滴答滴答地走着,链子温柔地垂下来,被握在一只修长的手里。他还有很多珍珠,很多很多白色的珍珠,让人鱼想起他记忆里,从荷叶花边的巴洛克式衬衣下露出的一段白皙手腕。

    四年不算漫长,但他记得每一天。现在他满怀都拥着他的爱。克里斯的重量满满填着他的心房,像是他的灵魂本身。塞缪尔忍不住又把爱人抱紧了些,搂着他轻轻摇晃着,发出低哑的小呼噜声,亲亲青年的金发和脸颊。如此静谧而安心的时光,对克里斯来说是完全的新鲜事。他的心都因为人鱼毫不掩盖的爱意而变得模糊柔软起来,理智和逻辑都睡着了,在一起一伏浅浅的呼吸。

    “...小美人鱼,”他轻轻说,"我的小美人鱼。"

    青年在人鱼肩上舒适地挪了挪头。塞缪尔埋首在他颈窝处,银色长发泻了赤裸肌rou一身,正不断在深深嗅他,湿漉漉地舔吻他的后颈。克里斯被他顺毛似的重重舔吻弄得快睡着了,全身都放松下来,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带着鼻音的轻声。塞缪尔亲亲青年熟睡的侧颜,再用双臂搂住他,两人抱着一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