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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

    程晋合死后,关望和程见凌按照约定分到了大笔的财产,原先关望长住的那套小别墅也转到了他的名下。不过那地方环境虽好,却和程见凌的学校离得太远,作为共同生活的地方自然不太合适。

    后来兄弟俩在大学周边寻到了一处不错的房子,是商住一体的高层楼房,房子尚新,周边生活便利,室内装修也品位不俗。房主因为要举家移民海外,打算变卖闲置的房产。兄弟俩看过房子后都觉得十分满意,便爽快地买下直接入住,省去了许多麻烦。

    了结了复仇的事,关望便彻底闲了下来。看着程见凌每天忙于学业,他也想过是不是要回归校园,继续完成中断的大学课程。但他中文读写能力有限,本身对念书也并无太大热情,与其在学校里耗上几年时间,不如去做些更实在的事。

    于是他和程见凌一商量,在自家楼下的商业街租下了两间店铺,花几个月完成了装修、招工、申请证照等事宜,开了一个泰式餐厅。期间还托何湾给自己重新办了身份,把名字从程望改成了关望,从此就以自己的本名在中国生活。

    餐厅临近大学,价位也不算高,又有个帅气的老板名声在外,因此生意相当不错。有时候程见凌会背着电脑到餐厅里坐一下午,有时候关望也会抽空到学校里给程见凌送个午饭。日子平静充实,彼此亲密无间。

    一切稳定下来之后,兄弟俩又去过一次泰国为母亲扫墓,在墓前将程晋合那禽兽的下场告诉了母亲,告慰那个曾遭受过百般折磨的灵魂。离开之前,兄弟俩决定将母亲的遗骨火化后带回中国,她生前一直牵挂故乡,却再也没有机会回去,现在恩怨已经了结,理应堂堂正正地回到她出生长大的地方。

    关望还向巴颂提议一起去中国,平时可以帮忙打理餐厅,也是份正经工作,在薪酬上决不会亏待他,总比继续待在这危险混乱的地方要强。

    但巴颂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他自小在这里长大,也不会说中文,从流浪、当童军到进赌场,二十多年来从未体验过普通人的生活。当一切已经成为习惯,突然的巨变往往会带来不安。比起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做一个“正经人”,他更愿意顺着原有的轨迹继续生活下去。

    走之前,关望还和素攀见了一面。自从阮梅找来法师为素攀“换魂”——将旧情人的灵魂“灌进”她的身体,她便将计就计扮演起了那个死去的女人。那女人在丈夫孩子都被阮梅杀死之后就发疯自尽了,令阮梅多年来一直困于悔恨之中,而素攀便利用了她的爱和愧疚,使两人之间达成了一种互相控制的微妙关系。也许她这辈子都很难逃离阮梅身边,但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关望当然仍在为蓝雅在曼谷的求学生活支付费用。蓝雅这一年多来个子长高不少,愈发有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性格也显而易见的开朗了许多,平时会在社交网络上晒出一些参加社团、逛街玩耍的生活片段,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无忧无虑的中学女生。

    彼时程见凌已经升上研三,和庄易阳仍在同一个导师门下,因此还是会常常见面。庄易阳受程心倩之命监视了程见凌近两年,自知对他不住,在那次绑架之后就主动退了宿舍,不再做他的舍友。

    其实后来庄易阳有再专门来向程见凌道歉,态度可谓是十足诚恳。程见凌虽然有所触动,但对之前遭受的算计与背叛实在难以释怀,已经无法再将他视为朋友。

    不过其实说起来,庄易阳并没有从他那里掏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虽然图谋不轨,但最终未遂。而且在两人被绑走的那天晚上,庄易阳不光义气十足地为救程见凌挨了打,还及时叫来了程心倩和关望,算是帮了大忙。程见凌念着多年同学旧情,本来又心软,自己想着想着也就不大生气了。

    再后来,庄易阳似乎是被程心倩甩掉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十分郁卒,还在某次同门聚餐上喝醉了抓着程见凌诉苦。程见凌只得不怎么真心地安慰他:“不然还能怎样呢,现在你对她已经没有用啦。”

    庄易阳喷着酒气求他:“见凌,哥,你是她哥,那就是我哥。你去帮我给她说两句好话吧,求你了,我的亲哥。我是真的喜欢她。”

    把程见凌都给气笑了:“想得美!”

    不过身边的同学朋友们都说,程见凌那副难得的好脾气是变得更好了,脸上也常挂笑容,可见日子过得滋润。程见凌也并不避讳说起自己有了恋人,只是这恋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给旁人看到过半点蛛丝马迹,倒是他那个常来送午饭的孪生哥哥似乎占据了他的生活。

    日子毋庸置疑过得幸福甜蜜,然而兄弟俩的性格和生活习惯毕竟大有不同,就算感情再好,长住一起也难免会有一些矛盾,吵架也是有过几次的——严格来说倒不能算吵架。关望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发了脾气时反而更加沉默,每次程见凌单方面要吵,他就一个人跑到阳台上闷头抽烟,然而这副拒绝沟通的姿态更是火上浇油,有一回直接把程见凌给气得收拾东西离家出走了,一个人跑回学校宿舍住了大半个星期——最后当然又被关望哄得开开心心回家来了。

    到了这年年末,程见凌已经确定要在毕业后去几个师兄合伙创业的设计工作室就职,无需再cao心找工作的事,就把精力都集中在写毕业论文上,可都到了这个关头,导师给他派的活儿也没减多少,偏偏他又是个凡事都力求做到最好的人,两边兼顾下来已然是筋疲力竭。

