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此恨绵绵无绝期)
“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 青石小巷传来孩童的歌谣,幽怨又绵长。叶无伤觉得有趣,忍不住拉住一个行人便问,儿歌怎么不唱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该多好听,又天真又无邪,才符合小孩子的脾性嘛。被拉住的人便不耐烦地道,你管人家唱什么,神经病啊?走开走开,我还赶着去玉髓阁取我的当物。叶无伤笑说,那敢情好,我也正好要去,烦请你带路,与我同行吧。那行人诧异,叶无伤帽檐下藏着的脸不能被看见,显出令人不适的神秘。两人还在拉扯的时候,前面追来一个人叫出行人的名字,道,你还磨蹭什么呢!顾老板今日家里办喜事,马上就关铺子了,快去快去。行人无奈地跟同伴指了指缠着他不撒手的叶无伤,前来喊他的那人见叶无伤身上的丝绸虽然素净但绝非寻常百姓家里的成色,又见他身后藏着的玉佩差点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哎,带他去吧,他是宫里头的人,别惹当官的。”同伴提醒道。 玉髓阁的顾老板正打着算盘细细算计他这桩卖女儿的生意挣了几两银子,小胡子得意地吹得飞起,一边哼唱着最近在孩子们中间很流行的歌谣。男方家彩礼给得还算称心如意,虽然最后各退一步,但二十两银子够他出去嫖一年的,再算上鸡鸭鱼rou等属,可劲儿吃不用怕浪费。他好久没吃鸡舌头,也想跟那个遗臭万年的李绅一样吃一盘鸡舌,用盐慢慢地烤脆了淋上血一样的辣椒油……想想都流口水,也就忘掉他拖着女儿送到男方家的时候他那“省吃俭用”养大的姑娘含泪抛给他最后一句让他不得劲的话: “你这样的人,就该死于非命。” 门那儿挂着的铃铛叮咚响起,打散了顾老板做梦的心思,他不情不愿地问一句,谁呀?老子马上关门了啊。见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前面的是他这儿的老顾客,后面的压低帽檐看不清脸。 老顾客焦急地道:“顾老板,说好的今日给赎金,十两银子都在这儿了。求您快些吧,我娘子急着讨回去不叫她爹发现。”顾老板不疾不徐地摇头晃脑,放下算盘斟上一壶茶,道:“急什么急什么,你既然当时入赘了人家,什么气都得受着不是?”老顾客更是着急,顾老板灵机一动,缓缓开口道:“那什么,我记得上回说的是十二两,不是十两啊。” 老顾客懵了,上前拉住顾老板的衣服道:“你说什么?先前我娘子那凤钗不过当了三两银子,如今回赎左不过五两白银,你先说八两,又加到十两,怎么现在又变了?你!” 老顾客气得头皮发麻,顾老板却道:“干什么干什么?过去已然是历史,我只论现在,现在我就要十二两,你给还是不给?不给我就关门走了啊,我女儿今日嫁人,我还赶着去送呢。” 老顾客咬着牙骂一句卑贱的守财奴,正骑虎难下的时候,他身后的神秘客开口道:“二两银子而已,不知我腕上这红玉值不值二两?” 顾老板先前未怎的注意那人,听闻有生意便凑上去接过那人给的红玉。一瞧了不得,少说也是三品以上朝中当官的人才能得来的封赏,那红玉成色纯净得吓人,顾老板咽一口唾沫,眼睛死死扒在上面下不来,便抬头跟那神秘客道,“公子,这何止二两,该有……” 神秘客道:“那就拿去,算是我报答方才给我引路至此的兄弟。” 老顾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顾老板便抢过他手里的十两碎银含笑着拿了凤钗与他,老顾客见了凤钗,又得了贵人相助,正要感谢,那神秘客却抬手道:“你娘子的凤钗如此要紧,切莫下回再当了去。” 顾老板满脸阿谀奉承地笑,双手作揖跟叶无伤道:“公子一看就非寻常人,那些个穷鬼,说个价磨磨唧唧半天,不如不跟他们做生意。我这样大气的,就喜欢跟公子这样大气的人交易。公子找到我玉髓阁是来有何事啊?小人必倾力相助。” 