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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第七回

    青丘山色四季各异,人间景色风景不同。

    鹤扬远离天宫两个月,他竟觉得人间的日升月落惬意无比,而桃夭的身子日益好起来了。

    前几天,那鸣玗竟写信来问龙族与凡人如何生子。

    久无乐便猜到阴阳一体的鸣玗怕是与孝成礼有了后代,他倒是和鹤扬讨论了一下,两个人都同意是用蛋生出来的,他便把答案和礼物一同寄送了回去。

    而孝成泽作为那龙与人结合所生的孩子的小叔,他觉得这事儿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感,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又对自己要做小叔了,觉得不必开心。

    “师父早啊。”晨练归来的孝成泽正好瞧见走出屋门的久无乐。

    久无乐笑着点点头,他那头黑发被整齐地梳理在了脑后。

    鹤扬在孝成泽之后进了门,他本来铁着脸,瞧见久无乐,表情也舒缓了些。

    “今天又被骂了?”久无乐双手插在袖口里笑着问道。

    “呜呜呜,我去喝水。”气喘吁吁的孝成泽头也不回地直奔水缸。

    这两个月来,就是鹤扬在带着孝成泽练功,半妖的力量本就微弱,哪里经得起上仙的历练,孝成泽每天都累得剩半条命。

    “他不是二皇子,无须太过苛刻。”久无乐笑道。

    鹤扬却皱着眉道:“你师父也曾对你温柔?”

    鹤扬可分明记得, 久无乐的师父可是那臭名昭着的五方魔君。

    久无乐却点点头:“自然,师父待我们极其宽厚,我能得以修神仙道,也是多亏了师父的指引。”

    “今日已是十五。”鹤扬与久无乐并肩向院中走去。

    久无乐点点头与对面屋子走出来的桃夭相视一笑,他端起石案上的瓷罐,一边将鱼食撒入池塘中,一边看着吉星在架葡萄架。

    “记得呢,今日或是明日,便是雷劫了。”久无乐笑道。

    “嗯。”鹤扬应了一声,抬头望向头顶的一片蔚蓝。

    青丘山高,此处得见,天仿佛触手可及。

    “师父做了神仙,还能住在青丘山吗?”吉月抱着一罐蜜饯凑到久无乐身边问道。

    鹤扬知道答案是‘不能’,但他却听久无乐说:“这个院子给你们保管,我会回来检查的。”

    鹤扬看着久无乐笑眯眯地同吉月讲这话,他忽然发觉自己是不是在强行把久无乐带走,从这温暖的院子里拽到四处都透着寒气的天宫,只为了温暖自己。

    “中午想吃炒鸡蛋!”从水瓢里探出头的孝成泽说道。

    “哪里有鸡蛋?”吉星站在爬梯上问道。

    桃夭却开口:“阿欢送过来的。”

    “又是阿欢从山下偷的吗?”久无乐问道。

    “不是,是阿欢jiejie自己养的。”吉月倒是清楚,她总是跑去和阿欢玩,自然是了解的。

    鹤扬却突然对着孝成泽道:“不是昨天学了弓箭,你可以午饭前打点兔子。”

    九天三界,谁都知道,鹤扬才是第一神箭手,百发百中。

    孝成泽得了如此好的师父,却叫苦连天,拽着久无乐的衣角就不愿意去。

    久无乐寻思着捕猎是狐狸的天性,但这半妖的孝成泽好像并在行。

    说话间,头顶的天色逐渐浑浊了起来,却除了鹤扬并无人注意到。

    久无乐打发了孝成泽去挑水,自己甩甩袖子回屋子房中,鹤扬自然紧跟而上。

    屋门紧合,久无乐走到桌案边,颜色温润的玉已被从宫绦上摘取了下来,就躺在桌上的锦盒中。

    “你师父呢?你如今得圆满,不去告知你师父吗?”鹤扬问道。

    久无乐背对着他,鹤扬瞧不见他脸上的笑颜:“师父会感知到的。”

