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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完结)

    季方昭的幼儿园单休,周六下午他和季正则买完菜一起去幼儿园接孩子。

    去得太早,还没放学,他嫌车里闷,和季正则一人叼根冰棍在外面的林荫道等,偶尔换着吃。

    季正则怕他渴,去对面买水,他等得无所事事,到处乱瞟。看到对街也停了一辆车,年轻的夫妻牵着手并排走在一起,隔得太远,他只依稀看清轮廓,英挺沉郁的丈夫和娇娆婉约的妻子。

    很相配,他想。

    直到走近了,他才看到女人的脸,一瞬间都呼吸都忘了。她那样漂亮,阴艳苍白像一朵明媚又畸形的花,叫人犯罪的美丽,少看一眼是吃亏,多看一眼又觉得冒犯。

    世界上还有这种人,他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喉头滚动。直到他们越走越近,他才垂下眼来,掩饰着躲闪,只用余光在瞟。

    她怯怯地,小心指着他手里的冰棍,跟身边的男人讲话,“老公,我也想吃那个好不好?我也想吃那个。”

    声音都软得像糖水做的。

    男人手掌伸出来捂住她半边脸,拦住她的眼睛,径直往车里走,“不准吃,肚子疼你又哭,景秧就要出来了,我们在车里等。”

    “不会疼的,我不哭......”方杳安看着他们进了车里,没多久那个男人又出来了,买了支冰棍回去。

    他半天才回过神来,口齿不清地跟回来的季正则说,“刚才有个好,好......”脑子来来回回也只有漂亮两个字,半天找不到更好形容词,“好特别的人,她好漂亮。”

    季正则想了想,“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他惊喜地仰起头看季正则。

    季正则点点头,眼睛亮得像浸了一汪春水,深情得让人眩晕,他抿着嘴笑了,“就在我面前啊。”

    他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快速低下头,脸红到爆炸,最后还是重重把头磕在季正则怀里,“你别胡说行不行?!”

    季正则左右看了看,把他拢进怀里,“小安就是最特别的,特别可爱特别漂亮,我特别特别喜欢。”

    “你别说了!”他把脸埋进季正则胸膛,臊得跺脚。

    小班的孩子一个接一个,规规矩矩地排着队,被老师带出来。季方昭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小胳膊举起来,脸颊红彤彤的,开心地跳,“mama!”

    “迢迢不可以叫哦,要认真排队。”老师制住他。

    他拖着前面孩子的书包带,低头“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旁边队伍的男孩悄悄问他,“你mama是男孩子你为什么叫他mama?”

    他想了想,又看了方杳安两眼,笑得眼睛眯起来,“因为mama长得漂亮就是mama啊,他白白的好可爱,爸爸最爱的就是mama,所以他是mama,我最爱mama。”

    季正则提着袋子放到厨房,他抱着孩子进门。

    “mama,今天陆辞恩说他meimei长大以后要嫁给我额。”

    “是吗?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要跟mama结婚。”

    “真的吗?这么乖啊,我看看。”他在季迢迢脸上亲了几口,“真想把迢迢吃掉。”

    季方昭开心得咯咯直笑,奶奶糯糯地,“不能吃的,不能吃迢迢。”

    季正则从后面把他们抱住,亲在方杳安脸上,语气暧哑,“那我也要把小安吃掉。”说着装模作样地开始啃他脸上的rou。

    方杳安觉得好笑,抬头碰了碰他的嘴,“只可以吃嘴。”季正则忽然就变了脸,扣着后脑勺抬高了他的脸,凶狠地嘬吻。

    季迢迢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在一起,急得不得了,“不行不行,那谁来吃我?”他去扯季正则的衣服,“啊,谁来吃我?”

    “孩子这么小就有杀父娶母情结了,可怎么办啊?”季正则躺在床上玩他的手指。

    他一把将手抽回来,“你胡说什么?这么小的孩子都会说想和mama结婚啊,你不是吗?”

    季正则哀怨地看着他,“我那时候就告诉我妈,说我以后要跟小安结婚了。”

    “哦......”竟然又忘了。

    “小安你不能这样,孩子太黏你了,以后谈恋爱被人说妈宝怎么办呢?”

    “啊,对,迢迢长大了也要......”他一想到孩子这么乖,就像自己悉心浇灌的大白菜,以后还是要被别人给拱了,就有些说不出来的怅惘。

    他突然有点理解季正则他妈了,孩子养到这么大,隽拔卓异,得天独厚的优秀,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他拐走了,想想都替他妈生气。

    他狠狠打了季正则一拳,骂他,“你这个人真是,呼,真是不知道这么说你,你对得起你妈吗?”

    “我妈?她怎么了?”季正则完全摸不清他想了些什么,看他气呼呼的半天不说话,又把他揽进怀里,“好了好了,不气了啊,孩子肯定都会长大,会结婚,会搬出去,可能还会离开你的城市,但我不会走啊。”他停了一下,对上方杳安的眼睛,“所以啊,你多珍惜珍惜我吧,哪有人比我爱你?”

