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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翼恶魔的天使老攻(十五)

    “你没事吧?”赫莱尔快步跑向一个还在微微喘息的学徒,扶着他枕到自己腿上,“张嘴,这是治疗药膏。”

    气若游丝的少年勉强张开嘴,赫莱尔温柔地给他灌下那瓶治疗药膏,少年断裂的胸骨插进肺叶中,呼吸困难。赫莱尔又给他喂了一片仙灵之火,将他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药膏渐渐生效,少年的骨头从肺叶中抽出,与断裂处长在一起,肺叶的血洞随即封上,新生血rou修补了他的身体。

    赫莱尔并没有急着询问,红润重返少年脸上时,他缓缓开口说:“尸……尸王现世,老师们都……都在王城。”

    赫莱尔把少年放在草丛上,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恢复。这些魔法学徒的身体实在太孱弱了,疏于体术训练让他们在没有骑士保护的情况下不堪一击,而王城内复杂的权利纠纷让这两个本应互补的职业无法一起抗敌,这也就导致弱小的学徒很容易全军覆没。

    福勒斯特与卡洛克在尸堆中救出了几个还活着的少年,牺牲者实在太多了,他们神情凝重,药品告急,只能狠下心来去找教廷的导师们,尽快剿灭入侵的敌人。

    通往王城的路上简直是尸横遍野,骑士、佣兵、魔法师、光之守卫、平民、贵族,不同阶级和地位的生命在街道上消逝,在那一刻,赫莱尔揪心地想:真的有神明吗?祂在看着这个世界吗?为什么没有来拯救祂的子民?

    “另一具尸体……”沙哑阴森的声音从王城深处传出,那是一开始划破夜空的死亡之音,他继续宣告,“从战场上重生。”

    赫莱尔加快脚步,他一言不发,福勒斯特和卡洛克只默默跟在他身后,他们虽然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但已经有了十足的团队默契。他们追逐枯朽的男子嗓音,艰难躲避骑士与侍从的尸体,总算到达失守的王城中心,王的寝宫。

    “西奥多!”赫莱尔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屋顶的西奥多,还有其他几位导师,他放下了心,顺着杂乱的家具爬上屋顶,安心地说,“感谢你的神明!太好了,你没事。”

    “你怎么来了?”西奥多担忧地说,“这里很危险,你……”

    西奥多看着赫莱尔坚定的眼神,想让他离开的话卡在喉口,他捋了捋狼狈散开的金色卷发,说:“王城里面有叛徒,尸王被直接召唤在王的寝宫里,看见那座墓碑了吗?”

    赫莱尔点点头,不远处的庭院中间赫然立着一座高大的、长满青苔的墓碑,上面镌刻着异族文字,周边土壤松动,不断有刚才的活死人从地底爬出,他们双目闪着绿光,写满对鲜活生命的渴望,巨大的双手破开位面虚空,拖着干枯的身体挣开归属地的束缚,将瘟疫带到人类社会上,四处散播死亡。

    “尸王太强大了,必须先推翻那座墓碑,否则这些僵尸永远杀不完,他们都是上古战争中死去的战士,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耻辱。”西奥多痛苦地说,“死亡不是rou体的解脱,穿越位面也不是灵魂的归宿,我知道很多人已经动摇了信仰,但是我希望……赫莱尔,你比想象中更加英勇,我相信你会站在这一边,对不对?”

    赫莱尔没有多想西奥多的“这一边”指的是哪一边,他单纯认为是与西奥多一起战斗,忙不迭点头,不知轻重地说:“除掉那座墓碑是吗?福勒斯特,卡洛克,跟我走!”

    随着一声碰撞的巨响,一个身着破烂盔甲的人形怪物狠狠撞在宫墙上,砖头瓦砾碎落一地,他大张着没有嘴唇的下颌骨,尖利的细牙上满是黄色尘垢,土灰色的皮肤周围飞着无数苍蝇,腐朽的气味隔开很远都能闻到。

    “哼,rou体凡胎。”尸王从尘埃中起身,附近所有新鲜尸体感受到他的召唤,颤抖着被吸附过去,哪怕被砍掉了脑袋,残缺的肢体也追随着血rou巨人,汇聚成他的左膀右臂,最终形成一具令人毛骨悚然的血rou傀儡,向外散发着几乎实体化的瘟疫,所有被波及的活人都变得行动缓慢,伤口无法愈合。

    西奥多与导师们一起发动冲击波,光系法术对于恶魔来说无疑是噩梦,僵尸们被光线拦腰截断,他看见被腐朽侵蚀的希拉,痛苦大喊:“师父!”

