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寻夫

    落地的那一刻，江晚灵的眼泪几乎要凝结在脸上了。

    A市的冬天，冷风割rou一般。

    许霂霆看向身边，小小的身影，抬头望着漆黑也遮不住阴霾的天，一双眼泣血般的通红。

    陆恩早早就前来接机，看到江晚灵的那一刻，他有些不忍与之对视。

    许霂霆带他们先回了自己的住所，江晚灵没拒绝，她要收拾打扮，不能给容临丢人。

    知道江晚灵去容家的目的，陆恩几番想开口劝阻，但看着她的模样，到底没能张得了嘴。

    “三嫂……早点休息。”

    “陆恩，容临回不来了是吗？”

    她总觉得像在做梦，难以相信，还在期盼开门那一刻，能看到容临，尔后大家告诉她一切都是骗她的，容临还好好的……

    “是……”

    “你亲眼看到的？”

    “嗯。虽然行踪暴露损失惨重，但我们也完成了任务，三哥死的光荣，他……”

    “我不要光荣！我要我的容临好好活着！凶手呢！叛徒呢？”

    陆恩沉默几许，“关家旁系勾结毒枭在先，身边的兄弟里……出了背叛者……”

    “关家？……”

    陆恩点点头。

    所以……关山月这阵子的奔波……

    江晚灵脑子有点懵，想不通就开始头痛想哭，许霂霆见状忙带她上楼进房间，让她休息，什么也别再想。

    “三嫂好好睡一觉吧，明天一早，我带你过去。”

    江晚灵点点头，坐在镜前。

    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胀，皮肤没什么血色，她先是洗了个澡，又冷敷消肿。

    换了衣服，在镜前细细的化着妆。

    边画眼泪边流，她恨自己不成器般扇了自己一耳光，眼泪还是止不住。

    许霂霆来敲门时她早已收拾妥当坐了半夜了。

    看着打开门的女孩子一身黑裙，嘴唇殷红，双目充血，眉目间遮不住的憔悴，许霂霆眉头狠拧了起来，转过身不敢看她。

    “三嫂，此行未必顺利，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我心里有数，走吧。”

    一出门，许霂霆忙把自己的大衣又加披到她身上，迅速去车库取车，陆恩站在她身前，帮她遮挡肆虐的风雪。

    大雪下了半夜，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花钻着空子，扑落在她的头上、身上，慢慢融化在她的脸颊上。

    上了车，许霂霆看看后视镜里没什么人气儿的江晚灵，知道她必定整夜没睡。

    “三嫂睡一会儿吧，雪天开不快，到了我叫你。”

    江晚灵点点头，转看向窗外。

    雪虐风饕，她的容临啊，不能躺在这天凝地闭的寒冬……

    容家老宅，大门未锁，许霂霆和陆恩陪江晚灵一步步踏进去。

    院中扎着一个灵棚，江晚灵老远就望见。

    连正儿八经的灵堂都未设，连屋都不让进，美其名曰因为特殊性和保密性，不宜声张，一切从简。

    大雪狂肆，江晚灵压不住自己的脚步，不顾走上前来询问的佣人的阻拦，深一脚浅一脚往灵棚那边奔。

    身体跟不上心情的急迫，前倾趴倒在地，她撑起身继续往前跑。

    许霂霆追赶上，扶着她，江晚灵嘴唇哆哆嗦嗦，雪花密匝，遮着她的视线。待奔到棚前，灵柩未盖，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裹在其间，没有人守着，就留他自己在这冰雪寒冬中受着。

    “容临！容临……”

    江晚灵跌跪在棺木前，伸手去抱那个小盒子，声音悲戚苍凉，吓停了要上前阻止的下人，也引得大屋里的人奔出来。

    容怀虚容怀谷对视一眼，瞬间了然来人的身份，没有妄动。

    穆秋桐恨着一张脸刚想上前，被自己老公拉住甩了个眼色，遂狠白了一眼江晚灵，重重“哼”了一声。

    江晚灵端抱起木盒，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雪下的更凶了，寒风裹挟着她的哭喊，回彻在容家大院。

    “嚎成这样，烦死了，哭个丧，至于吗。”

    “闭嘴！”

    穆秋桐此话一出，许霂霆和陆恩脸都黑下去。容怀谷恨不得缝上自己老婆那张没有遮拦的嘴，穆秋桐不服，还想讽刺几句，看到容怀谷真的拉下脸来，不甘心的撇撇嘴。

    漫天的雪，如撕扯破败的棉絮。

    江晚灵哭的浑身无力，撑着一口气，抱起容临的骨灰盒。

    “这位小姐，麻烦你放下手里的东西。”

    容怀虚开口阻拦，佣人们撑着的伞遮去他们头上的雪，江晚灵眼神望向声源看一眼，又看向手里的骨灰盒，吐出的语气坚定又温柔。

    “我要带容临回家。”

    “这就是他的家，要不是看在陆恩和霂霆的面子上，你早被赶出去了。”

    “我是容临的妻子，我一定要带他走。”

    “放肆！容家还容不得你造次！”

    容怀虚声音威严，大吼一声。他倒不是在乎容临的遗骨，容云生因为容临的死一病不起，容家现在是他掌权，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尤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更何况，军部每日登门拜访吊唁的人一波接一波，带走骨灰算什么事儿。

