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莫失莫忘 戚默庵、裴玉寰、官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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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番外衔接正文(第一百六十四章)戚默庵为守护裴玉寰的秘密,被解天严刑拷打后.....】 烈日的光穿过林荫,在宫苑内留下片片光斑,此刻涌动着阵阵幽香的寝宫中,正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 “默庵,抱歉,天儿这孩子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前不久.....发生了一些事,他很担心我,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动怒......” 裴玉寰坐在宽大的床榻边缘,满眼歉意的看向面色发白的男子,颤声道。 听着他的话,戚默庵忍着疼痛,连忙道:“国舅不必自责,有人关怀您是好事.....还有您放心,戚某没有把您的病况告诉陛下。” “国舅......默庵,你不肯像以往那样叫我,是不是生气了?” 听闻他对自己的称谓,裴玉寰神色一变,眼眶蓦然红了。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发现戚默庵不仅医术精湛,还对农耕很是熟稔,闲暇时,他便拉着对方和自己一同种花种瓜,因而他们的关系早就亦师亦友,在一起时,也亦多出一分随性。 此时此刻,对方突然对自己这般疏远,让裴玉寰内心莫名一阵失落和难受。 “不是!嗬呃.....”见他一脸受伤的模样,戚默庵立即直起身否认,却因过激的动作跌回到床榻上。 “默庵!默庵你怎么样了?”裴玉寰吓了一跳,赶忙扶住他的手臂。 “戚某.....没事。”戚默庵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又道:“陛下的担忧我明白,因此,我才更怕冒犯了你。” 听着他虚弱的声音,裴玉寰心尖一颤,立刻摇头道:“默庵,不管解天和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我打从心底把你当做亲近的人,你也是这宫里,我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你这样疏离,我心里很怕,与你在一起,我不想顾忌身份,哪怕你单单将我当做病患也好,也不要这样恭敬的对我,好么?” “我明白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真切,又透露着无尽的寂寥哀伤,让戚默庵的心瞬间变得柔软,默了片刻,终究是改叫道:“裴公子。” 他声线清朗柔和,听得裴玉寰一怔,脸更红了。 “嗯.....”他答应一声,又慌忙拿起手边的手帕,为戚默庵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和衣衫上未干涸的血迹。 “是不是很疼?” 看着手帕很快被血水染红,裴玉寰紧皱眉头,哑声问道。 “好多了。”怕他愧疚难过,戚默庵只温声道:“好在你来的及时,不然戚某可有的受了。” “......谢谢。”裴玉寰知晓他是在宽慰自己,心疼之余,又感到胸口有丝丝甜意。 “裴公子既然说在下是你信赖的人,就不要这么生分了。”察觉到他的不安,戚默庵又轻声道。 “嗯.....好,你躺好,我来给你处理伤口。”裴玉寰说着,又红着脸,用剪刀剪开男人沾血的衣衫:“疼得话,你就告诉我。” “好。”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戚默庵总有用不完的耐心。 很快,随着剪子划开布料的声响,戚默庵腰背上的伤便映入眼帘。 宫里的杖责与民间不同,配发给侍卫们的木棍多带有铁制的倒刺,那样的棍棒落在身上,不仅会把人打的浑身青紫,还会皮开rou绽、血水横流,莫说戚默庵,就是训练有素、身强体壮的将士,都受不住那暴虐的刑法。 