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和离书（上）
钟瑞还是翻墙回家，虽然钟老爷给留了角门，但他一次也没走过。大概是身体本能吧，总是不假思索的到了那面墙，翻过去。 回到书房，他摆摆手让万全下去，只留了一盏灯。 钟瑞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石块放在桌子上，这是他从仓库那边带出来的。他依然觉得这石块很怪，过于……黑？ 这太不自然了，而且很干净，像被清洗过，即使有尘土也是后面附上去的。不像其他的，从矿里挖出来，被专人辨别一下，随便擦擦就装车了。 自从看见这块石头，钟瑞就开始着急。那种直觉越来越强烈，以这块石头为源头，一定会发生什么。但他什么都判断不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很危险。 也许，可以先把沈清和送走。 一念起，必有因。 钟瑞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他拿出一张纸，试图把“梦”中的事写下来。虽然此时他还剩的印象实在不多。 “前世”悔婚，但最终娶了清和；今生也是。 “前世”洞房夜，喝了酒就走了；今生洞房夜，去了，但喝酒太多什么也不记得。 “前世”新婚后就把清和扔后院，自己没回去过；今生除了成亲当日，一直分房睡。 “前世”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就买了香玉，但之后就没见过；今生二两银子就买了，扔庄子里种菜，也没见过了。 “前世”刘旺突然死了；今生也是。 …… …… …… 一样的，居然都一样。钟瑞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张纸，哪都没变。不过是树干上斜分的枝丫，貌似每一枝都不同，但都生长在早就预定好的位置。 所谓的今生也是，歪歪扭扭，但最终每个节点都和“前世”吻合。 那接下来呢？ 和离 入狱 饮毒 原来自己的一生还剩三行字。 钟瑞木讷地拿出一张新纸，提笔写下“和离书”三个字。然后又顿住，任墨水滴下，洇湿纸张。 这张不行，钟瑞面无表情的把纸揉成一团，换了张新的。 这张也不行，字太丑了。 这张也不行，写歪了。 …… 没多一会儿，废弃的纸团已经丢了一地，如今只剩一张纸了。钟瑞呼吸一下，刚要落笔，却没想到力气太大，笔折了。 钟瑞看着那只残笔，直接掼到地上。然后对着那些纸团，伸脚一个一个踩扁。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和离！那也许就是巧了呢，这世上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没准我明天出门天上直接掉石头砸死了。什么前世今生，一个梦罢了。好好的日子不过我在干什么！和离！和离个屁！ 钟瑞发泄一通，气喘吁吁，地上残纸一堆，墨水也洒在身上，弄得自己狼狈不堪。他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倚靠着桌腿，不自觉的用后脑去磕碰。有没有什么缓和的办法，不能不防，但……但清和也不能走。 清和，清和，清和…… 钟瑞痛苦的抓着头发，若是自己会一直忘记，忘记所有“前世”的事情。那沈清和在自己看来，是不是又会变成一个“伤了脸的哥儿”。忘掉所有的自己，会不会又把清和扔在后院不闻不问。 他突然想起沈清和说过的一句话——“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钟瑞松开头发，呆愣地看向地面，清和那么聪明，他早就感觉到了，他比自己还要早的意识到。若没有那个“前世”，那个“梦”，我还会对沈清和好吗？钟瑞问自己，但他想不出答案是什么。 终于，他一个激灵爬起来，重拿了支笔在纸上写画。 这还是一封和离书，但律法所定，需夫妻双方都签上名字才被承认。他只写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没有写年月日，这样就可以先放着，如果真有意外，由清和自己补上另外一半就行。如果……清和自己想走，也可以补全，直接离开。 钟瑞看着这封和离书，心中一片悲凉，但他此时已是力竭，稍作整理便瘫倒在床上睡起来。 等钟瑞恍惚睁眼时，见天还黑着，倒头又要睡。万全赶紧拦住，“爷，这都快吃中饭了。” “啊？”钟瑞又爬起来看，天还黑着啊。 “外头下着雨呢，都快一早上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万全边说边把钟瑞拽起来换衣服。 “清和呢？” “少君明天回沈府，现在正收拾东西呢。但这雨一直下，也不知道啥时候停，路该不好走了。” “嗯。” “少爷，少爷？您想什么呢？” “啊？”钟瑞回过神才知道自己又发呆了。 “总感觉您最近心事重重的，少君还把我叫去，问是不是您店里有什么麻烦。” 钟瑞摇摇头，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向正房的方向，对万全说：“我书桌上有个荷包，你取过来。” 万全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但还是听话的过去，荷包就在书桌正中间，很容易就拿到了。但桌上其他物品以及周围地上都是墨水纸团，凌乱不堪，像是一群猫在这抓过老鼠一样。 少君还没走呢，就这样了，这要是走个十天半月的，少爷不定得糟乱成什么样。万全心有戚戚焉，无比担心接下来的日子。 “你把这个给少君，就说……先不要打开，等几天我去接他回来，要是没去，再打开。” 万全一头雾水，应了声“是”，就往外走。 “等等！” “怎么了少爷？” 钟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自己拿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