    毕战,五方魔君。却是将久无乐喂养长大的师父,若不是亲眼所见,久无乐怎能想起师父最精通禁缚之术。

    那一串红绳铃铛,连天神都能禁锢。

    久无乐却没讲出来,那把烛阿剑斩过太多生灵,他倒是不怕鹤扬为鸣玗与桃夭复仇,而冲去寻找毕战,他是怕自己的师父毫不留情地将这清源天君斩杀。

    五方魔君的道行究竟有多深,久无乐也搞不清楚。师父从不外显威力,却有人说,他已能比肩帝君。

    鹤扬将身前人揽入怀中,他的手也顺着衣襟向里滑去,胸口炽热的温度与他的手心相交合。

    久无乐微微侧过头,而鹤扬的下巴就搭在他的肩膀上。

    对于他们二人而言,亲吻这样的亲昵动作早已熟练,从何开始这样的亲密关系就变成了常态,也不过就是这段日子。

    隔着衣服看不见裸露的身体,可手却知道该向哪处,手指揉捏住胸前的突起,只是随手捏了两下,乳尖便坚挺了起来。

    久无乐笑着转回头,任由对方轻咬着自己的耳廓,也任由着对方用手来回探寻着自己的身体。

    “雷劫来了,我那几个徒弟会受影响吗?”久无乐问道。

    “会,但让桃夭护着,就无事了,他们毕竟也有修为在身。”

    听到鹤扬如此说道,久无乐才放下了心。

    可久无乐却突然笑了起来。

    鹤扬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问道:“笑什么?”

    “我笑,我怎么像个老母亲一般,什么都cao心。”久无乐微微摇着头说道。

    鹤扬目光却放沉了下来,就像是全身心都彻底放松了下来,仿佛身边站着久无乐,就会心安。

    “师父!起大风了!”屋外是吉星的声音。

    鹤扬这便停了手,规矩地把手收了回来。

    久无乐也拉了拉衣领,开门出去。

    门才开了个缝隙,一股大风就卷入屋内,吹得屋里垂帘乱响。

    周围山野,被大风摇得来回摆动,树叶间都被吹出如长啸一般的声音。

    黑云压天,天际欲裂。

    院子里刚绑好的葡萄架都被吹散了一地。

    桃花仙带着吉月也过来了,她脸色有些担忧道:“是不是,雷劫到了。”

    久无乐并不讲话,而是抬头望着天上的黑云。

    鹤扬则从他身后走出来:“是,你护着这些小妖,带他们进屋子来。”

    孝成泽最后一个进屋的,他望着久无乐,满脸都是掩不住的担忧:“师父,没事吧。”

    久无乐则转过头来,冲他笑笑:“没事的。”他垂下的黑发都已被风吹得散乱。

    孝成泽见到师父脸上的笑容,捏成一团的心都被平展地铺开了。

    ——哗、哗、哗

    风声急骤,片般的雨滴如散米一般从天空浇淋下来。

    久无乐被雨水冲到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鹤扬站在门口,茅草檐下,雨帘如珠般垂挂在他的眼前,他所见屋外那人衣衫已彻底被雨水淋透。

    “风舞雩!他在云端。”桃夭站在鹤扬身边,她伸手指了指天空之上。

    黑云一如翻墨色,腾云似涌烟,半遮青丘山, 白雨击打一地,院中池面,池水乱跳。

    孝成泽与鼠妖兄妹也抬头看去,却只见云色沉重,完全看不见什么人迹。

    而鹤扬却怀抱烛阿剑,皱眉看着天端。

    身着赤阳外氅,通身金光,他双目不启,额间有朱色水滴纹,身量笔挺,却生鸟足,偌大的鸟足能撑起他的人身。

    他一头黑发以金冠束起部分,头后未被打理的头发随风摇动着,但他却留出了一束辫子垂过耳边,搭在肩上,发冠上的玉带也搭落在肩上。

    那身红衣从来都是皓白天宫内的亮色,那人的脾气却在天宫之内无人能及。

    风舞雩指尖有雷电之光,他立于云端之上,周身金光护体,唯有神仙才能视他真身。

    “谁是风舞雩?”吉月凑到桃夭身边问道。

    “他生于骄阳之中,是当年后羿射的九日之一,九日之中唯有他得活命,但他自此法力半失,却能通雷电之力,他心有七窍,能明辨是非,公正不阿,天界的惩与罚,皆由他断,连选神入道,也须经过他的考量。”桃夭答道,她微微转头看着鹤扬,鹤扬却目光紧盯着久无乐。

    她也曾听人讲过,清源天君无比爱慕那住在海里的龙王,可他看久无乐的目光,那般真挚,桃夭却觉得这才是情投意合的目光,那些听来的流言蜚语,终究是流言蜚语。

    “久无乐做了那么多好事,他担得起一句狐仙,风舞雩也会知道的。”桃夭又对合阳说到。

    鹤扬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他眉心紧皱着,看着眼前那黑发白衣的男子化为一只巨狐,那九条尾巴如昙花绽放一般,打开而来,那通身的白毛挂满了水珠。