可眼前这人,却为了和自己的承诺,硬生生挨了几十棍,伤的这么重,对方挺不过去该怎么办?想到这里,裴玉寰惴惴不安道: “默庵,我还是去求天儿,让他派太医来给你诊治吧。” “真的没事。”不想他为难,戚默庵立刻摇头道: “裴公子忘了,戚某自身就是大夫,这伤势如何,我内心还是有数的。” 他性情成熟,行事稳重,不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莫名让人有一种信服之感,裴玉寰听了,也就乖乖的帮他上药。 “默庵你.....可有婚配?”半晌后,面对男人温润俊朗的脸庞,他红着脸,忽然问道。 听此一问,戚默庵怔了一下,而后含笑摇头:“没有,裴公子为何问这个?” “那便好。”裴玉寰的脸更烫了,他银色的发丝垂在耳际,肤色如凝脂,更衬其气质出尘儒雅。 “你这腰上的伤太重,许是会留下很重的伤疤,我想.....若是吓到你家夫人便不好了,好在,你未曾婚配。” 听过他的话,戚默庵淡然一笑:“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北梁的女子大多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性情豪放,应当不会被这伤疤吓到。” “是,是吗.....岭南女子多温婉含蓄,我还以为北梁亦如此.....”裴玉寰闻言,不知为何,心下竟有些失落。 “那.....我帮你上药吧。” 他暗暗捏紧手中的药膏,轻声道。 “有劳。”戚默庵道了声谢,便转过身趴在榻上,把血淋淋的腰背露出来。 凝视着他肌理分明,微呈麦色的腰身,裴玉寰的气息有点紊乱。 戚默庵相貌文雅,身材也修长清瘦,往日穿着衣裳时,看上去就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可没想到,脱去衣衫后,竟是这般壮硕有力。 “默庵,那你喜欢豪放的人.....还是含蓄的?”缄默良久,他终究压不下心底那股纷乱的情愫,小声问道。 “我.....”戚默庵想了想,继而认真答他:“戚某觉得,和裴公子这样的人在一起就很好。” “真、真的吗?”裴玉寰一怔,心瞬间被喜悦填满了。 “真的。” 得到男人确切的答案,裴玉寰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又像有成千上万的烟花在眼前炸开,让他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他红着脸垂下眼,把药膏均匀地涂抹在对方的腰上,眸光游移,一时不知该往哪里看。 “这点痛算不上什么,我每次试药时比这个.....呃嘶——” 虽然嘴上在逞强,可当冰凉的药膏化开后,渗入血rou模糊的伤口里,戚默庵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默庵!没事吧?”听见他的痛吟,裴玉寰赶忙停下动作,用水光潋滟的眸望着他。 “没......没事。”戚默庵疼得两眼发红,却仍笑着回应道。 “是我手太重了,我....我轻一点。”裴玉寰自责的低喃着,而后把药膏涂在自己手上,轻柔地摩挲男人的腰部。 他生来身居高位,一向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未沾过半点阳春水,因此养出一双极其纤细柔软的手掌,这双手抚摸着男人重伤的皮rou,就如春风拂水,绵软多情,令戚默庵渐渐发出低沉的粗喘,不到片刻,竟有了不该有的反应。 他正值气血方刚的年纪,平日里又苦心钻研医术,根本没空想男女情事,此刻嗅着裴玉寰身上隐隐传来的馨香,他顿时心猿意马,气血翻涌,连身上的伤痛都忘记了。 “裴公子,我还是自己来吧.....”发现下身已经挺立,戚默庵稍稍侧身,想对方手里拿过药盒。 “那怎么行?”裴玉寰哪知道他心中所想,只避开他的动作,道:“你伤的很重,别动.....” “不,还是我自己.....” “你别动。” “裴公子你!呃......” “嗯、唔.....默庵,我,不是故意的.....” 你争我抢之间,裴玉寰不慎打翻了药盒,又险些碰到男人的伤口,看到粘在床榻上黏黏糊糊的药膏,他立即抓起衣袖,想用袖子擦干净床上的污渍,却在慌忙之间,猛然碰到了一个绝对想象不到的地方。 “我这就帮你擦干净,呜.....默庵,你、” 凝视着男人被顶出小帐篷的亵裤,裴玉寰瞪大了眼眸,胸口剧烈起伏着。 