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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圣庇护教堂的管家一职,是家族世袭,向来只忠于教宗一人,与教廷其他组织包括枢密院职权独立。圣庇护教堂的所有事情包括仆役任命,均由他一人决断。 这一任的管家伺候过前代教宗,向来以谨慎小心出名,精心从信教虔诚、关系简单的教众中,挑选出了教宗身边伺候的仆役。 以贝尔德在教廷中的年资和关系网,竟然也花了半个月,才找到了一位可以与教宗身边贴身仆役搭上线的人,趁着对方休假,约他出来见面。 这个仆役在前一阵教宗前往开普勒星传教时,正好随行,贝拉德便假托自己有亲戚在那里,盛赞了一下开普勒教众的虔诚,仆役点头。 “教宗平日都不在外边住宿的,那次也是破例。” 贝拉德趁机提起话题。 “那可是辛苦你们了。想来教宗在外住宿,要带的各种东西必然极多。” 仆役摇头,“也没有,教宗还是很节俭的,连床垫和枕头都没有带。也就是圣器、日常用品这些。” 贝拉德正想把话题转到“圣器”,没有想到他竟主动提起,意外之喜,连忙装作惊讶的表情,“圣器?” 仆役想起管家的话,忙说,“哦,其实不该这么叫。大人已经再三嘱咐过我们了,应该称呼它为‘幻象’,不过我们之前叫惯了,有时还是顺口。” 贝拉德微微点头,“其实‘圣器’什么的,也都是个名称。不过教宗的这个圣器,大约比我们平时用的要大些吧,是装什么的?” 仆役表情有点疑惑,“您是问用什么装的?就是个黑核桃木的箱子,大约这么长,这么宽。” 木制? 贝拉德略为惊讶。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圣器,看起来不像是个载物么?” 仆役摇头,“是把剑。” 剑! 一把剑,是该怎么传递神恩?贝拉德彻底迷惑了。 “哦,那何以见得它是圣器呢?还是因为教宗这么叫过?” “啊,教宗有没有这么称呼过,我不知道。不过它肯定是圣器。琼恩跟我说过,他亲眼看见教宗从身体里把这把剑拔出来。” 贝拉德难掩错愕。 这是什么? 一把可以自动收缩的剑,教宗是想用它来伪装神迹么? 贝拉德脑子中飞快转过了异教中曾显示的那些神迹,从发光的胸口拔出剑的“蔷薇新娘”,或是从巨石中拔出来的截钢剑…… 不不,教宗并没有在公开场合中演示过这样的场景,还让管家教人称之为“幻象”。 这是说明,这把剑只是精神力作用下的幻象?或是摸到这把剑的人将看到幻象? “另有一种圣器,是真正由真神赐到人间的。” 贝拉德记起马里福克斯的话。 难道这个传言,并不仅仅是空xue来风?真神真的有沟通的媒介,而这把媒介,此时就在教宗手中。 他心潮起伏,试探着问。 “这把剑,平时就放在教宗的房间里?” “是,就在剑架上。” 贝拉德脑子飞快地转起来,话语更加亲切。 “你是一个人在威尔勒么?家里还有亲戚没?” 趁着教宗前往教区的空档,将圣器拿出圣庇护教堂,只要一小会儿,给红衣主教看一下而已,不超过一刻钟,就可以得到做仆役一百年也挣不到的报酬。 年轻的仆役心中微微动摇了。 第二日,阿德罗斯前往格利泽星系布道。 这是一个包含黄色恒星和红矮星的多星系统,行星轨迹接近长椭圆,此时正运行到恒星附近,日间气温十分炎热。 阿德罗斯戴着沉重的法冠,身上的法衣也重量不菲,只在穿越门的短时间下了次车,便已汗流浃背。 主教将他迎到觐见室,他只觉得心头微跳,双腿间的珍珠也灼热不已,不知怎么总有大祸降临的预感,原本安排的行程便都强行缩短。 阿德罗斯的车一穿过门,便意识到出了事。 两个仆役慌慌张张地从他的车前跑过,这是他入住圣庇护教堂十多年,从来未见过的景象。 阿德罗斯反倒沉下气来,踏进祈祷室外的休息室,摘下法冠,伸手让伺候的人脱去法衣,管家已匆匆赶到外边。 “什么事?” “是幻象——” 管家刚说完一个字,便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精神压力从上压来,身不由己地跪倒。 他身后的仆役精神力远不如他,只沾了一个边儿便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地跟着跪了下来。 管家竭尽全力地发出声音,拣最重要的信息说。 “找回来了。是琼恩,他把幻象插入体内,受了重伤。” 说到最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头磕在了地上,额头上滴下了豆大的汗珠,背上的衣裳瞬间湿透。 阿德罗斯稍微收敛了一下散发出的可怕气息,若有所思的念了句,“重伤。” 管家终于感觉扼在自己后头的铁钳稍微松了些,他剧烈地喘息着解释。 “是。今天琼恩轮班,到了交接的点儿,他没有出现,幻象也失踪了。我立即让人控制住附近,刚发现他没有出教堂,就在宿舍的床上,身上、身上插着幻象。” 饶是他见多识广,想到刚刚的情景也不仅打了个寒颤。琼恩不知是中了什么魔,竟然将整个幻象剑插入腹中,足足二十厘米,身下的血泊将整张床染到一片暗红。 “人呢,还活着么?” “还活着。紧急止了血。医生刚赶到。” 教宗此刻竟然还在关心仆役身体,管家心中又是感动又是自责。 他在这个位置几十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竟然出现了监守自盗的情况,刚刚被阿德罗斯狂风骤雨般的精神力所压制,尚未来得及内疚,如今一想起,几乎惭愧到无立锥之地。 他重又磕下头去,颤着声音道,“教宗,这都是我驭下不严惹出的祸,请您降罚。” 阿德罗斯睨了他一眼。 “降罚,也得先把摊子给收拾完再说。” 他的语气冰冷,管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琼恩此时已被送往教廷国最大的综合医院。 