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心脏

    池汐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天边泛白，那三大壶用以醒神的茶水这会成了最让人崩溃的东西，池汐连眼圈都黑了一片，整个人又累又疲倦，却仍然没看见陆青野的影子。

    这不像是他。

    他那人虽然呆板固执，可再怎么也不会忘了她的生辰——她自从认识陆青野起，唯一一个从未缺席过所有节日和重要日子的人，便是他。

    池汐有些无助的躺在床上，忽然就很是迷茫。

    她不想往不好的方向去联想，但陆青野的功夫如何她不是不知道。

    他能逃过皇宫数十道防线去给凤鸾宫点一把火，便能在数十道铁链捆着他的情况下求得生机——绕是这般都未能出现，那他所遭遇到的又是什么？

    池汐越想越是心悸，而疲倦也随之一同而来，她躺在床上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只觉得冷极了。

    “阿风。”她忍不住轻轻唤到。“还没人来吗？”

    房顶微微动了动，却没人回应她。

    池汐愣了一下，便又喊了一声，“阿风？”

    这人是暂代陆青野位子的人，功夫也不差，且尽心职守的，从来都是随叫随到，今日这是怎么了？

    而此时此刻，周遭一片安静，只有头顶，正有些奇怪的声响。

    池汐莫名有些慌张起来，她知道每天夜里侍卫军一定会有人守夜，而自己的生命安全也是时时刻刻受人监护绝对安全的，但这一刻，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青野？”她试着唤到，心脏的跳动剧烈极了，几乎随时都可以跃出胸腔，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带了些颤抖，小心翼翼的询问，“是你吗？”

    然而依旧没有人回答。

    头顶细微的颤动了一下，池汐的心脏都慢了半拍，紧接着，就听见清脆的一声响，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地上，而随着这一声响，周围的一切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池汐在昏暗的房间内瞪大了双眼，整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缩进被子里——她有些后悔没有收下傅秋给她的那一把匕首了。

    又等了许久，周围仍然寂静无声，池汐不得不去相信自己的耳朵，得出一个周围已经没有人了的结论，她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极为紧张的向声音最后传来的方向迈去一步，借着房间内有些昏暗的烛火，她看见一个黑布包裹着的袋子，正毫无生气的趴在地上，足有一个枕头大小。

    池汐环视一圈，依旧没有看见任何人，她又喊了两声，依旧没得到回应后，才慢慢的靠过去两步，悄悄矮下身，端详着那个不知为何出现在此处的黑色布袋。

    池汐深呼吸以平下激烈的心跳声，却闻到了空气中那么一丝丝锈味，　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

    她将手中的烛火放在一旁，而自己则慢慢的伸出手去，解开了那黑色布袋最上方的绳结。

    那一层黑色的布被撩开，里面则是个没有任何特别的盒子，只有盒子的表面用一张纸条贴着，写了几个简单的字——“生辰礼”。

    字迹潦草，宣纸的周遭还带了血迹，池汐有些愣愣的看了一会那字眼——正是陆青野的笔迹，她那悬着的心脏，这才微微落了一些下来。

    是陆青野吧。一定是他。池汐默默想到，或许他发现了今夜侍卫的不寻常，只是想要避开她而已，却寻了个让她这般害怕的法子。

    她摩挲了一下那宣纸周围的血迹，有些担忧的同时却也笑了笑，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些忐忑的，打开了那个盒子。

    随后，她看见了此生让她最为惊骇的画面。

    盒子被掀开的一瞬间，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而随着盒子被打开的动作，就连里面的东西都跟着波动了一番，借着旁边微亮的烛光，池汐清清楚楚的看见，那盒子的正中央，摆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

    一颗心脏。

    浸泡在满满的一盒子血中，还有些微弱的抽搐，每一次蠕动都换来盒子中血水的波澜，一下，又一下，正不甘的、微弱的动着，末端相连的血管黏黏的垂着，血管末端是不规则的创口，正湿哒哒的滴落着鲜红的东西。

    “啊！！”池汐尖叫一声，将东西猛地扔了出去！盒子里的血洒了出来，从地板的缝隙间渗过去，红色的一滩蔓延开来，池汐惊恐的跌坐在地板上，向后足足退了许多步。

    可即便这样，恐惧感也如影随形的扩张开来，池汐从未有一刻如此害怕过，即便是生命悬在刀尖上的那些时候，即便是在她杀人的那个雨夜，也从未被恐惧如此激烈的占据了心神。

    那是人的心脏，甚至还跳动着的，刚挖出来没多久的心脏。

    “陛下？！怎么了？”

    第一个进入房间的并非是那些御前侍奉的宫女，甚至也并非暗卫，而是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那里的，柳眠。

    池汐来不及思考，此时此刻她满心都被恐惧塞满，而见到柳眠的那一瞬间，埋藏在骨子里的依赖顷刻间爆发，她剧烈的呼吸着，哭腔正在喉口环绕，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将人狠狠的抱了个满怀。

    而当熟悉的味道盈满鼻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她也终于再忍不住那些由于惊吓而产生的脆弱心理，埋在柳眠怀里，彻彻底底的哭出了声。

    柳眠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摸着她的头，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寒意，却也同时格外温柔的安抚着被吓得狠了的小姑娘，声音轻柔和缓，“没事了，没事了，陛下。”

    很快池汐的房间就灯火通明，混乱成一片，闻讯赶来的人变得多了，而姗姗来迟的侍卫也跪了整整三排，宫女们被吓到哭泣的有不少，就连觉夏眼角都带着泪花，更别说还有吓得呕吐出来的。

    房顶上拖下来一具尸体，胸口带着一个吓人的血洞，那些血迹被人连忙清理着，可那些被血泡到涨大的地板却一时清理不干净，瘆人的血迹黑黢黢的在那里留下印痕，宫女们不得不拖来一个毯子将其盖上才作罢。

    问讯赶来的人也同样不少，就连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也都被惊动，派出去人和侍卫军一同追查，更别说方凌洲和顾亦尘这种本就派了人盯着她的。

    太医姗姗来迟，拎着药箱看着那紧紧抱着的两个人，苦哈哈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池汐的情绪才刚刚和缓下来，一张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泪迹，人还埋在柳眠的怀里，一双胳膊紧紧将他搂着，哪里肯松开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