好大.....他攥紧衣袖,久久挪不开目光。 “抱歉,是我失礼了。”戚默庵涨红着脸,急忙拉过手边的被褥,把勃起的地方盖了起来。 霎时间,安静的寝殿里,只有两人紧密急促的呼吸声,紧密交织、缠绵悱恻,在燥热的盛夏更让人心慌意乱。 “没.....没事,我这就重新取一盒药膏来......”在裴玉寰面前,戚默庵总是一副老成淡泊的医者模样,这让他习惯性的忘记,对方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惊讶之余,他忽然觉得,自己又离男人近了一些。 “等等。” 就在他起身要走时,戚默庵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裴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裴玉寰一时半会儿不敢看男人的脸,只柔声道:“你为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无以回报,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定会竭尽全力。” “裴公子言重了,为你守诺是戚某心甘情愿的事,又何来让你回报一说?” “只是,近日我在城中的医馆发现了一味不曾见过的药材,很想向那馆主讨教一下,但戚某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所以,想求你陪同,不知你能否答应?” “我,这.....”听完他的请求,裴玉寰有些迟疑。 对外界而言,岭南国舅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一个死人,又岂能出现在世人眼前? 他还是害怕,过不去自己心中的那个坎。 况且,若因他擅自离宫牵连戚默庵,害其再遭受一次这样的毒打,又该怎么办?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正在他惶惶不安时,戚默庵突然郑重的开口道。 “默庵.....”裴玉寰抬起眼,恰好对上他明亮的双眸,那对沉着的漆黑瞳孔里,仿若燃烧着一颗火种,驱散了他身体里的寒意。 “裴公子相信在下么?”心跳加快中,他听男人这样问道。 “我信。”裴玉寰点了点头,反握住他的手。 “那么,我就当你同意了?”戚默庵喜出望外道。 “嗯,不过你要先好好养伤才是。” “好,在下谨遵国舅的吩咐。” “默庵,别那么叫我。”害羞的声音。 “好。”无限包容的语气。 ......... 经过裴玉寰数十日的精心照料,戚默庵的伤势已逐渐痊愈,与此同时,也到了两人约定一同出宫的日子。 约好的这一日,裴玉寰起了一大早,带着憧憬和紧张的心绪梳洗过后,便换上许久未碰的新衣,等待着约好的时辰到来。 戚默庵走进宫苑时,正看他坐在长满藤蔓的葡萄架下小憩。 今日裴玉寰穿了身淡青色的薄衫,上面绣着清幽的睡莲,与外层披着的纱衣交相辉映,衬得他脸庞莹莹如玉,朦胧清美间,带着一丝端庄和大气,看的人移不开视线。 许是等的时辰太长,天太热,他竟枕着躺椅睡着了。 望着他恬静的睡颜,戚默庵走上前,刚要叫醒他,却听裴玉寰张开双唇,痛叫了一声主人。 “主人.....不要,别这样,嗯、啊!” 睡梦里,裴玉寰又回到那日替戚默庵上药时的情景,他和默庵正说着话,周遭的情景却陡然一变,只见官涟漪身穿红衣站在两人中间,面带怨怼,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下一刻,他便狠狠扼住戚默庵的脖颈,用布满杀意的眼神一字一句道: 玉寰......想要他活命,就跪下来求本座。 不.....不要伤害他!主人.....我求求你...... 裴玉寰抓紧躺椅扶手,身体抽搐,片刻之间竟已大汗淋漓。 “裴公子?裴公子你醒醒.....!”看他陷入梦魇,戚默庵连忙抱住他轻轻摇晃, “主、呃!默....默庵?”裴玉寰睁开一双含水的眼,看到是他,他眼中的惊恐顷刻消散,化作了深深的庆幸。 “真的是你,还好你没事。”他叹息一声,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戚默庵的衣袖。 “是我。”戚默庵也不问他梦见了什么,只从身后取出带着纱布的斗笠,含笑递给他:“我们该出宫去了,外面太阳大,你戴上这个,既能防暑,又不会被人认出来,如何?” 