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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儿子告白表达心意,开解初步(清水)

    早上六七点,阳光漏进窗帘缝,光影打得稀薄,勉强照清一室狼藉:从沙发到单梓君卧室的路上,零零散散掉着几件衣服,还有不小心被碰倒的小摆件。

    男人不擅长收拾家务,但也一点点放回原位,只有扯破扣眼的睡衣,被丢进了垃圾桶。

    他又进了厨房,饭他不大会做,简简单单打了个豆浆,加两个煎蛋,放进儿子专用的碗里。

    像为孩子准备早餐的寻常父亲。

    有一瞬间单明也恍惚了,他看向那扇开着缝的门,半晌,嗓子眼熄火似的,什么都没喊出来。

    他不敢细想任何事,荒唐无比的画面随时都会冒出来,甚至他把手烫出水泡,都一脸麻木。

    “早餐盖在盖碗里。”

    他很轻很轻的关上防盗门,按住屏幕破碎的语音键:“......晚上不用做饭,我带你出去吃。”

    单明很少意识到自己的疏忽给儿子带来了什么。

    他从不主动承担家务,以前妻子会料理好一切。粗工耗费了男人一整天大半的气力,妻子去世后,儿子主动揽下这份责任,他也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不应该是这样的……

    傍晚回到家,趴坐在客厅的少年套着一件白卫衣,两条修长的腿光溜溜的,窝在茶几和沙发之间。

    听见动静,少年光着脚小跑过来,在距离他两步的位置咬了咬唇。

    卫衣随着他拉扯的动作上挑,内裤是淡蓝色,衬得腰窝格外白,还细瘦,一只手臂就能圈全。

    昨天以前的单明还看不真切,现在总算明白,他的宝贝,一直都在勾引他。

    少年人的热情澎湃得让人难以承受,而且直白。性暗示已经不能叫做暗示,摆在明面上,就等他咬钩。

    那双腿昨天死死圈在他腰间,最难耐时无力地落下床去,白得泛光的脚趾蜷起来,和单明在工地上常年奔波晒黑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或许昨夜吓到他,单梓君没敢直接喊爸爸,牙关扣着唇,一声不吭,想凑近的姿态却很明显。紧紧跟着单明的眼睛里装着不再隐藏的爱意,比当初妻子看他时还要浓烈。

    单明扭头得狼狈。

    “快去穿衣服。”他硬扭着儿子的肩膀,把人按向卧室:“……爸爸带你去吃饭。”

    “咔嚓”一声,单明替儿子关上了房门。

    内心的悸动并没有平息,他无法抑制地遐想着,昨天他在门内对儿子所做的一切。

    半晌,他高抬起了手,狠狠地扇了一下侧脸。

    中年男人多粗糙啊,他下了十成十的力道,后来开车的时候,后视镜里驾驶座的脸一切如常。副驾驶坐的少年,卫衣领口下,却浮着一层又一层的青紫。

    好在,外表看起来他们父子二人都很体面。

    “再点个汤?”

    单明把菜单往对面递,少年上半身还是穿着那件卫衣,淡蓝牛仔裤显得双腿格外笔直。单梓君脚上的鞋子还是半年前单明给他买的,听工友讲是年轻人喜欢的牌子,果然很衬儿子的气质。

    他就不行了——今天特地换了西装,脚上的皮鞋磨破了好几处,他以前都没注意。毕竟中年人,哪会那么在意外表。

    单梓君很乖巧:“那再点个排骨汤。”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单明选了一家以往他们都没来过的店。服务员过来收拾菜单,却多嘴道:“先生,您和您的孩子不如试试这一款新品,年轻人都喜欢吃这个......”

    单明僵硬了手指。

    还是单梓君开口拒绝,语气如常:“不用了,我们就这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菜单往外推。单明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的手指,除了常年拿笔的右手中指,没一处有茧。

    鬼使神差,单明在服务员即将抽走菜单那瞬间说:“等等!”

    “点一个你说的那道菜!”

    服务员脸上多了点笑意,单明却不敢去看儿子,一眼都不敢再看。

    等到这菜上来,单明才知道年轻人会喜欢是什么意思。三位数的价格,容量少得可怜,盘子摆得很好看,似乎是什么新式结合料理。牛rou炸过炒过,一口咬开,里头还夹着生。

    他自己尝了一口,嘴巴对过嫩的一口rou束手无策,他不适应,想吐出来。

    儿子开口得很突然,在他低头时:“爸爸。”

    “......啊?”他不得不把头抬起来,含着一口夹生牛rou,正视对面和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单梓君放下筷子:“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这家餐厅的灯光很柔和,壁灯刚好能照亮每一个抬起的脸。单梓君没错过那抹无所适从,他的爸爸就那样看着他,无意识地用右手摩挲左腕的手表。

    那只手表已经很旧了,十几年前的昂贵款式。明明表是越老越贵的,可惜男人不擅长保养,硬生生搞出一点落魄的味道。

    单梓君很早就意识到爸爸的反常。

    从早上那份早餐,到突如其来要出去吃饭。

    那个女人还活着的时候,坚信外面的菜都加了激素,吃了对身体不好,他们一家于是鲜少在外用餐,除了父子二人单独相处。

    或许是对妻子的悼念,她去世这几个月,单明更加墨守陈规。

    还有......