叶无伤取下帽子,一张绝顶的美人脸显现,柳叶眉桃花眼,眼底一泉深潭,笑起来勾人心神,顾老板一见倾心,再也不敢动弹的。 叶无伤笑道:“我有件旧物破碎不堪,补倒也是补不了了,只是听说玉髓阁的老板眼睛毒辣得很,能一眼认出随便什么金器玉石的原样和来历,这才过来讨教一二。” 顾老板忙道:“岂敢岂敢!公子这样地位的人才是阅玉无数,小人怎好班门弄斧的。公子直说便是。” 叶无伤道:“但今日我来得不巧了,顾老板不是还急着去送女儿么?我明日再来叨扰也不迟。”说罢要走,顾老板忙得拦住道:“不急这一会儿,公子的事更要紧些,再说,公子这样绝色的人物,我老顾能遇上算是三生有幸,兴许待会儿看完玉,公子可愿意与我共饮一杯?”顾老板的色性大发,从未见过如此美人,便暗下决心要将到嘴边的rou吃到肚里。叶无伤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便抬眼道:“甚好,那就有劳顾老板了。” 顾老板见叶无伤拿出的那金缎帕子里散出来一堆子碎玉,不知经历了什么苦楚能碎成这样。但顾老板眼细且尖,挑出几块放在手心看几眼,便跟叶无伤道:“这玉不然不是中原的东西,是西域那边的稀罕物。”叶无伤道:“这个我知道,只是我困惑的是那上面的花纹。”顾老板道:“碎成这样想来那花纹不好复原。”叶无伤道:“方才我说过了,不要复原,只想知道那花纹是什么。”顾老板又细细拿起来比对一番,这才道:“这玉啊,该是双面玉珏,以前沐恩国的人会雕,现在怕是绝迹了呢,不过,像是不值几个钱,公子何故为其劳心伤神啊?” 叶无伤道:“双面玉珏?那就是两面花色不同么?” 顾老板道:“是,公子给我的这面,叫我这眼一盯便知是里的比翼鸟。” 叶无伤蹙眉道:“比翼鸟?” “是啊,另一面该是连理枝吧。” 叶无伤道:“你先前说这东西不值几个钱?” 顾老板道:“这种玉成色差,以前在沐恩的街市随便几个铜钱都能买到,贵也贵不过一两银子,像是沐恩那边的人都拿这个当定情信物,双面玉珏,成双成对,并蒂花开,比翼双飞,寓意极好,哈,不过是穷人取乐的把戏罢了。” 叶无伤便收了那玉在怀中,道:“谢过顾老板。” 顾老板还有所期待,却见叶无伤转身要走,忙上前拦住,一脸色相道: “公子莫忘方才与小人的约定呢。小人先前给人看玉都要至少一两银子的,小人见与公子投缘,这才不要公子分毫给公子看的。” 叶无伤笑道:“差点忘了正事,只是今日我确实有急事,上头还等着我回去禀报,你知道,宫里头的差遣错了一分都是要掉脑袋的,还请顾老板海涵,约定的事,我记下了,明日必来兑现,就先将我这玉佩压在顾老板这里,明日我赴约才取回可好?” 顾老板为人鸡贼,还以为美人要爽约。没想到刚得了红玉又有玉佩送上门来,那玉佩以一圈青蛇雕就,看着比红玉更是贵重。顾老板不怕这么贵的东西美人不来取,便乐呵呵收了笑道:“好说,好说,明日小人恭候。” 叶无伤妩媚一笑,伸出玉手摸上顾老板的耳垂轻轻一弹,顾老板立刻浑身颤抖,裤裆湿润。 “外面要下雨了,顾老板出去送女儿的时候记得带把伞。” 叶无伤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见玉髓阁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周围的门铺主人都被吓得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结果发现顾老板倒在血泊中,面目狰狞,眉眼都给撕裂,舌头断了半截,另半截掉在脚后跟,耳中流出浓稠恶臭的黑血。他死前手里还攥着那青蛇的玉佩。 叶无伤浅浅一笑,压低帽檐撑起油纸伞,这天地果然如他所料,天上下起了小雨,地上积起了水潭。 他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像是小太监没关好门叫风给吹开,一阵又叫风给关上了。他顿觉寒冷,但毫无困意,腿因久坐而酸软,就起身站着,还坚持捧着那厚厚的奏折一卷一卷地翻看。