    季正则的眼睛弯起来,多情醉人,他几乎要掉进那双幽深的眼潭里,脸又热了,撇撇嘴,别扭地低下头,瓮声瓮气地,“就你说得好听。”

    季正则低笑一声,又反身压在他身上,“你又不说,我肯定要说啊,而且,我哪一天不说爱你,你肯定觉得我不爱你了。”他吻方杳安的耳朵,呼吸扑在上面,很痒,“是不是?”他又笑,“所以我要天天说,跟叔叔阿姨一样,就算你哪天不爱我了,也肯定不忍心告诉我。”

    方杳安的耳朵酥酥麻麻的,热起来,“谁不爱你了?”

    季正则的脸不停在他颈窝里蹭,笑得停不下来,“小安你真的太好骗了,怎么这么好骗啊?真是个傻宝贝。”季正则的吻接连落在他耳畔,“快点再说一遍爱我。”

    他快气死了,使劲搡了季正则一把,“混蛋,走开!”

    季正则捏着他的指尖,有一个冰冷的金属环滑进他无名指,“我说真的,这个世界不可能处处讨你喜欢,什么都在变,但我永远都在这里。“季正则亲吻他戴着戒指的手,抬起脸来,和他对视,“没人比我更爱你。”

    他看着季正则,忽然一阵恍惚,视点变得明亮刺眼。

    初夏的太阳还不毒辣,他搬着水从教学楼回来。季正则站在1500的起点上,在所有人都埋头准备的时候,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终于在人海里看见他,雀跃地朝他招手,眉眼弯弯,笑出一口洁白的牙。

    他抱着那箱水愣了好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正则已经跑完一圈了。

    季正则从小就跑得快,肌rou维度高耐力也强,能保持长时间的爆发状态,奔跑起来像一阵疾驰的风。

    “诶,那个,水在这啊,我下去一趟。”他急急忙忙,走到一半,又跑回来拿了瓶水。

    跑道旁边站满了人,季正则的班主任几乎带着全班在给他加油,声势浩大到让他觉得自己尤其多余。

    季正则从他面前跑过去,额前的发被风吹得撩起来,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身后的风像一整个璀璨的星河,星星落在了跑道上,他跑过的地方都在发光。

    身边的人尖叫起来,他猛地转头一看,已经是最后一圈冲刺了,季正则依旧跑在最前面,紧咬牙关,面部的肌rou轻微抽搐,快得要看不清腿交替的频率。

    季正则在欢呼声中率先奔过了终点,惯性让他多跑了几步。季正则没有停,径直跑到他面前来。

    他眨了眨眼,少年周围清爽的凉风扑了他满身。

    季正则突然就虚弱得不行了,把头磕在他肩上,“好累,太累了小安。”他不自然地后退半步,季正则更虚弱了,“小安你别动啊,我要晕倒了,你快扶我一下。”

    他的手无处安放,扶着腰似乎太过亲密,只好虚虚地托着季正则的手肘。他听见季正则笑了一声,湿热的气体喷在他耳廓,又麻又痒。

    他握着手里的瓶装水,像一根柱子,任季正则靠着一动不动。

    汗水汇成一线,从季正则的额头落下来,又顺着下颌线滴到地上。他半垂着眼帘,透过低垂的领口看见季正则起伏的胸膛,精瘦流畅的肌rou线条,并不十分夸张,却蕴藏着少年十足可怕的爆发力。

    季正则有些外露的得意,噙着笑,在跟他炫耀,“怎么样小安,我刚才跑步的样子有没有很帅?”

    “嗯......还好吧。”他莫名有些别扭。

    季正则好久没说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压得很低,“小安,”却又沉又重,炸在他耳边,“我喜欢你。”

    他狠狠抖了一下,睁着眼睛僵在原地。

    季正则直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撩起衣摆,擦了擦脸上蒸腾的汗,腹肌的沟壑和延到两侧的人鱼线在日光和汗水的修饰下尤其漂亮,嘴唇干枯,率性又明亮的笑脸,“我说真的。”

    他像被抽空了灵魂,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季正则看见他手里的水,自顾自地拿过来,“是给我的吧?”他拧开瓶盖就往嘴里灌,倒得太猛,漏了些出来,沿着他攒动的喉结往下淌。

    “真好喝。”他的舌头沿着瓶口舔了一圈,嘴角微微翘着,“谢谢小安。”

    吴酝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在他肩上锤了一拳,当着季正则的面指桑骂槐,“好你个方杳安啊,我跑1500累死累活为班级争荣誉,你倒好,把我们班的公有财产送谁手里了?我对你这种汉jian行为简直罄竹难书,妈的,又为了骂你用了一个高级成语......”

    他在吴酝侈侈不休的念叨声中,缓缓抬起头来,撞见季正则沉默却专注的眼睛,深不见底,幽邃得像藏着一整个未知的宇宙。

    他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无措又彷徨的,变成一张单薄的纸片,直直坠进季正则眼底的深渊。

    闷热的夏天,荒草在原野里迅速燃烧,攀升的温度,变得干燥的皮肤,暴躁急切的欲望。

    他永远记得,

    季正则奔向他时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