    回应西奥多的是一声野兽的嚎叫,一头巨大的熊灵一跃而上,扑向傀儡的脖颈,却只抓下一块腐尸的胸膛。傀儡正要攻击,西奥多接上致盲术,将巨大的血rou体弹开,成山的尸块倒下,又缓慢聚合,西奥多单膝跪地,疯狂喘气,看着被尸气和噬魂术打倒的导师们。

    寝宫另一侧。

    赫莱尔来不及多想,已经提剑走到墓碑附近,瞬间就被三只僵尸缠上,福勒斯特无从下手,只能躲在远处扫射墓碑。卡洛克双斧沾满鲜血,健壮的胳膊因充血而显得肌rou虬结,他挥动巨斧,每一次出击都能扫开一排僵尸,其中竟然有那天会议时的魔法导师!

    赫莱尔被僵尸抓咬了好几下,伤口却不见中毒迹象,焦土范围内的所有尸体都被烈焰炙烤着,散发出浓烈的焦糊味,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尸臭味,令赫莱尔几乎要呕吐。他万分焦急,僵尸实在太多了,他根本走不到墓碑附近。福勒斯特的处境也很危险,单个僵尸虽然威力不大,但数量一多,前赴后继地扑向他,让他的弓箭在此时显得无比单薄。

    “啊——!”赫莱尔绝望地大喊,他的皮肤满是伤口,必须尽快拆掉墓碑,他忍着剧痛,头也不回地大喊,“我顶着!你们集火墓碑!他们的毒对我无效!”

    “别——!”卡洛克慌张大喊,“他们数量太多了!你一个……”

    赫莱尔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一声怒吼助力,竟将身旁的僵尸震荡开去,他踏着焦土,不顾一切地冲进僵尸堆,只恨没有多长几只手。僵尸被赫莱尔的血液吸引,纷纷朝他跑去。福勒斯特解决掉旁边的四只僵尸,双眼含泪攻击墓碑,不知材质的墓碑已经摇摇欲坠。卡洛克大喊一声“低头”,赫莱尔会意,在躬身瞬间,两把殷红的大斧贴着他的后背划过,将拦路的僵尸一分为二,硬生生开出一条血路。

    赫莱尔借着尸块踩上僵尸群的头顶,跌跌撞撞跑向庭院中央的墓碑,卡洛克转身清除缠上福勒斯特的僵尸,他的准心已不似最初,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齿印被注入瘟疫,他的动作变得迟钝。

    “回去你们的位面——!”离墓碑还有两米之遥,赫莱尔瘦小的身躯爆发出极大的力量,他两腿一蹬,将两只僵尸的头踩离了脖子,借势跳向残缺的墓碑。他注入阎刃之力,将火红的木剑插进裂隙里面,发动全身魔力,他握剑的双手化为血rou岩浆,顺着裂隙流进陌生的位面,所有沾上岩浆的僵尸开始自燃,发出嘶哑的尖叫,那场景无异于人间地狱。

    “啊啊啊——!”

    赫莱尔以剑撬动墓碑的根基,而地底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与他对抗,他早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双手,上身衣物燃尽成青烟,在他濒死的嚎叫中,腹部一块缝痕爆开,鲜血顺着陌生的纹路流下,那血色法阵幻发出遮天光芒,将被岩浆填满的裂隙迅速冻结,封印。高温蒸汽从他身下铺散开去,没被烧成骨灰的血rou瞬间融化,所有僵尸倏然倒下,带着不甘的嘶吼,消失在物质位面。

    与此同时,卡洛克抱着福勒斯特向后扑去,离开蒸汽范围,但后背还是受到波及,赫莱尔给他买的软甲破了个大洞,裸露的古铜色皮肤上全是血泡。他看着完好的福勒斯特,疲惫地笑了笑,说:“你没事……就好。”继而埋在福勒斯特瘦削的胸膛上,疼得昏死过去。

    王城内外传来一阵阵浪潮般的欢呼,死去的民众全部倒下,僵尸瘟疫彻底失效。赫莱尔短暂昏迷,又在手臂重生的过程中刺痛醒来,发出野兽般的低吟。他动了动愈发坚实的手臂,捡起木剑与战友会和,却听见福勒斯特撕心裂肺的哭声:“卡洛克,醒醒……”

    赫莱尔慌忙跑到福勒斯特身边,他破碎的衣服遮不住齿印和血痕,深黑色的皮肤看不出青紫色,料想尸毒应该已经散去,而他怀里的卡洛克满身是伤,背部一大块溃烂的皮rou,和布料粘在一起,气息微弱。

    赫莱尔颤抖着手去翻背包,药物都给了教廷的学徒,只剩下两个魔法芒果和普通外伤药。他剪开卡洛克的衣服,线条流畅的背脊上是大大小小的刀伤和撕裂痕迹,有的已愈合很久,有的是最近留下的。福勒斯特明白赫莱尔要做什么,他撕下一块布料,塞进卡洛克嘴里,温柔地说:“卡洛克,忍忍,赫莱尔要为你治疗。”