    有点讥讽吧。单梓君自嘲地勾了勾一边嘴角,明明父子二人刚做完一场爱,隔天却争着攀比谁更正常,单梓君当然没有文过饰非的意思,另一个人呢?

    “......君君啊。”

    在脑子盘算了很久的话照旧卡壳。

    单明说:“爸爸、爸爸对不起你。”

    餐厅人来人往,按理来说,单梓君应该不能听全爸爸说的话。可男人一字一顿,却把话说得很清楚。

    单明说:“我知道、mama对你不好,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爸爸替她还有我自己向你道歉。”

    “我知道你想报复我和mama。”单明的眼神散了点焦,也没错过儿子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

    “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啊......”

    男人的眼角湿了,滚了一滴浑浊的泪,滴到桌布上。

    他不擅长在外表露情绪,遮掩比表现还狼狈,手忙脚乱去擦,怎么都擦不干净视野。

    他是真恨自己,怎么就顺着儿子的意思,奉合他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招数了?

    人到中年,又没那么多知识量。事情发生后,单明只能去求助可能懂的人。

    他用手写,上网搜索相关问题时,找到一个付费的心理咨询。磕磕碰碰把问题模糊了,对面很负责,一点点给他掰碎了分析,告诉他这个答案。

    他更恨自己了。

    孩子胡闹,他怎么就……

    眼前压下一片阴影,有张白色的纸巾凑到瞳孔前,轻又不容抗拒地替他擦去眼泪。他能看清了,少年向前探来身体,嘴巴抿得很直,没有单明习惯的温顺。

    肖似他母亲的那双眼睛,一点情绪都没有,质问着:“爸爸,我已经十七岁了。”

    周岁十六,虚岁十七。少年恍惚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爸爸,我爱你啊。”

    桌上的碗筷不小心被人拍到地上,摔了个叮当响。服务员赶忙过来替换餐具,她看见年长的那位客人全身一直在抖,疑心着是否要替他拨打120。

    等她离开后,男人对面的少年又继续开口,说什么服务员听不清,但男人抖得更严重了,全靠手扶着桌面,才没有失态。

    “我以前的确恨过你的。”

    小一点的时候想不通,小孩只会依照本能去爱善待自己的人。到了年纪大一点,尤其是被猥亵过之后,还有什么不懂?

    单明爱他,也爱他的妻子。男人对外一直很负责,不懦弱,对内则一塌糊涂。他选择忽视他身上的伤痕,用温柔和更多的温柔来试图掩盖冰下的裂缝。

    单梓君恨,被那个女人打的时候恨,单明对他好的时候也恨。他早就和那个女人一样了,发疯时他想杀了那个女人,也想杀了父亲。

    可单明对他太好了。

    他虽然选择忽视,后来却常常能在那个女人动手之前赶回来,把他带走。他虽然不是个尽责的爸爸,家务一点不通,但出事后,他不顾名声,硬把那个老师告上了法院。也上下奔波,给他寻找可以在家授课的老师,拼了命的赚钱,通通塞到他手里。

    单是一周的买菜钱,单明就塞了两千块,还担心儿子不够用,每天饭桌上都要多问一句。

    单梓君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了。

    他开始懂得,有些爱生来残缺,可它是爱无疑。

    单梓君:“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清楚,爸爸。”

    “你说得没错,一开始我就是想报复你们,想变成她说的那个样子,让她自食其果。甚至现在,我做这一切,肯定也带着叛逆的心理。”

    “但我已经长成这个样子了。”

    ”十七岁,对你来说,是生命里的一小节。却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十七年,我一直在爱你,一直在告诉我自己,我应该爱你。”

    “我没有办法不爱你,哪怕这份感情错得离谱......但我已经疯了啊,疯成这个样子,就算你是我爸爸,比我大二十三岁……我也没有办法不爱你了。”

    最后,他给单明夹了一筷子菜,是单明最喜欢的清炒芦笋:“爸爸。”

    “我不喜欢别的,新潮、昂贵,我都不喜欢。”

    “我只喜欢你,也只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