裴玉寰接过斗笠翻看一下,颔首道:“还是默庵想的周到。” 说罢,他就将斗笠戴在头上,遮挡住一张清秀如画的脸,便对眼前的男人笑了笑: “走吧。” “好。” 此时有风吹过,带起了阵阵沁人心脾的葡萄香气,好甜馥郁,宛如隐秘的情愫,缓缓注入沉寂已久的心扉。 虽说近来北梁起了叛军,天下不太平,但岭南都城还像往常一样繁华,走在大街上,时不时就有卖糖饼、糖葫芦和烧麦的小贩擦肩而过。 许久没有出宫,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上,裴玉寰看哪里都觉得新鲜,尤其是闻到烧麦的香气,他一下子就移不开双脚了。 记得很久以前,每次要上战场打仗时,jiejie都会带着自己偷溜出来,买上几个烧麦,捏两个小糖人,再钻到戏园子听听曲儿,跑到河边打水仗......jiejie总说,他们生来和别人不同,注定与帝王将相的命运捆绑,要为别人而活,为别人而死。 他为此痛苦、委屈和不甘,时至今日,仍活在阴霾和憎恨之中。 玉寰,别板着脸呦!人嘛,就得及时行乐咯......有今日没明日的,这一刻开怀就好,开心点呀..... 回想起jiejie率真明媚的笑颜,裴玉寰感到一阵心酸。 “裴公子想吃吗?我帮你买。”看出他对烧麦的渴望,戚默庵当即取出银钱,买了两只烧麦回来。 “可是,我戴着斗笠和头纱,要怎么吃?”看着摆在眼前的小吃,裴玉寰无措地眨眼道。 “也是......”掀开头纱的话,恐怕会暴露身份,戚默庵想了想,突然看到不远处有条无人的小巷子,他眼睛一亮,连忙低声道:“那边没人,我们去那里。” 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裴玉寰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也好。” 就这样,他们二人挤进了狭窄的小巷里,待调整好站立姿势后,戚默庵就为裴玉寰取下斗笠,挡在他面前,看着他吃烧麦。 “好吃吗?”戚默庵问。 裴玉寰吃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像极了一只胖脸小猫,听见男人的问话,他就把烧麦举起来,放在戚默庵嘴边: “你尝尝。” 戚默庵没有动,只用温和的双目看着他,帮他擦掉嘴边的残渣。 “慢慢吃,待会儿我们去喝凉茶解暑。” “默庵......”听到男人清朗的声线,裴玉寰心中一动,觉得有点恍惚。 分明站在这般逼仄的地方,可对方的胸膛却像无垠广阔的天地,让他无比的安心和自由。 原来被人珍视的感觉是这样,很欢喜,却也有点想哭。 就在裴玉寰发呆之际,巷子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喊。 “来人呐——有没有大夫?!救救我家大娘!救命啊——!” 忽听得这两焦急的喊声,戚默庵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便快步走了出去。 “都让让,让开——!我是大夫!” 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看一个半大小丫头抱着一名昏迷的女子,正无助地望着人群,苦苦哀求道:“救救我家大娘,救救她吧.....” 那女子浑身是水,面色青白肿胀,手指上还有未清理掉的水草,显然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 “嗨呀,真是造孽,听说了吗,这周家娘子的相公被青楼狐媚子迷住了,连妻儿都不要啦.....” “是呀,那么大的娃娃,说扔井就扔了,可怜这周娘子......” 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这样一句尖锐的话语,让戚默庵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微微抬眼,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给了那人一个充满冷意的眼神。 “就.....说说而已嘛,其实,周娘子有磨豆腐的好手艺,离了谁都能活,大家说是吧?是吧!” 嗨,谁说不是呢..... 听见这话,周遭的百姓都心虚地点点头,连连附和。 