身后有人,他知道是谁,那人悄然而至,将下颌磕在他的肩上,手不安分地伸进去解开他的下衣,他细白的腿给暴露出来,那双痴迷于这腿的玉手在腿上随意抚摸揉捏,或轻或重,或疾或徐……他感到身后有男人坚硬的阳物顶在赤裸的臀间,在他臀上蹭了蹭就慢慢往他后xue里顶过去,一点一点,是持久的痛苦。他手里的奏折拿不稳,摔在地上,他双手强撑着案台不让自己倒下,后面的男人用力抽插,他痛得叫出来,一面骂道:“朕还在批折子,你个疯子。” 叶无伤将精致的脸贴过去,在他耳边吻一吻,道:“皇上安心批就是了,微臣不会叨扰。”他无奈,知道挡不住这个疯子,只能勉强提起笔随着身后抽插的节奏颤抖着在折子上画圈,叶无伤在他后面低吟道:“皇上最近待微臣甚是冷漠,微臣好不寒心呢……今日微臣差点叫一个猪头rou占了便宜去,皇上也不心疼微臣……” 他面色酡红,双臂被男人拉扯到身后别起来,黏腻的液体从腿间细细流下,那人一手捆着他的腕子一手沿着他细白的大腿向上掐着抚摸,一道道指甲抠出的红印触目惊心地显现,修长毒辣的手捏紧他的性器在手里来回把玩,他受不住前后夹击于是射在了男人的玉手里。虽然挣扎着难受但他依然问道:“夜郎,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晚,是干什么去了?” 叶无伤搂住他的腰亲昵地蹭上去笑道:“皇上,微臣发现了有意思的要跟您说呢,您猜怎么着?”话音未落又去解他的龙袍,露出水盈盈的一对肩,右肩刺着一朵粉莲,他狠狠在他体内射出来,遂又伸出舌头舔着那粉莲的轮廓,他被舔得娇喘微微,终是伏案倒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奏折里。 他气喘吁吁地道:“要是无用的话,朕就不用听了。” “皇上莫急,你转过来看看微臣。” 叶无伤把阳物拔出他的身体,他转身去看,却发现叶无伤已是易容成了另一个人,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看见、也不愿再想起的脸——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突然暴怒至极,伸手抄过案桌上的一个玉盏狠狠砸在叶无伤脸上,那张脸被砸破了皮,出了血,叶无伤的易容破了,露出来的还是他自己的那张勾人心魂、却叫眼前的他极为不屑的美人脸。 “叶无伤,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他两眼充血,泪眼迷人,叶无伤只是笑着背手站在他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玉盏锋利的边缘破了不只是他易容那张脸,也破了他自己的真容。那美人皮囊上留下好长一道口子。叶无伤笑说,微臣就是开个玩笑,皇上怎么当真了。 “你要跟朕说什么有意思的事?”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问。 叶无伤笑笑,说他忽然记不起来了。 “那就滚出去。”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看着身边熟睡的皇上,想替他抚平眉眼的悲伤,而他却不等他伸手就转过身去了。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很多人都只记得这两句,却不记得后面的两句是: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夜郎说,他对于最出名的那两句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最后两句里的故事。他这样的人向来喜欢深味别人的痛苦,而不在乎那些寻常人家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