    风舞雩站在云端之上,他手肘向内一收,衣袂摇动,他指尖轻动,那一瞬,他双目睁开,那对泛着赤金二色的光的双目直直盯着雨里的那只白狐。

    ——轰隆

    一声震天巨响,如要劈开青丘山。

    那道雷电从乌云直射而下,稳稳地落在了白狐的背上。

    狐是一声哀鸣。

    电光闪耀,风声愈大,又是两道雷电落下,劈起院中的水汽飞旋在空中。

    鹤扬冲出檐下,冲入那团水汽当中,他也唤出金光护体,雨水沾染不到他半分。

    白狐已变回人形。

    久无乐跌倒在地,鹤扬冲过来扶起了他。

    “身体变轻了好多。”久无乐踉跄地站起身来,他却还笑着,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痛吗?”鹤扬问。

    久无乐点点头道:“值得了,不是吗?”

    久无乐转头往向天际,他能看到风舞雩了,那红衣鸟足的神仙。

    那双赤金的双目却未合上,而是与久无乐对视一眼。

    “风舞雩。”久无乐认得那云中之神。

    “是他,他为何还不离开?”鹤扬皱着眉头看着风舞雩的方向。

    风舞雩活得比他久得多,他若不是被金剑刺穿双目,他才是九天三界第一君。

    那双赤金色的目转而挪放在了鹤扬身上,他却看了一眼之后,便闭上了双目。

    风舞雩闭目那一瞬,雨便停了,风也小了下来,但云不散去,他还站在天际之间。

    有一青鸟忽然飞来,口中衔着一块玉牌,它飞到久无乐面前,将玉牌丢在他的掌间。

    那如山雪般寒凉的玉牌之上镌刻着‘久无乐’三字,那玉牌上还有一个狐狸头。

    这是通往天宫的玉牌,得见此牌,才有资格走入天宫,踏入天门之内。

    久无乐手指尖有些微微地发颤,这一刻,他等了许久,却没有梦中那般激动,可却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之感。

    刚才那劈在自己身上,如撕裂骨rou一般的痛也不值一提。

    “师父。”

    这声‘师父’却不是孝成泽喊的,而是长怀。

    众人皆看去那不知何时出现在小院门口的男子,他撑着油伞,伞上的雨珠也挂成了帘幕。

    鹤扬见长怀竟出现在此,他指了指桃夭道:“你带桃夭回去,让苍术为她再仔细瞧瞧。”

    长怀收起油伞,抖了抖伞面上的雨水,眼神瞥了眼孝成泽,似是认出来这人就是那日的半妖。

    “长怀太子。”久无乐都是彬彬有礼。

    长怀与他笑笑,便抬头望向天际,看向那红衣之人:“他为何不走?”

    “这里已无需要封神之人,风舞雩还留在这里,便是要行天罚。”鹤扬说道。

    长怀脸色骤变,他眼神里的慌张已遮掩不住。

    “你在人间所作之事,未动真心。风舞雩心有七窍,自然知道,谁也瞒不过他,你无须慌张,带桃夭回去。”鹤扬说罢,将手中长剑塞到了长怀手中,他险些没接住。

    久无乐脸上的笑不知何时隐去了,他捏着手中的玉牌道:“那谁受天罚?桃花仙本无错,谁受呢?”

    他话刚说尽,风声再起,却是更为猛烈,风吹到林中群鸟乍起,老树有摇摇欲坠之象,山雨欲来风满楼。

    再看天际间,那双目紧合之人,却开口道:“鹤扬,暗动凡心、与妖互通,当受十重雷劫,罚扫诛仙台千年。”

    风舞雩直呼鹤扬之名,也不曾称其封号,他声有雷霆之势,威震八方。

    久无乐也从未知晓对方是否在心中给与自己一席之地,只是风舞雩这番话,已让他心中有数。

    “荒唐。”久无乐皱着眉说了句,他声音都有些发颤。他已不是妖了,他已是神仙了,可鹤扬却要因与妖互通,而受雷劫,只是自己所受的三层就有扒皮筋骨之感,那十重雷劫若是劈在自己身上必然要灰飞烟灭。

    “总归还在天宫,你也神仙了。”鹤扬嘴角却有难得的笑意,轻轻一笑,却已是最喜悦的表情。

    长怀握着烛阿剑,也有些无语。鹤扬把剑交给他,便是已预料到风舞雩会如何惩罚他,而他将不能再握烛阿剑。

    他与鹤扬,都是上仙,仅次于帝君的存在,在风舞雩面前,却无力反抗,只因风舞雩就是天宫正规,是他们的镣铐。

    “跑啊,你们快跑啊。”孝成泽却急了,他看着院中那愣住的三人,大喊道。

    他也明白,他比院里的三人都明白。

    “往哪里跑!跑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风舞雩的。”长怀皱着眉头,瞥了眼孝成泽,他仿佛在斥责那半妖的无知,斥责他竟不知风舞雩这样的远古神仙有什么样的本领。

    久无乐捏紧手中的玉牌:“那拿了这玉牌又有何用?”