他的伤势虽重,却并不复杂。医生cao作着机械手,用生物胶粘合起被捅出的窟窿,又清洗了腹腔,人已经救了回来。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医生回头,看见一拨陌生人,连无菌衣都没有穿,就想往里走,忙站起来,一边说,“等一下,不能——” 一句话未完,他便听到脑海中一个严肃声音,“闭嘴。坐下。” 医生瞪大了双眼,立即如小学生一般,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等等,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有这样霸道的精神力—— 手术室内,阿德罗斯已经站到了病床边。 琼恩还在昏迷,但这点对他丝毫不构成障碍。 他进入精神海,找到琼恩的心灵岛。 岛屿十分小,只有个能落脚的地方。 阿德罗斯一步迈了上去,野蛮地直接拽出潜意识中的记忆。 一个仆役模样的人,正和琼恩说,“大人说了,不用把圣器拿出来很久,只要带到东门外,他会在一辆车上等你……” 琼恩眼中的剑架,和上面架着的长剑。 他拿下了圣器,卷着藏在一个画轴之中,朝外走去。一路和遇到的其他仆役微微点头。 他即将通过寝宫的门传向花园了,脚步却慢了下来。 琼恩路过了回廊的镜子,朝其中无意识地张望。随后,他改变了方向。 最后的回忆镜头,便是琼恩躺在床上,抬起了臀,对自己说,“既然教宗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阿德罗斯从精神海中出来。 他全身散发着狂暴的气息,一直跟在身后的管家忍不住膝盖发软,拼命捏紧拳头,指甲掐进rou里,才忍住了跪下去的冲动。 必须先解决问题,才有赎罪的机会。 阿德罗斯终于开口,语气中满是寒霜。“这个人是谁?” 他说完,管家只觉得后脑勺被人揍了一棍,眼前一片金星,脑海中却浮现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他愕然之中,报出了对方的名字。阿德罗斯点头,“把他带来。” 他临走前,看了医生一眼,“你做得不错。继续。我要这个人活着。” 阿德罗斯回到圣庇护教堂,与贝拉德谈过话的仆役很快被带到他面前。 甚至不用阿德罗斯施压,他跪在地上,立即源源不断地开始交代。 贝拉德红衣主教如何约他见面,又如何许了他好处。而他因为胆小,如何不敢去教宗的寝室偷盗,而又将事情转头告知了琼恩,将主教所许的好处全部转给了他。 他听说圣器失踪,便知道大事不好,想要偷偷溜出教堂,所有的门却已被管家严控,惴惴不安中等待着消息,已经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要听信红衣主教的话。 管家站在阿德罗斯身后,听得脸色都变了,只恨不得穿越回昨天,好把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掐死。 阿德罗斯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一言不发,直接从精神海中进入他的心灵岛。这个仆役的精神力比琼恩还要不如,阿德罗斯一脚踏上,礁石竟然就碎裂了。 阿德罗斯只来得及抽离出几个画面,画面中心是贝拉德那张脸,他轻哼了一声,退了出来。 仆役摇晃了一下,跌倒在地面,眼睛、鼻孔和耳朵中流出鲜血。阿德罗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跟管家说,“把卡坦尼塞特叫来,还有维艾洛。” 贝拉德在约定的时间,将车停在圣庇护教堂之外,等了半个钟头,没见人出来,反而见门上起了微微波动,被限制了出行,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回到家,一边派人四处打听,一边坐立不安地等着消息。 听说教宗回来了,又立即去了医院。 听说圣庇护教堂有人自戮,被医生救了回来。 又听说首席红衣主教卡坦尼塞特被叫去了圣庇护教堂。 贝拉德琢磨着,他应该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无论是和仆役见面,还是今日的开车前往,他都特意地避开了会留下通行记录的门,也没有带上别人。 如果教宗或是别人来询问,他满可以说,他是为了前日的传言,想要了解更多情况,以帮助教廷解决危机。 他在心中构思着词句,哪里该义愤填膺,哪里又该慷慨激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临近深夜,没有人前来传讯,也没有人来通知他教宗召见。贝拉德一边忐忑,一边安慰自己。 也许,纵然阿德罗斯知道了背后的人是他,但是没有证据? 只要他没有落下切实的证据,这事便有斡旋的空间。 贝拉德宽慰着自己,决定赶紧去睡一觉。毕竟,好的休息才能保证好的工作。 他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空气中似乎哪里微妙地改变了一下。贝拉德停住了脚步。 精神海的世界,他空降在自己的心灵岛上,震惊地看到了阿德罗斯的身影。 什么时候! 怎么可以! 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阿德罗斯竟然一步步登上了他的潜意识之阶,进入了他的心灵岛。 他转过身,浅灰色的眼眸看起来如万年寒冰,嘴角微微抬起,眼中却毫无笑容。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强?” 他说着,平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