    在写毕业论文和给导师打工的双重压力下,程见凌的神经宛如绷成了一条拉伸至极限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到达绷断的临界点。又正逢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寒潮不断,阴雨连绵,更是让人阴郁烦闷。于是程见凌在这样苦不堪言的日子里显而易见的暴躁起来,发脾气的频率明显见长,让关望在和他相处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今天程见凌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埋头画了大半天的图,到了晚上才有空写自己的论文。就在他拼命寻找灵感而不得时,关望从餐厅回来了,一进家就先进书房里看看程见凌。只见程见凌没精打采地坐在电脑前,一副苦闷模样,书桌上还放着一碗早已凉透了的泡面。

    关望不免心疼:“晚上就吃这个?早知道就回来给你送饭了。”他见那泡面也没吃几口,还剩了大半,便说:“这个扔了吧,我再给你弄点吃的。”

    程见凌这时候突然脑门生光,好不容易来了点灵感,生怕它跑了,连忙埋下头来啪啪打字:“我不饿,不用管我。”

    “那你晚上还吃过什么别的没?”

    程见凌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吃的喝的:“我不饿。”

    “那也不能不吃东西。冰箱里还有速冻水饺,我给你煮点吧。”

    这下程见凌的思路又断了,躁郁地抓着头发:“烦死了!我又不是傻子,肚子饿了不会自己找东西吃吗?”

    关望见他又发起了脾气,也不敢再打扰:“那你忙,有事情再叫我。”识趣地退出了书房。

    “把门关上!”程见凌喊道。

    熬到了午夜,程见凌仍没有走出书房。关望在睡前来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见没有回应,本来还打算开口劝几句,想想还是作罢了。

    门里的程见凌已经趴在书桌上睡过去了,睡到半夜被冻醒,这才感觉到腹中饥饿。他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地钻进厨房,发现锅里还温着煮好的水饺,立刻拿出来吃了,一口一个都是哥哥的体贴与疼爱,心里不由漫上一股酸酸的暖意。

    吃饱了肚子,又粗略洗漱一番,程见凌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掀开被子往关望的怀里钻去。

    这段时间程见凌习惯了晚睡晚起,关望出门时他还没醒来,关望睡觉时他还没上床,整天没日没夜地窝在书房里,两个人虽然住在一块,竟也没机会打几次照面,交流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有时候关望想关心他几句,又怕自己惹他烦,只得是少说多做。本来好好一对蜜里调油的恋人,生生过出了一种分居夫妻的感觉。

    直到临近春节时,程见凌终于完成了论文初稿,在按下发送键提交给导师的一刻,他身心俱疲地长吁一口气,随后又涌起一股任它天崩地裂人死鬼活也莫烦老子的豪情,关掉电脑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关望当然早已不在。程见凌如今一身轻松,心情极好,十分想念哥哥,于是起床后就打算到关望的餐厅去找他。

    这时候外地的人们都陆续回乡了,街上的人流少了一半,餐厅的生意也冷清许多。店长看见程见凌过来,熟稔地跟他打招呼:“哟,好久都没见你来了。”

    程见凌转头四顾,没发现关望的身影,便问:“我哥呢?”

    “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趁店里不忙,老板出门买年货去了。也是不赶巧,他前脚刚走你就到了。”

    程见凌近来过得稀里糊涂的,一算日子,原来后天就是除夕了。这是他和关望同居之后过的第一个春节,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总感觉应该隆重一点,之前还打算过要一起出去旅游,可惜最近实在忙,这些计划也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他立刻打电话给关望:“哥,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吧。”

    挂了电话,他赶往离这不远的一个大型超市,在一片喜庆的歌曲和拥挤的人头中找到了关望,蹦蹦跳跳跑过去,一个冲刺起跳,骤不及防就扑到了关望的背上。关望给他扑得差点往前摔倒,回头一看,弟弟正笑得满脸的兴高采烈,身后若是有条尾巴,怕是已经欢快地摇起来了。

    关望半是好笑半是无奈:“今天这么高兴?”

    “都把论文给交了嘛,剩下的等过完年再说。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什么?”

    程见凌去翻看购物车里的东西,发现都是他爱吃的,酸奶、梅子、红油面皮,甚至还有一向被关望嫌弃为“花里胡哨的糖水”的各种饮料。

    总被哥哥这样着想和疼爱着,想撒娇的心情又涌现出来:“哥,你对我真好。”

    关望轻哼一声:“你才知道?”

    程见凌拽着他的胳膊摇晃:“我当然一直知道了,所以也想要对你好。”

    关望并不信他,冷冷道:“你对我是越来越没好脸了,以前那么粘我,现在看见我就嫌。”

    程见凌急道:“我对你爱都爱不过来,怎么可能会嫌弃你?”

    “说得好听,那你是怎么对我的?整天话都懒得跟我说一句,动不动就冲我发火。我也不敢再在你眼前晃了,生怕又被你吼出房间。”

    程见凌听他这么一说,也发觉近来很对不住他,小声解释道:“我这阵子赶论文压力大,心情不太好,所以就总是……”这时候说什么都像在狡辩,他只得愧疚地道歉:“对不起。”

    关望本来就不太爱笑,这时候要忍住笑意并不很难,只是面无表情地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

    程见凌见他不说话,更是着急,拽着他的胳膊又说:“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好,你给我煮饺子那次,我半夜醒来边吃边感动。其实我都知道的,但那时候我就是没控制住……我以后不会了,哥,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再装下去就于心不忍了。于是关望揪了揪他的耳朵,终于笑道:“我没生气,跟你开玩笑的。”

    “你又耍我啊?”程见凌由忧转喜,哭笑不得,然后趁着周围人都没注意时,在哥哥的侧脸吻了一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