    鹤扬却转头看了眼孝成泽,那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却是满目的焦急,似乎看不懂他们为何还待在原地不动。

    风舞雩合目之时,五感皆失,他却能感觉到鹤扬的目光带着杀意盯着自己。

    “走,趁他听不到、看不见。”鹤扬一把便抓起了久无乐的手。

    “师父,哪里能跑啊?”长怀一脸疑惑,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握着的烛阿剑,被鹤扬一把抢回去了。

    久无乐随着鹤扬的步调一同翻身入云,他们逆风而奔。

    风舞雩忽睁双目,他手掌一挥,几道惊天打雷便劈落下来,赤金二色的瞳孔却没有任何感情:“久无乐,你若逃,便是更重的惩罚。”

    他的声音没有感情,没有波澜起伏,听不出愤怒,也听不出无情。

    鹤扬侧目看了眼久无乐,对方却冲他笑笑,忽化为白狐原形,将鹤扬驼在了背上,白狐四足踏云,他跑过急旋的狂风,躲过从天而落的雷电。

    风舞雩微微眯了双目,他指尖是电光闪耀,他瞥了一眼长怀,长怀却是满脸的错愕,风舞雩与他一样,不明白这二人是怎么了,一个上仙、一个刚成神的狐妖,突然要做这般无畏的抵抗。

    上一个这般的,已在幽山峻谷间被关押了十几年,他们都不是第一个这般的,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鹤扬,那可是天君,清源天君,仅次于帝君的存在。

    风舞雩手指尖轻摇,雷电便跟着那九尾白狐劈去。

    他也踩在云端之上,跟随着追去,普天之下,都逃不过他的掌心。

    鹤扬坐在白狐的背上,他通身幻化出金光护体,将他与久无乐团团护住,以挡雷电的余威。

    “鹤扬。”风舞雩挡在了前面。

    他在云端之中,双臂化为了鸟翼,他双目打开,赤金的瞳孔盯着眼前的狐与神。

    鹤扬却从怀间抽出烛阿剑,那玄色剑身将赤色剑光直斩过去。

    风舞雩翻身躲过,却只见鹤扬都不曾转身,那剑却又向自己刺过来了。

    九天三界,又有几人躲得过这把烛阿剑。

    鹤扬挥剑,一刺一击,一步十刺,剑招宛如雷霆,剑光如惊鸿掣电,周身的风都被剑刃搅碎。

    而这般的速度,在那赤金瞳孔里还是太慢,一招一式,他脚尖一蹴,凌空翻身,对方都只能砍在空中。

    可那白狐化为人身也转手攻来,对于妖,风舞雩更无所畏惧。

    他收起鸟翼与足,他闪躲着面前二人的攻击,虽他知道对方定然伤不到自己,但拆了太多招,他都有些反应慢起来。

    必须反击了。

    而那狐妖,一看就是没经过什么战斗,满身破绽。

    那双赤金眸转向久无乐,他提掌,手见电光闪耀,顺着久无乐就拍去。

    而鹤扬翻身奔去,他以烛阿剑去挡那拍向久无乐的电光。

    ——啪

    电光径直打在剑身,一声脆响,剑未断,却有了丝丝裂痕。

    是机会。

    风舞雩等的便是此时,在战场上从来是所向披靡的鹤扬,是因为他从未有后顾之忧,而此时久无乐成了他的后顾之忧,成了他最大的破绽。

    十重之威的雷电毫不客气地从云间打落下来,径直劈向鹤扬。

    风舞雩挥翅而起,他知道,自己赢了。

    可那道雷却打在了那狐妖身上,打在了那忽然幻化出真身,挡在鹤扬身前的久无乐的身上。

    狐狸一声哀嚎,声如裂帛,肝肠寸断。

    那通身的白毛,被那一道雷电劈到发黄,那巨大的狐顿时倒了下去,他从云端开始跌落。

    那是足足十重之威的雷电,若是鹤扬承受都要元气大伤,而久无乐不过是刚得了仙道的小狐仙,没有在那一瞬灰飞烟灭,已是福泽深厚。

    那向下坠落的身体,那高高飘起的九条狐尾。

    鹤扬不顾一切,纵身跃下,狐身太大了,他必须碰到久无乐才能缩小他的身体,而他的束妖索却给了长怀,他要想尽办法在久无乐坠地前抓住他。

    风舞雩却愣住了,他也是看着鹤扬长大的,那从小就性格刚正,总是喜怒不形于色,他冷冰冰的态度,常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鹤扬恐怕是风舞雩的关门弟子,而非上一代清源天君的徒弟。

