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岁的我遇见旧友
“最近过得很不错啊。”饶翼庭推了推眼镜，“挺好，我也很久没回伊阳，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得拜托你和老陶了。” “您说笑了，是我们得拜托饶总。” “哪里，太客套了，我初来乍到确实要跟着你们学习。”饶翼庭平易近人的样子让褚栋有些难以入手。 “您回到伊阳也算是故地重游，还是那老几样。” “……你就一定要在这时候跟我说那些客套话吗？”饶翼庭颇有些无奈，一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狐狸眼都失去了应有的光彩，委屈地盯住褚栋。褚栋没有被美人计迷住心智，他坚定地抵御住来自饶翼庭的糖衣炮弹，仍然很客气。 “饶哥，时间不早了，这样吧，晚上一起吃个饭，正好熟悉一下伊阳的情况。” “只和你吗？” “大家一起，不只有我，您毕竟已经离开一段时间了，有一些新面孔，您需要见一见。”褚栋一直保持敬称，饶翼庭这次没有步步紧逼，而是用深邃的目光看了褚栋许久。 褚栋不卑不亢，饶翼庭最后移开目光，就在褚栋觉得自己已经躲过一劫的时候，饶翼庭问出一个褚栋完全没想过饶翼庭会问的问题:“你今天上午请假是为了和邢烽离婚吗？” “这是我的家事，不劳您费心。”褚栋神情冷下三分。 “我早就说过，你们的婚姻不会幸福的，你不信。”饶翼庭的语气好像他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会来临，竟然还带着一些得意，“如果当初你选中的人是我，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饶总，这是我的家事。”褚栋咬重“家事”一词。 “我知道，我也只是在以一位你曾经的追求者的身份向你表达真挚的遗憾，非常的，真挚。”饶翼庭乐于看见褚栋恼羞成怒的态度，只是褚栋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勃然大怒。 “所以这也是我永远不会选择你的原因。”褚栋语气平淡。这一次褚栋并没有说敬语。 “……真是，褚栋，你这个人跟五年前完全没变化啊。”饶翼庭摘下眼镜，将眼睛架挂在西装的手巾袋上，他刻意地用手揉眼睛做出要哭的动作，褚栋只平静看着不多言语。 “晚上还去吃拾韵酒楼？” “好，我要吃他家的葱烧海参和九转大肠。”饶翼庭立刻放下手，褚栋看着他叹了口气，“饶哥，你也没怎么变。” “不，我变了。”饶翼庭感慨地看着五年未变的褚栋，五年时间，他从一个世界跨越到另一个世界，摘下眼镜后，他所看见的是充斥着非人生物的世界，玻璃上黑色的痕迹晒干后留下的痕迹恰好在这时被他看见。 “褚栋，咱们楼上……租出去了吗？”饶翼庭不着痕迹往玻璃窗前靠过去，褚栋不明所以，但还是告诉了饶翼庭楼上是一个新集团租下来的，不过目前还处在装修中，没有正式投入使用，“我是说比较特别的公司租的。” “当然，楼上正对的公司名字应该是……天罗？”褚栋想着从记忆里搜罗出名字来，“不过还有几家互联网公司也是在楼上，怎么了？” “能给我一个名单吗？” “你要这个干嘛？” “单纯有点好奇他们是做什么的。” 褚栋觉得不对劲，饶翼庭并非多管闲事好打听的人，而且他现在正往自己办公室走，褚栋一头雾水地跟上饶翼庭的步伐，好奇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饶翼庭并没有在褚栋眼前做多余的动作，作为非官方的一员，他如果贸然插手进去很可能会被警告，他担心的也只是褚栋的安全罢了，确定那道黑色痕迹其实与公司无关后，饶翼庭松了一口气，仔细打量一遍公司确认没有异常之后才重新戴上眼镜。戴上眼镜后，他眼中的世界恢复正常。褚栋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压下去，看着饶翼庭莫名其妙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 “有什么不对吗？你一直往窗户在看，外面有什么？”褚栋只能看见玻璃和阳光以及门外的大楼不由好奇问，饶翼庭随口胡诌八扯将话题引到另一个地方去，褚栋并没有继续逼问而是把问题放在心里。 他们闲聊的时间不长，饶翼庭以准备下午的会议为由把褚栋打发走，在一个人独处时打开手机将他所看到的事报告给伊阳当地的负责人。 “邢烽。”饶翼庭看见邢烽的名字就忍不住胃酸，毕竟邢烽是当年抱得美人归的胜利者，即使如今褚栋邢烽二人惨淡收场也不妨碍饶翼庭心中隐隐的酸。他真就闹不明白邢烽好在哪里，但是现在这事还是要尽快汇报，因此他不得不联系邢烽。 “您好，这里是伊阳市公安局特事处，请问您有什么问题吗？” “邢烽，鹏飞大厦这边有喰灵虫出没的痕迹。”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才说:“哦，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好。” “请留下您的名字，联系电话就是这个对吗？” “饶翼庭。” “……”对面又安静下来，饶翼庭恶意地想到今天邢烽和褚栋才刚离婚，不知道邢烽听到他的名字会有何感想。 “他……现在和你在一起？”邢烽某一瞬间竟觉得心脏仿佛被攥紧，褚栋对这段婚姻看起来真的失望透顶，连空窗期都没有就有了新的对象吗？邢烽明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烦闷。 人类本能的占有欲在这时候冒出头，告诉邢烽那股烦闷来自被抛弃的不悦，但隐隐地有更深层的情感在他心中抽芽。 离婚后寻找新的感情无疑是正常的，邢烽提醒自己应该理性地看待褚栋与饶翼庭恢复联系的事，然而，他没法冷静。 “对啊，他明显很开心。”饶翼庭添油加醋。 “……”邢烽落笔记录信息的笔锋更重，一撇一捺之间几乎要划破纸面，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离婚后就只能和褚栋以朋友……不，就他们不欢而散的谈话来看，褚栋只怕巴不得和他一刀两断再也不见。 邢烽的理智提醒着他褚栋对饶翼庭并无兴趣，但是褚栋也绝对能与饶翼庭相谈甚欢，比起与自己在一起的沉默和指责，褚栋毫无疑问会选择饶翼庭，他为此而感到复杂。 邢烽强压下心中的酸涩，“那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邢烽将饶翼庭所说的一一记录下来重复一遍，没有再问其他问题。 “没有了。”饶翼庭语气轻松地挂断电话，随后是深思，邢烽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过无论怎么样，他这次回来都会保护褚栋的。 这次，他就不信邢烽那个煞笔还能捷足先登。 —— 邢烽并未拿回自己的爱情，在他得知程新衍已经与一位少年展开热恋后他自己就打消了拿回爱情的念头，邢烽已经是个十足的感情失败者，拿回爱情之后也于事无补，既然如此，还不如成全他人……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邢烽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空虚，他的身体在失去情感的滋养时并未出现异常，直到这通电话将他沉寂的一部分情绪敲出一条裂缝。 裂缝很浅，却让邢烽的情绪慢慢张开一道口子，邢烽脑海里突然窜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是不应该同意离婚。 倘若不离婚，让他别扭的情绪是否就不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