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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要去,快回来。”这是段盛在我登机前给我发的一条消息,没头没脑,莫名其妙。

    我关了机等飞机落地时再把它打开。

    人来人往的香港机场,我才刚下飞机刚打开手机段盛一个电话就打过来了,我划开通话键对面的清冷男声第一次颤抖,段盛的语音里有着藏不住的焦急,“你到香港了?”

    “对啊。”

    “……”段盛恨声说道:“你为什么要去!我查过了你母亲有很严重的精神病,有杀人倾向……!”

    我怔怔的听,根本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得知我去香港见我妈的这个消息,这件事我只说给了费小玲和老张。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探入我的眼前,我爸两指捏住手机两侧从我手中将其抽走,他垂下眼帘扫过来电显示,本来舒展的眉目逐渐变冷,眼神里透露着nongnong的厌恶,嘴角一抽我爸把通话挂断了。

    老爸并没有把手机还给我而是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抓住我的手牵着我走出机场,阳光倾斜下来的那一刻我正好与他对视,我爸叹了口气:“他说的对,你妈有精神病。”

    我很淡定,我曾从流言中有所耳闻,“我知道,爸爸,我也有吗?”

    他低下头注视着我暴露在阳光下的鼻尖,他没有看我的眼睛而是选择看向了别处。他说,你没有,小星星你从来没有。

    你为什么这么不笃定?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眼睛说呢?

    我儿童时期得的真的是家暴后遗症导致的自闭吗?

    不知为何,得不到一个准确答复我心里很乱,就好像无数蚂蚁在我的心脏上爬来爬去,它们用细小的牙齿啃咬着我的左心房,吃漏了我的右心室,我觉得难以呼吸,格外愤怒,我想打这个最爱的男人一顿。

    阳光很讨厌,行人很讨厌,出租车也讨厌,看什么都那么讨厌!

    好烦啊,好烦啊,好烦——!

    “小星星。”一声温柔的呼唤叫回我的神志,我爸一手拉着最大号行李箱一手抚摸我的掌心,拇指上的螺纹刮擦着我混乱的掌心纹,无意识的攥紧对我来说是最及时的抚慰,我爸挑着一边眉塌着一边眉,他的神色是不解的,他问:“是不是累了?来,爸爸背。”

    我爸作势蹲下身去果真要背我,我甩开他的手心里依旧一股燥热,我把这股愤怒归咎于香港的天气太热。我上前走了几步,催促落在身后的老爸:“快点行不行,我很热。”

    我爸笑呵呵的拉着行李箱跟上我的步伐,他站在路边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就来了辆劳斯莱斯来接我们,我爸这时候相当绅士先是让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他站在一旁为我拉开车门,学着酒店礼宾将手放在胸前,待我进去时又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以防我被撞到。

    装什么装,平日里对那些小情儿没少干吧。

    cao,越想越气。

    到了酒店我依旧不与他说话,只剩我爸一个摸不着头脑闷闷的收拾行李箱,我问他你怎么没在香港买房,还要住酒店。

    我爸笑了,说香港的房价高的离离原上谱,他努力一辈子花钱买个九十平的小房子根本不值当。

    “而且,我不喜欢留在香港,我一直都想生活在大陆。”我爸背对着我叠箱子里的白衬衣。

    在来香港之前我给迷糊秘书小jiejie打了个个电话,她倒是无所不言把我爸在香港的产业都告诉我了。原来我爸以前是个地道的香港人,后来跟了大陆来的我妈去了大陆生活户口也就改了,但是香港这边赚钱多我爸就一手大陆一手香港,其实有的项目两岸都是连着的,就是为了方便管理不用每天飞来飞去的。

    我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留在香港,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钱地。

    我爸挺直了背无言片刻,呵了一声:“对我来说,真是个一辈子都不想踏足的地方。好了,饿不饿?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我记得有一家小店买的叉烧饭可好吃了。”

    此时我心里的躁烦消下去了一点但还是不想动,我说不要出去太热了。一把掀了被子光脚躲进去把空调开到最低,我爸也没强求只是说他出去一会儿让我不要乱走动,回来时给我带饭。

    “爸爸,你读过‘背影’吗?”我把被子盖到头却露出一点缝隙以便偷看老爸的细微小表情。

    果不其然,我爸露出了迷茫状,“什么背影?”