    可现在,鹤扬眼里的光,是风舞雩从未见过的,他那双赤金眸子就盯着从云端下坠的一神与一狐。

    为了一只狐妖,高高在上的清源天君,竟罔顾礼法。

    风舞雩化为通身赤色的金乌,抖抖翅膀,便有风助鹤扬之力。

    鹤扬感受到风力,他不曾想到风舞雩居然会帮他,他来不及多想,他离久无乐越来越近。

    他碰到了尾巴,碰到了那飞扬在空中的狐尾,他一把抓住,神力从掌心涌出,那硕大的九尾狐狸,立马变成了普通狐狸一般的大小,鹤扬将狐狸抱在怀中,乘风而下。

    他转头望去天际,那赤身金乌尚停在远端。

    “洒扫诛仙台,望天君莫要忘了。”

    风舞雩的声音在空中久久回荡。

    而鹤扬落在大漠之中,四处之下没有人烟,微风卷沙,怀中的九尾狐狸已奄奄一息。

    被炙烤过的黄沙是guntang的,大漠之中日光灼灼。

    “久无乐。”鹤扬轻声唤着怀中白狐的名字,他身上那块刻着名字的玉牌早不知丢到了哪里。

    白狐紧闭着双眼,只有鼻间有微弱的呼吸,他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九条尾巴无力地垂落在身后。

    鹤扬再望向天际,那赤身金乌已飞走了。

    他深吸了口气,用手指为怀中的白狐梳理了毛发。

    但他手指却微微颤抖着,他望向天宫,望向那犹如炼狱一般的地方。

    可他又看看怀中为自己挡下一击的久无乐,他又觉得必须回去天宫,那里会让久无乐好得快些。

    他点沙一蹴,黄沙飞扬,他也纵身飞起,直破云霄。

    鹤扬突然明白,自己明知没有逃路,为何还要听着孝成泽的话,拽着久无乐跑出青丘山。

    或许是鹤扬觉得自己有那么一丝希望、星星之火一般的希望能够躲掉风舞雩。

    他曾不懂青翎,不懂自己这个meimei,不懂她为了一个凡人跳下诛仙台,舍弃神仙之位。

    如今,他也对那个地方深恶痛绝。

    过了多久,也没过多久。

    长怀再见师父,却是在诛仙台,他被天兵压入诛仙台,而师父带着一只卧在他怀里的白狐站在一边。

    那漂亮的九尾白狐恢复了生气,可不能言语,不能化为人形,他千年修为付之一炬,他谁也认不得了,也不会回去那个青丘山的院子看望自己徒弟。

    他也不记得自己叫久无乐,但他去日日搀着鹤扬。

    那曾挥剑斩遍妖魔的清源天君,闭关受罚,关在诛仙台里,无人可见。

    只有当有人被罚下诛仙台之时,才得可进。

    长怀望着师父,师父怀中抱着那可怜巴巴望向自己的白狐。

    “师父,这天宫,真是让人生厌啊。”说罢。

    鹤扬站在一边,看着那素衣披发的男子,看着自己曾神气扬扬的徒弟,如今了无神采。

    鹤扬就看着,看着长怀一步步走向诛仙台,背对着空无一物的崖边,他冲他笑笑,便向后倒去。

    烛阿剑鸣,为他未来的主人哭泣。

    而怀里的白狐不知怎的,竟流出两滴泪来。

    鹤扬一抬头,便看到自己那位兄长,看着那光耀普天的帝君,立在常青树下。庆昭冲自己这从不善面露喜色的弟弟笑了笑,却换来对方的冷目相对。

    “就算是风舞雩判下了诛仙令,你也该惦念,那是你的儿子。”鹤扬将那白狐放在地上,他向前走去,白狐紧紧跟上他的步子。

    “他犯了大错,应当受罚。”庆昭说道。

    “你是帝君,从不犯错吗?”鹤扬一扬手,原本放在一边石案上的烛阿剑飞扬过来。

    庆昭并不说话,他只望着那只紧紧跟着鹤扬的狐狸,看着他们一神一狐走入诛仙台那间陋室当中。他又转头看向那诛仙台,那汉白玉的台子,台下是万丈深渊,一坠下去,便痛不欲生,剔尽仙骨,堕入人间,坠入轮回。

    “帝君。”一天兵小声提醒道。

    庆昭这才回神,摆摆手,挥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