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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话:少年尤里

    欧文茫然地睁开双眼,窗外天光大亮。

    昨晚酒喝太多了吗,头晕……

    欧文一边骂自己贪杯误事,明明露西那样叮嘱他还是喝成宿醉;一边使劲回想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他不会在继承人书房发酒疯吧?

    哈,要是那样可就完了,在上司面前丢那样大的脸,还想当西港的代理?欧文悻悻,觉得应该没有吧。他记得当时他进了书房,和继承人简单讨论了一下是不是先拟关键词,然后……

    然后,继承人就说他来拟定,嘶……后面就完全想不起来了,连身上的睡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上去的。欧文无奈地摊开手,非常想给自己一拳。但想起今天要做的事又收回了手:不能打,要打这张脸,也起码得等父亲的葬礼结束才能。

    等欧文匆匆洗漱更衣,推门步入走廊的时候,他的未婚妻已经等待多时了。

    “早啊,露西。”欧文尽量保持一个正常开朗的笑容。

    但露西可不是能糊弄过去的,她抱着双臂,气鼓鼓地说:“你呀……昨晚还是喝多了吧!”

    “呃,是,是的。”

    “哼,还算诚实。”露西放下双手,正色道,“欧文,我不是在耍脾气。

    我仅仅是想提醒你,为了你的愿望和前途,有些小细节也必须去做到最好。因为贪杯或其他小陋习而功亏一篑,你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吧。你看,你嘴唇红肿破皮得那么明显,这是后来吃了辣的夜宵还是又喝了几瓶?这模样你能出席正式会议吗?”

    听了这话,欧文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有点糊涂。

    他应该后来没再吃东西了……但昨天晚上的事断片得那么严重,也许他吃过但忘了呢?

    争辩吃没吃意义不大,还是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吧。

    “是,我明白你的意思,露西。”欧文有些愧疚,他能明白露西对自己的关怀之意,因此他将手放在心口,认真地说:“你是通情达理又聪慧的女孩,我的战友和未婚妻,我非常感谢你的建议。我发誓最多小酌,一定不再喝得酩酊大醉了。”

    结果这下轮到露西窘迫了:“不、不要在别人家说得这么正式……”

    “咳咳。”来通知的女仆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两人背后,“抱歉打扰,两位请随我去用早餐,继承人少爷等候多时了。”

    “继承人在等我们?”欧文懊恼自己果然起太晚了,哪有让尊贵的领主等他们的道理啊!

    用餐的地方仍是昨晚的小餐厅。华美的窗帘拉开了,明媚天光落在坐于窗边的继承人身上,给他的侧颜披上一层圣洁的薄纱。

    俊逸的圣徒将目光投向他们:“早安,两位。昨晚睡得好吗?”

    “这里环境幽静,睡得很好,谢谢您的关心。”欧文回答。

    “我也是,您的体贴让我们受宠若惊。”

    继承人示意他们坐下:“两位能够享受,我就放心了。

    昨天是我第一次作为‘西港的统治者’招待客人。虽然只是简餐,但身份发生变化,心境也需要调整啊。”

    欧文睁大眼睛:“不必谦虚,继承人阁下。在我看来,您无疑已经有了身为领主的魅力。”这可一点也不夸大其词。在他看来,这位继承人言辞举止颇为文雅,愿不拘一格礼贤下士,本身又眼神深邃、俊朗英挺,男人味十足。他甚至暗自羡慕他宽阔的双肩和衣衫下隐约可见的肌rou轮廓,要是自己的身材也有那么健实就好了——算了,别想了,你可是文官……

    “很高兴听到我们未来的政治家这么说。”

    优雅的男低音将欧文的思绪一把扯回现在。他这个穷小子在学校很少被夸,却突然被未来的最高上司如此肯定,顿时感觉脸颊的温度都悄悄飘高,“您、您谬赞了。”

    博尔特里笑着抿了一口茶。仆人依次端上白吐司夹太阳蛋、蘑菇煎培根、土豆泥和热可可到两人面前。

    “接下来,你们要去举办威廉管家的葬礼了吧。”

    “是的,家父……”欧文交握双手,情绪再度低落下来,露西也偷偷拿出手帕拭了拭眼角。

    “我深表遗憾。”博尔特里深情地说,“于情于理,我应该在出席这位为宫廷内务cao持一生的、可敬管家的葬礼……可惜今天,帝国代表的驿船已经停泊了,恕我无法到场。

    所以我愿派一位亲信,代表我出席这场葬礼并致辞。愿威廉的灵魂在平静中安息。”

    这也难怪。欧文倒没期待从未和父亲见过面的继承人出席葬礼能说些什么,父亲这辈子有恩怨相关的人和事,大部分在父亲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消亡了。

    “谢谢您的关心,我没有任何异议。”欧文说。露西也回礼:“感谢您的挂念和安排。”

    博尔特里招了招手。大概早就等在那里,一个红发蓝衣、容貌精致可人但神色乖戾的美少年从侧间走了出来。

    “这是我的一位亲信,尤里。”博尔特里介绍彼此,“尤里,他们是威廉管家的儿子欧文和养女露西。你今天全权代表我出席管家的葬礼,带几个随从去吧。”

    “是。”少年淡淡地回了一声。

    三人和几个宫廷随从抵达了城堡外的一处巷子,那里正站着两个沉默寡言的搬运工和一个掘墓人。

    “家父的灵柩停放在圣约翰教堂里。请一起去一趟,在教堂外等我们。”欧文说。搬运工和掘墓人点一点头,扛起家伙就跟着走了。

    一路上出奇地安静,欧文和露西在为父亲的去世感伤,而那个被派来的尤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说话。这样走了十分钟,欧文才意识到这沉闷的气氛。其实不该这样,在路上自然地和继承人的亲信谈谈话,多了解一下此人和继承人的秉性才是上选。

    欧文看向少年,尽量自然地开口打破沉默:“请问你是外国人吗,尤里?听你的口音,和西港很不一样,你是从彭纳赛来的吧?”

    “是的。我和jiejie尤娜在彭纳赛东部经营木桶生意。”

    “那继承人带来的酒,就是用你家的木桶盛放的吗?”露西好奇地问。

    问到少年拿手的领域,他的表情明显轻松不少,纤眉也自得地抬起:“是啊,质量非常好,走长途海运、马车颠簸,没有一个破损的。”

    “那确实很值得引以为傲。”欧文赞叹,顺便引出下一个话题,“你们姐弟处于继承人在彭纳赛的势力范围里吗?”

    但没想到尤里顿时冷了一张俏脸,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们只是雇员、只是那个人花钱临时聘来的雇员而已。”像是要强调什么,少年咬着银牙加重了语气:“等到把欠款付清,他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欧文本打算和“亲信”少年套套近乎,看看继承人在彭纳赛的经营情况,没想到听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回答,甚至丝毫不顾及还有宫廷随从同行。他一时不知该怎样继续问下去,转头就撞上露西同样带着惊讶的目光。

    “还是别问太多比较好……”

    露西比了个口型,欧文点头了然,他也觉得不方便将对话进行下去了。

    幸好教堂出现在下一个街角,挽救了这要命的尴尬。门口站着威廉的老朋友,和欧文母亲那边的几位亲戚,他们都是来送老友最后一程的。欧文、露西和他们互相进行了简短的致意,并请他们稍作等待。

    “唉,进去吧,我们在这等你们。”一位老妇人说,为露西鬓发插上一朵白色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