戚默庵这才低下头去,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周娘子冰凉的脖颈。 “大夫,我家大娘还有救吗?”这时,蹲在他身边的小丫头哀恸的问道。 “有救。”感受到女子体内尚有一丝余息,戚默庵当机立断,抬手解开周娘子的衣衫,将两只手掌交叠在一处,朝她两条肋骨的正中心按压下去。 “这.....这是在干啥呀?” 瞧他毫不避讳的扒女子的衣裳,百姓们不解又鄙夷的面面相觑道,戚默庵却对他们的指点视而不见,只沉着脸继续救人。 “咳咳——呃!呕、咳咳——!” 片刻后,周娘子突然吐出几口水,青白的面容也稍稍恢复一缕血色。 看人有了意识,戚默庵立即喂她服下一颗药丸。 等候半刻钟,周娘子张了张口,终于苏醒过来。 “神医啊....真神呐.....” 看到周娘子在眼皮下“起死回生”,四周的百姓都惊叹不已,连连称赞道。 可醒过来的周娘子,却没有半分从鬼门关回来的庆幸,而是抓住戚默庵的手臂,尖声叫喊:“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让我死.....你们让我死呐——” “大娘,你冷静一点,这是救了你的大夫!是咱们的恩人.....”小丫头见此,连忙拉住她劝道。 周娘子却听不进半句,只眼泪鼻涕横流,在地上撒泼打滚。 裴玉寰在一旁看的心焦,正要拉着戚默庵离开,却听男人用清朗的声线问: “为什么要死?” 周娘子一愣,猛然停下了动作,仰望着年轻大夫的俊脸,神情渐渐变得悲苦。 周遭有那么多的人,他们或瞧热闹,或在心里押她死没死成,或可怜同情,只有眼前这个人,他问她,为什么? 一声为什么?问出了心中积攒已久的恨,也问出无尽的哀凉。 “我,我家夫君,不.....那个男人,他不是人,他是畜生!他带着别的女人登堂入室,害死我一双儿女,又变卖了我家唯一的地,只为给那个女人添置首饰.....我不想活了!我要死,变成恶鬼日夜纠缠他们,让他后悔.....!”周娘子仰着惨白的脸,凄厉的怒号道。 “他不会后悔的。”戚默庵听完,平静的回应道。 “你说什么.....?”周娘子呆呆地看着他。 戚默庵拍了拍衣袖,清俊的眉眼中多出一丝暴戾和冷酷:“没有人会后悔,除了你自己。” “谁打你,你就打回去,谁欺辱你,你就欺辱谁,谁害你,你就加倍毒害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对恶人最痛的惩罚。” 说到此处,他嗤笑一声: “而自尽这等蠢事,不过是你在用旁人的恶和孽来惩罚自己罢了。” 听完他一番话,不仅周娘子哑口无言了,就连身边的百姓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谁能想到,方才还温润如玉的翩翩神医公子,竟会说出这等歹毒阴暗的话来。 “默庵......”凝望着男人的背影,裴玉寰揪紧衣袖,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可我、我没法对他下手呐.....!”周娘子咬紧牙关,绝望的低喊道。 “没法下手?那你就更不该死了。”戚默庵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便淡声道:“你该活着,也该活的好,成日在他们眼皮下晃悠,看他们为柴米油盐撕扯,看他们鸡犬不宁,看他们堕入地狱.....你要笑着看他们哭!” 顿了顿,他看向周娘子的双手,又道: “听闻你有磨豆腐的好手艺,爱惜你这一双手,还有身边这小丫头吧。” 说完话,不等周娘子反应,戚默庵就拂了拂衣袖,起身回到了裴玉寰身边。 “裴公子,我们走吧。” 他笑得如沐春风,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头顶的烈日似火,都城内本就热的像只大蒸笼,戚默庵救人心切,更是出了一头的汗,汗珠滑过小麦色的肌肤,衬他的原本俊美的脸多出几分刚毅和性感。 裴玉寰看的心口狂跳,继而拿出手帕,为他擦了擦脸。 “裴公子是不是也觉得,戚某刚刚的话十分恶毒?” 戚默庵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沉声问道。 裴玉寰没有挣扎,反而摇了摇头,道:“默庵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有道理的,所以我不会像旁人那样看待你,你.....