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关于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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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B乐团要开始演出了。 距离上一次和唐先生见面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我还是应了先前的承诺邀请了他来B乐团的演奏会。即使我们之间的合作还未八字一撇。 唐先生与我约了傍晚时分在剧院见面。 大抵是初秋了,天总是暗得比以往快上许多。夕阳悬在霞旁,天空橙蓝交错,已经被划分为两个边界。橙得似蜜,蓝得似海,余晖洒满了人间。 我正在剧院场里躇着,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我的名字。唐先生在剧院门前不远处低喊了我一声,我顺势望去。 “ 唐总,好久不见。” 我带着笑脸相迎。 唐先生摆了摆手示意:“ 今天我们来欣赏音乐,不谈生意。你啊,就不必叫我唐总啦。” 我闻言顿了一下,忙点头应着叫了声唐伯。我估摸着是这个称呼,对方才笑了起来。 来的时候,唐先生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个人比唐先生高出许多,还很年轻。他身穿白色西装系着黑色领带并肩走在唐先生旁边,而唐先生的温文尔雅更是衬出他的冷冽。 我浑身忽然颤了一下,指尖有些发冷。 起初,我以为是室内温度的原因。直到走近他们,才越发觉得这种刺骨的冷是唐先生身边那个人带来的。 在我看来,这种气场是有威胁性的。这类人,我也见过不少。大多数都是混迹商圈的,艺术圈的我倒是很少有见。因为后者而非像前者一般,想给人压倒性的优势。 我侧眸,将视线从唐先生转移到了他旁边的那个人身上。那人的五官很立体,长相肯定是属于好看之上的。那双眼睛很漂亮,能清楚得看见是浅浅的褐色。 他也对上我的眼睛,向我微微点头示意,连笑也只是吝啬地轻勾起嘴角。 他的眉峰似乎挟着寒意,硬生生地将我们之间的距离划分开,像是建了一道透明的墙。要我说这种感觉可能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其实,我不太愿意跟这类人打交道。基于本身就很陌生的缘故,这种人通常话很少、让人有距离感,且难以琢磨。在商,无疑是一场不利的交锋。 但我有些意外,没想到唐先生把他带来了。 我颔首礼貌地向他伸出手:“ 想必这位就是林先生吧,久仰大名。” “ 谬赞了,邵总才是。” 林怀喻抬眸望着我,也象征性地握了握我的手。 手心倒是比人暖得多,我心想。 TANG公司在音乐这一行能做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中的原因之一就不乏有林怀喻。 林怀喻是TANG旗下的钢琴家,无论是在国内还是海外都可以说是闻名遐迩。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赢得了国际钢琴大赛的冠军,在柏林。后来,林怀喻愈长大愈是在钢琴这方面展现了非凡的才华。很快,这个世界便发现了他。 就像是在高峰雪山之上采到的那一颗最闪亮的钻石。更幸运的是,这还是一颗被自然雕刻得晶莹剔透、玲珑有致的钻石。 林怀喻是这个世界的宝藏。 这是很多人给予他的评价,即使也有少部分的反驳。但这个评价可谓是相当的高,甚至可以夸张地说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天才,就连对他算不上有很深了解的我也是这么认为。 可这都被林怀喻自己一一否认了,他似乎说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闭嘴了。至于这句话是什么,我不知道。 剧院外的人们陆陆续续地进场了,我们仨也没有再继续寒暄。 演奏会的门票是我让助理给拿的。我虽然知道唐先生喜爱音乐,但也不至于到他喜欢坐哪个位置都清楚,所以便选择了中间最好地带的位置。 老实说,我没怎么听过古典音乐,平时最多也就在手机里听听轻音乐。