    卡洛克轻轻“嗯”了一声,大手抬起,拂去福勒斯特的眼泪。赫莱尔深吸一口气,缓缓揭下与新生皮rou长在一起的布料,卡洛克喉里发出低沉的呜咽,血泡在赫莱尔的恢复光环下胀大,爆开,混合着毒液的脓水流了出来,被福勒斯特用衣摆轻轻擦去。赫莱尔打开外伤药,均匀洒在伤口上,这种普通药粉效用较慢,不如昂贵的治疗药膏与仙灵之火,但也能在危急之际处理好伤口,防止扩散感染。

    “卡洛克,你是勇敢的英雄。”福勒斯特心疼地说,“我以前受伤的时候,父亲也会给我涂这种药粉,我每次都疼哭了,而你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谢谢你们……我的战友。”卡洛克轻声说,“我马上就好,别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在治疗光环的缓慢修复下,福勒斯特手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卡洛克的背脊也长出粉色的新rou,已经可以走动。赫莱尔见团员伤势无碍,又急着去找西奥多,那边响动连天,法术与法阵的光如烟花一般点亮夜空。

    福勒斯特肩扛着卡洛克慢慢走,让赫莱尔先去帮西奥多。赫莱尔见卡洛克恢复的不错,便一路跑回尸王被召唤的地方,冲天的尸臭扑面而来,在西奥多痛苦的“不”声中,干瘦的希拉从破烂的袍子里掏出一颗种子,放进脚下的土壤里,他的对面是回归正常大小的尸王,荧光绿的眼睛看不出神色,随着树苗疯长,老希拉和尸王都被卷进了泥土里,嘶哑的不甘化作新生之树的养料,希拉沧桑的脸对着西奥多挤出一个笑容,余音散进空中:“阿哈利姆神杖交付给你,西奥多,继任光之大魔导,保护神的子民。”

    “老师——!”

    西奥多喉头一哽,吐出一口血,他跪伏在地,手边是希拉的法杖,那棵树越长越大,枝干无数,垂下的枝条将所有尸体缠住,缚成一个又一个的茧,那些为赫莱尔评级的导师们也不例外,他们残破的身体没入繁茂的绿色之中,在乌云密布的天幕下开出一朵又一朵的莹白小花。

    圣洁的花瓣舒展开来,漫天花粉肆意飘洒,抚平所有人的伤口。赫莱尔扶起西奥多,怔怔看着他沾满血污的俊美脸庞,忽然就很想抱抱他。赫莱尔失去师父的时候,心里并无多少痛楚,虽然不知道西奥多与希拉的过去,但从西奥多此时的表情可以猜到他们很亲近。

    赫莱尔踮起脚尖,将高大的西奥多放在自己的胸膛上,轻轻抚了抚他的金发。西奥多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抱着赫莱尔,无声地哭了起来。那风与尘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伤,无数白花开了又谢,漫天花雨旋转着朝西奥多涌来。

    就在此时,匆匆的脚步声闯入赫莱尔的耳朵,他察觉到一丝杀意,紧张地回头,却见西奥多身边的神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飞到一个年轻男人手中,那人身着与西奥多同样的守卫长袍,红棕色的短发,眼里满是戾气,他愤怒地大喊:“西奥多!老师的神杖怎么会在你手里?”

    西奥多放开赫莱尔,冷冷地说:“加迪恩,绞杀尸王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加迪恩怔了一怔,心虚地说:“我在护送贵族们出城,老师呢?导师们呢?这树……王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一棵树?”

    西奥多看了眼庞然大树的根部,痛苦地说:“师父为了消灭尸王,播种了神域之树,并且传位于我。加迪恩,速将阿哈利姆神杖还给我,我可以对你的鲁莽与胆怯既往不咎。”

    “神域之树?”加迪恩疑惑地看着西奥多,冷笑一声,说,“我看是你趁着师父与尸王厮杀,取而代之了吧!你这个卑劣的……”

    “啪——”

    赫莱尔出离愤怒,竟是闪身冲到加迪恩身边,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赫莱尔喘着粗气,抓着他的衣领说:“我当时也在场!那老头儿种下这棵树,大树把他和尸王都卷了进去,老头儿在最后的时刻将神杖传给了西奥多,让他继任光之大魔导!”

    加迪恩又羞又愤,捂着红肿的俊脸,看向赫莱尔的眼神十分复杂,他身后的一个骑士冷哼一声,陡然出手,用未出鞘的大剑将毫无防备的赫莱尔扫了出去,瘦削的身躯撞在神域之树上,口中溢满鲜血。骑士不怀好意地说:“哪来的杂毛佣兵?哼,西奥多,你的小姘头说的话可没什么说服力,加迪恩才该是正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