在我眼中,是不一样的。” 听着他清润的声音,戚默庵一怔,觉得郁结在胸口的浊气陡然消散了。 “戚某会那样激动,是因为.....曾在这种事上栽过大跟头。”他的表情忽然有点羞窘。 直对着他黝黑的眼,裴玉寰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站立着,像在等待他打开心扉,说出心中的不快之事。 他宛如一汪甘美的清泉,水噔噔、湿淋淋的,洗涤着躁动难的心,让人不禁生出无尽的柔情。 望着他,戚默庵哑声开口: “那个时候,我继承先父衣钵,救死扶伤,从未失过手,在北梁京都小有名气,常有大户人家找上门,要我为他们医病.....” “后来,一个大商贾找到我,说他的夫人得了怪病,久治不愈,为此,他变卖家产,拿出千万两黄金四处求医,他夫人的病仍不见起色.....当时我感慨他对夫人情深义重,便许诺不收任何报酬,也要将其夫人医好......” “但后来,那位夫人......还是死了。” 说到此处,他的眼底泛起一抹哀伤:“她死后,我才知道,她的夫君,那个人人称赞的好丈夫,在红袖官有了相好.....他隐瞒了夫人的病情,我亦因此用错了药方,让本就虚弱的夫人,彻底走向绝路。” “再之后,商贾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我,派人追杀、恐吓......我被迫,离开了京都。” “哈哈.....而他,一个杀害发妻的恶人,却名利双收......” 戚默庵冷然一笑,垂眸注视着自己的手掌心:“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逃出来后,我开始怀疑自己,惩罚自己,甚至.....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办法再给人医病,直到.....遇见了萧爷。” “默庵......”望着他颤抖的眉眼,裴玉寰的心猛然一疼,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 “那不是你的错。”他轻声说着,一双秀美的眼眸灿若星辰,蕴藏着无限的柔情。 戚默庵回过神,和他对视片刻,竟不舍得放开他柔软纤细的手。 “好点了吗?”裴玉寰凑近一点,端详着他,问道。 “抱.....抱歉,是在下失礼了.....!”戚默庵连忙松开手,退后半步,微微躬身向他行了个礼。 瞧他一脸紧张,裴玉寰忍不住笑了:“你这是做什么?是生怕旁人不知道我们是宫里的人吗?” “我,这.....在下,”戚默庵支支吾吾的,脸有些发烫。 他这副纯情、谦谦君子的样子,落在裴玉寰的眼里,满是未经人事的禁欲之感,引的他神思慌乱,连心尖都要泛出水儿来。 “好了,别这么拘谨,不是要去医馆吗?快带路吧。” “好。” 戚默庵直起身,应了一声,便带领他往江边走。 水天一色,江上载满大大小小的扁舟,日照当头,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水汽升腾,使眼前的景色犹如仙境,美不胜收。 两人刚站到岸边,就看有艘不大不小的木船停在了面前。 “船家,可是要往对岸去?”戚默庵迎上前,扬声问道。 船夫笑着点了点头:“两位公子,江上正是凉爽的时候,请吧。” “不是要去医馆吗?这是要到哪儿去?”看到戚默庵上了船,裴玉寰困惑的问道。 对方也不回答,只取出银两给船夫后,就冲他伸出手。 瞧着他俊朗的脸庞,裴玉寰莫名感到一阵安心,也就握住他的手,任由他把自己带上船。 “两位客官,您坐好嘞——” 等他们坐进船坞里,船夫吆喝了一嗓子,就缓缓摆动船桨,带他们渡江。 “默庵你看,水里有好多鱼虾......那鲤鱼好活泼!”好久没有这般放松的时候,裴玉寰用手轻拂水面,逗弄着游来游去的红鲤鱼。 见他如此开怀,戚默庵又从怀里拿出一袋小袋鱼食,递到他的手里。 “什么时候买的?”裴玉寰双目一亮,有些惊讶。 “买烧麦的时候。”戚默庵温声回应。 “鱼儿快过来吃......!都过来!”裴玉寰把鱼食撒向欢快游动的小鱼儿,期间抬眸看了男人几眼,眼中积攒着欣赏、喜悦,还有一丝......难以启齿的情意。 “没有医馆。” 看他喂鱼喂得起劲,坐在对面的戚默庵忽然道。 “什么?”裴玉寰浸着水珠的手一顿,困惑的发问。 “没有医馆,所谓的医馆,只是我约裴公子出来的借口罢了。”戚默庵认真又平静的说道。 