    如果他真是在香港读书的话,我猜测啊,他们的教科书应该跟我们不一样。

    “我去买几个橘子,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学着成熟男人低沉的声线。

    我爸还是一脸迷茫,不解的摇摇头,两手一叉腰拿了钱包就出去了。

    趁他出去这会儿我翻出他外套里被收走的手机,开始给群里的俩人发消息扯皮,我说我到香港了。

    费小玲:……

    老张:噢噢噢哦哦!你到香港了?怎么样?那边繁华吗??小姑娘是不是都特时尚?!

    我憋笑憋的厉害一想到屋里没其他人索性就放开了笑,他这都是哪里来的认知啊?我感觉都差不多。我说我没感觉,老张非说我扯淡,硬让我搞一个香港的大rou帅哥回来。我说你可以的,已经彻底进化成腐男了,费小玲深表欣慰。

    三个人的群,一个是弯的,两个是腐的。怎么想怎么诡异,我们三个在群里直接放飞自我,费小玲一定要给我找体力强的那种男人说cao我cao的带劲,老张表示不行怕我受不住,我实在受不了他们的古怪想法了,我怕我现任男朋友会吃醋。

    我:我有男朋友了。

    消息一出其他俩人一阵沉默然后就是手机轰炸,毫不夸张每人五条消息速度极快直接刷屏,无非就是说我不够奏搞了新对象不告诉他们,人怎么样帅不帅?腹肌大不大等等的。

    我一一回复,说很帅,腹肌超级大。

    一想到我爸这个傲娇的现男友我就嘴角带笑,忍不住多放点消息给他们分享我的爱情。

    我:男朋友床技很不错,就像小玲说的那样体力很好,rou特别大!跟驴鞭似的!

    这回更炸了,费小玲直接性奋,发来语音声音都奋起的颤抖听着跟女变态似的,“真的吗真的吗?能具体描述一下感受吗?”

    老张也发来语音:“恭喜你兄弟,十八岁结束处男之身。”

    “感受的话……等我回去再具体跟你俩描述吧,现在不方便。”

    老张:“你可别,我是直的,我不想听。但是可以听听你俩恋爱的经过,嘿嘿。”

    恋情被人认可的感觉固然美妙,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把恋人的名字告诉他们,我怕他们以后会对我避之如蛇蝎,说不定还会转身报警。

    我们可真是可怜,难得相爱却又被迫隐藏,rou体之间的爱欲是变态,但我们的灵魂是不相连的个体,因此我们可以恋爱却不能zuoai。我不认同这个歪理,我爱我的父亲,像亲人那样爱他,像爱人那样爱他,为什么我们不能zuoai?为什么别人一提起父子相jian就会唾之以鼻?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又没有杀人犯法,凭什么要我们的爱情没有一辈子保障?

    我问他俩哪里能给同性恋办结婚证。

    费小玲说荷兰,老张说台湾好像也可以。但都没有一个正确答案,因为我故意忘了说。

    “哪里可以给同性恋父子办结婚证?”

    我和他……这算谈恋爱吗?

    我看过那么多父子文学的可却没有一个像我和我爸这样的折磨,我明确的知道只能是,但现实也只能是现实,它们之间不可能互通也完全不行。

    我们要是一本的话,那也太真实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迈哪只脚继续往下走了。

    我爸开门进来时正好看到我生无可恋的呈大字形仰躺在床上,我爸摸摸下巴把打包回来的叉烧饭放在桌面,朝我走过来一手想要揽住我的腰与我亲昵一会儿,我心情格外不好这时候脾气很大,冲他大喝一声:“别烦我!”

