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跪下。不会请安
从来不嗜甜的祈钒愣了愕，差点下意识就跟着说了句喜欢，只是当他准备说出口的时候，突然被不知何时跪了在他们面前的家奴所打断，「抱歉打扰二少爷，奴才该死。夫人吩咐奴才…」比他年纪大上十多年的家奴害怕得连头也不敢抬起，一直维持着额头贴地的卑微姿势。 抽中死签的家奴内心慌得很，生怕下一句二少爷说的就是让人来把自己撵出主宅。 被打扰到的二少爷脸色一沉，不待家奴汇报完便冷声的说了一个滚字，眸子中的温色被刺骨的冷锋遮盖，只是一个单字便吓得家奴颤抖得不成样子，不顾力度向祈钒深深磕头再爬走，头着地发出来碰的一声让男孩也心下一凛。 祈钒心思一转，又再开口叫停。可怜的家奴刚松一口气的心脏又被悬起到刀边，想转身听差遣的时候就听到二少爷落下的命令「拿一件苹果金宝给我，之後你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能进来。」 家奴立即应是後马上逃离现场，不一会将食物拿来奉给祈钒後便悄然无息的爬出去。他跪了在门前一会才稍稍回神，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看门狗这麽简单，简直就是二少爷禁室培慾的帮凶！ 那个小少爷您真的别怪奴才呀，二少爷真的太凶了！ 房间终於又剩下两个人，谁也没有先说话，空气瞬间凝结，小男孩像一台脖子被卡住了的机械人，眼睛像慢镜般一格格的瞥向旁边二少爷，翘长的睫毛如抖动的蝶翼，他有点紧张，下意识的多眨了几下眼睛，脆弱而美丽的蝴蝶展翅，洒下的鳞粉轻悄的降落了在某个人的心里。 祈钒倒是一脸坦然的看着他的动作，目光一直停留在男孩粉嫩的唇瓣，想起了小男孩刚才滔滔不绝的模样，然後像猎人般主动进击，强势的以冷漠锋利的眼神迎向男孩小心翼翼的视线。 男孩：「……」 祈钒：「……」 男孩像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学生，腼腆的放下手中的杂志，缩着脖子站了在祈钒的面前，怯生生的叫了一声二少爷。一直在他怀里的号码牌随男孩起身的动作而跌在地上，上面的46被一条硬掰的裂痕隔开，牌子的表面更有几个明显的鞋印。 男孩窘迫得低下头来。 祈钒马上就明白这男孩一直窝在这里的原因，原来是罐头欺凌事件。这也是他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由出生到现在祈钒跟他哥一直相处融洽，对还是屁孩的祈绚也颇为疼爱，从来也没发生过甚麽欺凌，而这帮不受控的罐头竟然敢在主宅和他的眼皮下干这种事，也太明目张胆了点。 想着想着，祈钒还是觉得自己漏了甚麽，直到他的手碰到了已被他忘记得一乾二净的47号号码牌，他才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这罐头露出了同情一般的眼神，难怪他跟自己念故事！原来是把自己也当成了被欺负的同类！ 我那有你这麽蠢！我那有你这麽弱！祈钒表面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但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男孩的智商，哼，以後看我怎样欺负你！ 被自己错认为同伴的二少爷迟迟没有发话，男孩一脸紧张，但眼神仍然柔和，红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双手仍然规矩的放了在大腿两侧，一副静候发落的样子。祈钒预期中求饶和讨好并没有出现，他只是安静的站着，整着脸和五官都予人温暖无害的感觉，像温顺又有点怕生的小宠物，祈钒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男孩头上耷拉的兔子耳朵。 笨死了，连句道歉求情的话都不会说。祈钒想，将来长大能活？ 让这笨兔子再四围遛躂的话，说不定明天就会变成兔rou煲仔菜的主角。 见男孩再没有出声的打算，祈钒板着脸指了指地板，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命令着眼前的蠢兔，语气却放缓了些，「跪下。不会请安？」 男孩毫无犹豫的跪下了，动作流畅而优雅，没有粗鲁莽撞的感觉，犹如抚上绸缎时的细滑跟柔顺。男孩双手交叠伏地，额头贴着手背，跪伏的姿势标准好看，声音轻柔得像风中轻摇的风铃，清脆乾净，令祈钒本就不多的不满又再降了几分「奴才洛以葵向二少爷请安。刚才奴才没礼貌，对不起…」 虽然看起来还是蠢，但说话的遣词和礼仪都甚有教养，祈钒觉得这罐头看上去挺有意思，不像寻常只有软和弱的奴才，他软中带韧，可以为一张食物的照片而笑得开怀，又可以耐着被欺负的委屈照顾着一样遭遇的同类，就是眼力差了点。 就在二少爷想多玩一会的时候，又传来了几声极不合时宜的声音。 从以葵的肚子里。 咕——噜咕—噜———，响声还自带抑扬顿挫，节奏感十足。 以葵慌张的按着肚子，可是空气中的甜香愈来愈浓，苹果的清香和烘培的味道占据了以葵的大脑，好香哦……可怜的眼睛无辜的眨着，下一声咕噜又加入伴奏。 祈钒忍俊不禁，终於还是笑了出声，眯起了的眼睛没有了平时的凌厉和冷漠，余光看见以葵愕然的表情，笑得更欢了。 以葵的脸上有好大一个问号。 待祈钒笑够了，对还捂着肚子跪地的以葵勾了勾手指，「跪过来点。」以葵虽然心里有点害怕，但还是乖巧的膝行来到了祈钒的面前，心里默默想到才第一次见面就开罪了二少爷几次了，回家一定会被父亲骂的，家中的生日蛋糕铁定吃不成了。 「在我面前还敢走神？嗯？」以葵吓得想抬头道歉，却看见祈钒把一个小铁匙递到以葵的嘴边，苹果的香气浓得化不开，以葵呆呆的看着，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喜怒不定的二少：这是给我的吗？ 「想吃？」祈钒明知故问。 以葵的眼睛明亮了起来，以灿烂得发光的眼神不住的点头。 真是一只见了好就忘了痛的蠢兔。祈钒嗤笑。 这表情一看就知道将来会是最常上镜的骗案受害者。 被骗财还算是好的，万一被人卖了说不定还甜滋滋的吃着金宝帮人数钱。 那双湿漉含光的眼神期待似的看着自己，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小兔，但二少爷又有点不高兴：这麽容易满足，是不是以後谁给他吃的他都会露出这个眼神？ 矜持呢？自制力呢？一个金宝就能把人拐了吗？ …那…要不…自己收着养吧？我又不是养不起。 苹果，面粉，糖，玉桂粉跟牛油而已，都是便宜的材料，嗯，好养。 祈钒为自己的机智点赞。更为自己拯救了一条生命而自豪。 「吃了的话，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我家的苹果金宝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你吃了就回不了头啦。」祈钒在＂以後＂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不着声息的给兔子下了圈套，等待着面前的兔子欢天喜地往洞里跳的样子。素来幽黑平静的眸子里竟透着阳光明媚的颜色，荡漾着魔法，以葵被这一瞥摄去了心神。 蠢笨的兔子还乖乖的跪着，嘴巴动了几下还是没能发出声音，祈钒心中腹诽着不是饿傻了吧？ 任二少怎样聪明过人资质非凡，也没有发现到此刻以葵的眼中，再没有半点苹果金宝的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