但是像这种大型乐队,我还是第一次在现场观赏。即使这是我公司旗下的乐团。 演奏会演奏的曲目是。我掂量着那张节目单扫了几眼,心想是那首戚小姐最喜欢的。这个被人们熟知的曲子是支芭蕾舞曲,而我有幸和戚小姐看过一场。 大概是十二年前,在莫斯科。当时邵老先生和戚小姐要去外边谈生意,顺带着把我捎上了。 那天邵老先生不在,戚小姐便连拖带扯把我拉到莫斯科大剧院里边儿。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身上还穿着戚小姐搭的正装,踩着红地毯走了进去。 我还记得我还被剧院里金碧辉煌的装潢震惊到。周围全是穿戴整齐的人士,嘴里还时不时感叹。入座的时候,我才发现这是一部芭蕾舞剧。 后来,戚小姐同我说她小年轻的时候学过一阵子年的芭蕾。小女孩嘛爱美,一听到天鹅、公主啊就觉得心动。但兴趣终归是兴趣,戚小姐还没学到两年就放弃了。这次有机会能看一看,也算是圆了当年没完成的梦吧。 这舞剧一看就是两个半小时,我撑着昏昏欲睡的状态看完了整场芭蕾。当年我十七岁,正是叛逆的时候,不懂欣赏这些,只觉得俗、无聊、没劲儿。 不巧,上天就是喜欢跟我开玩笑,越是不喜欢什么越是记得牢。不断重复的第二幕旋律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当双簧管响起来的那一刻,像是有双手拨开了在墨色夜空的云雾,贝加尔湖面上缭绕的薄烟逐渐散去,然后看见了凛冽的月光。 月夜,原来是那样皎洁,那样的明亮。隔着浓密的灌木,闻见了泥土的腥气,看见了仰起长脖的天鹅。 奥杰塔公主与齐格费里德王子会在那片湖中相遇。 从暮夜到清晨,黄昏到黎明。 人类与之最容易产生的就是情感和共鸣,不论与谁,也不论对错。这首曲子我或多或少听出了一些情绪,孤寂、寂静、黯淡。没有更多了。因为这首曲子里我也只能听出俩个字:悲剧。 事实上,我当年看的那场天鹅湖故事也是的,最终王子和公主双双陨落。 是悲恸与追忆,冲突与挣扎。 正是因为转瞬即逝的情绪,才使得这首曲子旷世绝响,让天鹅湖成为了芭蕾的代名词,浪漫的柴可夫斯基依旧属于自己。 我悄悄地探了一眼坐在我左手边的唐先生和林怀喻。他们很认真地在听,眼里还透露着些光亮。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想也是。 演奏结束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我们三个人并肩同行,伴着稀少的人群走出了剧院。走在灯光昏黄的长廊中,我顺意询问:“ 唐总和林先生觉得怎么样,可还满意?” “ 你觉得如何?” 唐先生先开了口,带笑问了自己身边那位钢琴家。 钢琴家侧过身子,面对着我。长廊里的灯光贴在他的右脸颊,翻过高耸的鼻梁隐约地折射出了一道倒三角的光影,越是显得他的五官如此得深邃。 看着林怀喻感觉像是教导主任势必要给我和考试成绩做个了断,我有点些许的忐忑。 却只见钢琴家点头赞同:“ 嗯,确实不错。” “ 在国内,算是顶尖的水平了。” 没想到教导主任非但没有骂我,而且还夸我考了个年级第一。我闻言下意识虎躯一震:“ 不敢当,谬赞了。” 林怀喻身份摆在这里,这么直白地点出来,倒是叫我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我和唐先生之间的合作还处于朦胧状态。 唐先生倒是拍了拍我的肩像是安慰道:“ 他从来不说客套话。” 我:……那我应该谢谢他了。 直到走出了剧院,天黑得泛蓝,已经黯淡得连月亮都难以捕捉,只有一束被云遮住的米白色。借着剧院门口的那点零零碎碎的灯光,我们互相道别。 转身之时,林怀喻从背后叫住了我。他很认真地对我说道:“ 如果未来有机会可以合作,那便是我的荣幸。” 听了这句话,我愣是没有开口。 林怀喻脸上这幅神情是之前我所没看见的烈。周围很昏暗,但他的眼里却带着光亮。是那样充满冀望和锋芒。 他对于音乐,是如此的热爱且共鸣。冷与火的交融竟是如此热烈吗?这一刻的瞬间,我才看清楚这个世界的宝藏。 这位钢琴家确实足以让世界倾倒。 我知道唐先生把林怀喻带来的原因了。这像是一个无需在纸上写下的承诺,它就赤裸裸地摆在眼前,的确让我心动了。 或许,我才是谢舟口中说的那些纵横在这个圈子里彻头彻尾的商人。 因为利益,我会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