    我爸被我吓的一激灵,拧紧眉瞪我,“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吓我一跳。我是发现了最近太惯着你搞得你不知天高地厚连我都敢吼,许嘉星,是不是欠cao。”

    我翻个身不愿理他,我的疑问还没有得到解决,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看到更不想看到曾经小情人无数的我爸,烦。

    cao他娘的。

    我爸见我不理他,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连忙小力推我身子,担忧道:“你怎么了?谁惹我宝儿了?说句话小星星,别让爸爸害怕。”

    哦,他还有害怕的时候。

    “没事。”

    “那怎么了?”

    “说了没事就是没事!”

    爸爸很委屈的抿抿唇,精致的眉眼耷拉下来像极了被主人欺负的狗狗崽,他紧追不舍:“吃药了吗?你最近情绪很不好,真的。”

    我起身翻出背包里的药瓶,倒出胶囊和一堆白色圆形小药片,我平时都是混着吃的,一个是稳定情绪一个是助眠的。我爸一口咬死我没病只是家庭暴力导致的心理创伤后遗症,所以我的药跟真正治疗用的药很不一样,这一瓶是新配的我才吃了一个月,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瓶药的药劲可大了,比以往猛的不是一星半点,两片下去我也没脾气了上课大脑都是放空状态,想事情都费劲,也是因为如此我的成绩滑了几名。

    但我以为是正常现象,也许是邋遢大夫给我换了一种进口的好药呢?(我的药都是邋遢大夫配的)

    我吞下胶囊和药片接过我爸递过来的白开水,药片划过嗓子眼的坚硬感受我已习以为常,我也不想这样,但我没法子。

    我爸抚摸我胸前给我顺气,我问他什么时候去看我妈,我爸说等一等过两天的。

    我合理怀疑他就是不想让我去,带我来香港就当是度蜜月了。这一晚,我窝在他怀里反复问他,“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当然是了。”

    “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对啊。”

    “我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嗯。”

    “我们是不是……”

    “小星星。”他打断我:“安静。”

    沉默一阵后,我往他怀里靠的更近,我爸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更加明显,很是动听。

    “爸爸……我们,结婚吧。”

    我的小小声被我爸听见了,他微微一笑,说:“好啊,我的小星星。”

    趁他睡着我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溜进厕所,蹲在地上划开短信信箱,里面什么消息都有最多的移动联通发来的充话费的提示,我点开联系人“mama”,看着这几年来不听给她发的无人回应的消息,有着太多难以呼吸的希冀,我很期待与她的见面同时也很害怕见面。

    她挺讨厌我的,小时候她每次打我都说是我毁了她的生活,是我不争气,我是个累赘。

    或许,她潜意识里觉得年轻时生下我有些太冲动了吧。

    我不怪她了,只想听她说一句我爱你。

    我的mama从来没有像其他母亲那样喜欢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边亲一边说我爱你,我只见过她疯魔的模样像只八爪鱼死死缠在刚进家门的我爸身上,狠狠亲吻他的嘴唇神经病一般念叨着我爱你。

    那时候的我爸双眼毫无感情,就站着任她亲,最后忍无可忍了就一把推开我妈再一次离开家,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模糊的记得我妈哭了,哭着打我。

    我到底还是缺爱,为什么爱上爸爸我想我心里也有答案了。

    我关闭厕所灯坐在房间地板上看着落地窗外的灯红酒绿,我爸就躺在距离我两米的大床上,我回头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睡颜,平日的不正经和老练全被隐藏,天真清纯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床上躺着的不是男人是天使,我的天使。

    我打字,手指在键盘上犹犹豫豫,错了好几个音,最后所有的破碎不堪都形成一句话——

    我来见你了。

    滴,我爸的手机屏幕亮了,上面显示他收到一条新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