裴玉寰万没有想到他这样坦率直白,一时感到脸庞发烫,抿唇犹豫许久,才轻声询问:“为什么,要.....约我出来?” “因为我在裴公子眼里看不到对生的渴望。”戚默庵直挺挺地坐在那里,神态一片温柔: “那天,我在宫苑将你救回来时,你睁开眼睛的瞬间,我只看到了绝望和悲伤。” “默庵,我、抱歉......我,给你添麻烦了.....”裴玉寰捏紧手里的鱼食袋子,表情无措又紧张。 “戚某年少成名,被世人称作‘神医’、‘圣手’,亦见过形形色色的病患,可唯独有一个人,让我寝食难安、魂牵梦萦......因为,我能医好他的身,却医不了他的心。” “默庵......” 听到这番话,裴玉寰一下子僵住了,他怔怔地望着男人神采奕奕的瞳孔,整颗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捧着、抚慰着,让他欲语泪流,又沉溺慌张。 “说来还真是挫败,因为直到此刻,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医治他心上的伤。”戚默庵低下头,淡笑一声,又道:“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法子,带他散散心,看一看有趣的景色,这方法,是不是很笨?” “不,不笨.....一点也不笨。”裴玉寰连忙反驳他的话。 “裴公子,虽然戚某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你为谁而痛苦......” “可我看得出来,你在用旁人的罪和孽来惩罚自己。”戚默庵沉声说着,又叹息道:“方才我对周娘子的那番话,也想对你再说一次,为了珍爱你、需要你的人,不要惩罚自己,不要继续痛苦下去,好不好?” “我.....默庵,在这之前,我失去了一个让我痛苦,又让我感到自己还活着的人,我一人在这世上,拖着一副残体病躯,真的......很艰难。” 裴玉寰忍住眼眶里的湿意,缓缓倾诉道: “但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有另一个人,他为我分担了肩上的重担,让我不再那么疼,那么疲惫。” 说话间,他停顿一下,又惴惴不安的问:“默庵,会对我用心良苦,是因为.....我是你的病人吗?” “那是自然,救死扶伤,是戚某的天职。” 戚默庵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却未察觉到裴玉寰失望落寞的神情。 就在裴玉寰怅然若失,暗暗嘲讽是自己自作多情时,耳边突然响起了船夫的喊声。 “两位客官,起风喽——您坐稳嘞!” 船夫的话音刚落,船只就剧烈地摇晃起来,只听咣当一声响动,裴玉寰不慎撒了手里的鱼食,刚想弯下腰去捡,却被晃得脚步踉跄,直接撞进了戚默庵的胸膛里。 “唔——默庵!” “裴公子,你没事吧?!” 戚默庵赶忙扶住他的手臂,紧张的问道。 裴玉寰抬起头,恰巧对上男人无比担心的面容。 他没有回答,而是闭上双眼,把头埋进戚默庵的胸口,将身体全部交付给他。 “.......!”闻着他发丝和衣襟传来的淡香,戚默庵黝黑清澈的瞳孔一震,彻底沦陷在裴玉寰温软柔情的身子里。 这样一个仿佛三月春水做的人,缠绵起来,不知是什么滋味? “客官,到地方喽——” 正当二人紧密依偎,聆听着彼此心跳时,船忽然靠岸了。 杨柳依依,岸上阴凉处有阵阵清风,吹起青草和树叶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裴公子,那个.....我们、咳呃,到了!” 注意到船夫好奇的眼神,戚默庵轻拍了拍裴玉寰的后背,低声提醒道。 “默庵的怀里好舒服,我差点就睡着了。”裴玉寰慢慢松开手,又举目望向四周,看到岸边一排排的林荫小筑时,他好奇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是垂钓的地方,在江里钓到鱼后,可以带进那边的小阁楼料理,这里最有名气的是鲈鱼,很鲜美,在下也是初来岭南时,偶尔发现的。”戚默庵耐心的解释着,又道:“肚子饿了么?” 经他一说,裴玉寰才觉得腹部空落落的,还真有些饿了, “嗯,有点。”他也不掩饰,应答过后,就满眼期待地跟着男人走进小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