    看江晚灵不说话，以为她被唬到了，容怀虚换上一副长辈慈爱的面孔。

    “小姑娘，你的身份我们也有所耳闻，我们容家也不是容不下人，容临生前既然认下了你，我们当然可以承认你的身份，只是……”

    江晚灵还是不动不说话，容怀虚走近几步。

    “容临留下的东西自然该属于容家，你带着东西回归容家，自然也名正言顺的成为容临的遗孀。”

    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儿嘛，大多没什么脑子，哄骗几下也就成了。

    江晚灵低头笑笑，抬起头，对视上容怀虚，又环视一遭，把对面站着的每个人的嘴脸都印在脑子里。

    “我原还想象不到，如今算是真正见识了，容家，容临最亲近的这些人，欺他，辱他，算计他。他如今尸骨未寒，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图谋他的财产，连装都懒得装。我一分钱都不会吐出来，哪怕是带着容临的遗产下地狱，我也一分钱都不会交给你们！”

    “你要是这么不识好歹，别怪我……”

    话音未落，院外嘈杂。

    为首人皮毛氅衣未拢，衣摆在风雪中猎猎，身后带着的人步调整齐划一，直接跟随进了院中。

    以为是有大人物前来吊唁，容怀虚等人忙到棚中，抢过江晚灵手中的骨灰盒放好，极为熟练有素的各自找好位置。

    江晚灵被撞的一个趔趄，许霂霆忙扶住她。

    风雪太大，来人的身影她没能看清，但有所感知，不敢抬头看。

    关山月正装笔挺，步伐稳健，因脚步未敛靴头挂了不少雪，头发高高束在脑后，小鞠在他身后撑着伞，容家人边看他边面面相觑。

    这是哪位军官？怎么从来没见过……

    可身后的阵势骗不了人。

    容家每个人都装出悲戚的样子，等关山月上前悼念慰问。

    关山月进到棚中，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直接伸手去搂江晚灵，低头凑近她轻声问。

    “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来了？”

    江晚灵不肯说话，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搂着怀里的女孩儿就要离开，江晚灵抓扯住关山月的外衣。

    “……我想带容临走，求你……”

    关山月摘下半掌皮手套，轻拭着她的眼泪，偏偏那眼泪像开了闸一样，怎么都抹不尽。

    这个要求在江晚灵看来是应该，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就是过分，许霂霆和陆恩也是想到这点，才不好开口帮衬，这要是宣扬出去，对江晚灵没有好处。

    关山月看着江晚灵，半晌开口。

    “我们先回去，听话。”

    江晚灵甩开关山月，又看向容家人。

    “我要拿回容临的骨灰……”

    “这位小姐，请不要强人所难。”

    “那……那个穗结没被火化吧？最起码把那个穗结给我……可以吗？”

    容怀谷闻言若有所思，容怀虚不确定关山月的身份，刚想松口，被容怀谷抢先一步。

    “请问阁下是？”

    关山月一个眼刃瞥过去，让对面人都有些胆寒。

    “阁下是否是关家当家人？”

    听到这里，原本有些害怕的穆秋桐瞪起眼，像变了一个人。

    “关家？”

    关山月面不改色，也不说话，静看对面人。

    穆秋桐装不下去了一般，放声大笑，关山月理都不理，展开大衣包裹住江晚灵，往棚外带。

    “容临就是被你身边的关家人害死的，你还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做给谁看呢？这你就不怕他死的不安稳了？”

    “你胡说什么！”

    “我怎么就胡说了？关家现在就是个贩毒之地，旁系被肃清说不定就是他断尾求生，还有偷袭容临的不也是他们关家的人吗……”

    江晚灵不顾身后人的争吵，抬头望着关山月无动于衷的侧脸。男人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被女孩儿盯的紧了才转头看她，两个人无声对视。

    不管容怀谷夫妻二人的争吵是出于真实还是作秀，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江晚灵转头看一眼许霂霆，他随即别开眼。

    他们都知道……但都瞒着她……

    “你这个疯女人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丢下这句话，江晚灵由着关山月将她往外带，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其他……

    上了车，两个人坐在后排，都望着前方。

    “她说的是真的吗？”

    “你相信我吗？”

    “你说我就信。”

    “你信，就不会再问我。”

    江晚灵翘起嘴角，笑出声。

    “你早知道旁系有问题，对吧？”

    “是。”

    “你几番回A市，就是因为这件事。”

    “是。”

    “你早就知道，却不阻止，由着事态发酵？”

    “我有我的打算。”

    “你的打算……你是想因铲除旁系的祸端，是吧？”

    关山月转看她，眼神清淡，不语。

    “凌霄曾说过，仅仅达成目标是不够的，你们要最大化的利益……所以，容临的死，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女孩子狠瞪起来的眼睛似想要生吞了他，满眼的血红让他心头一滞，轻吸口气缓压下心里的郁结。

    “你从来都把我当傻子在哄，现在容临死了，你连一句真相都不肯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关山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到底有何目的？”

    真相是什么……世界上哪有绝对的真相？关山月紧看着身边的女孩子，一点表情都不想放过。

    “你想知道真相，还是想要印证心中所想？”

    江晚灵无言以对，关山月也没指望她有所回答，冷颜开口。

    “我带你去确定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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