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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喜阁

    当晚冉克让就联系了元贞,定在隔日正午的禄喜阁。

    是日午时艳阳高照,天热得与盛夏没什么两样,元贞约了辆马车前往酒楼。被候在二楼斜阑处的柯光逢招待进去,三人在包厢里吃了顿饭。

    元贞就着茶盏清了清口,点了香橼汁的毛尖清香萦绕在喉舌,吐气如兰:“二位还不进入正题吗?说吧,找我是什么事?”

    冉克让清了清嗓子:“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查裴航吗?此事说来话长,”他顿了顿下了个结论,“我们觉得他的运气未免有些太好了。”

    柯光逢把右脚踝搭在左膝上,平翘起腿,身体后仰靠上椅背紧跟着补充:“就是——你可以想象吗——几乎所有的秘境都与他有关。”

    “而我查到他唯一留下的秘境外的地址就是让你去的徐州。”右手边的冉克让又接着道。

    “是么······”元贞皱着眉思索。

    这个世界不是围绕晁文度轩辕昂搭建的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终极boss一样的存在,又是魔神又是远古妖神。她记得她当时点开这本仙侠耽美就是看人推文说不是升级流,没有神魔、大场面打群架,整体画风平淡温馨,感情真挚文笔细腻。那如今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她没看到的部分主角又突然开始打怪了吗?写书评的人和她一样只看半本?

    她停顿了片刻决定坦白:“其实······除了裴航我还知道几个人比较特殊,清流剑宗的晁文度和轩辕昂运气也会很好,还有我遇见过一个人疑似上古魔神的血脉。”

    “什么叫‘也会’?”冉克让闻言敏锐地看向元贞,语速很疾。

    “就是······你去查他们出过的宗门任务,看起来再艰险都可以平常度过,我们一般就会觉得临行前和大师兄握手会交好运。”希望她不自然的停顿不会让这两个人精多想。

    冉克让若有所思地调整了下坐姿:“哦,那‘疑似’怎么说?”手上又开始无意识地磕紫翡扳指,一双桃花眼紧盯着她不放。

    元贞脸僵了僵:“是我听说的——这个人的血液和传说中的魔神有同样的功效。”

    “不对啊,那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吗?”柯光逢摸着下巴道。

    一旁的冉克让听到这话似有深意地看了元贞一眼,仿佛在隐晦地暗示什么。

    确实,如果硬要说这几人的牵连的话只能是她了,又是晁文度的暗恋对象,又在大漠偶遇了笪季裴航。一种解释是随着她的到来,故事主线发生了变化,元贞的实时动态被纳入文中,影响改变了原剧情。比如白蜡山之行可能本来并没有,但随着裴航的出场,主角来到南疆获得了额外的机缘。另一种是其实裴航是作为龙傲天男主活在另一本书里的,而笪季可能是系统bug也可能是另一个故事中的人物。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一本书?”

    “书?什么意思?”

    “就是所有人都其实是在围着一个或几个人转,而这些人贯串了故事主线,一切资源都向他们倾倒。”

    “有道理,这样裴航不就可以解释了。”柯光逢摸着下巴看向冉克让。

    “那元贞刚才提的那几个人呢?”冉克让呷了口茶问。

    “可能······他们分别存在于两本书中?······”

    她试图向他们阐释。其实如果凭直觉来讲,第一种解释会更合理一些,但元贞本能地不愿相信她也是这个故事中的一员,这意味着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有可能触及到一个完全陌生、非理性的领域,即世界意识。倘若世界意识真的存在,那他们作为本没有戏份的配角,讨论分析会不会将事情导向一个未知的维度,带来不可预测的后果?这样细想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惶恐,心头隐隐的不安如野草疯长。

    事到如今,元贞已经不想再去参与任何与裴航或者说世界意识有关的事情了,她没那么强的好奇心,也不会因为异世魂灵而背负什么找寻世界终极的宿命。她自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没有道理在穿书这种究极微小的概率事件发生后,还有勇敢求索而安然无恙的主角光环。就像是兽类最原始的面对强敌的本能反应,她会躲在暗处观察伺机而动,而非咆哮着冲上去勇莽得像个烈士。同时,作为现代人死过一次后,她更意识到世事无常,重获新生使她像个复辟时期的暴发户,信奉酒后哲学——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穿越时空这种明显贴着红封条的私密之事,她没法直言只能委婉地提醒他们:我不会继续查,我建议你们也不要查了,很可能没有结果的。

    冉克让没说什么又开始低头沉思,而柯光逢只是看着她笑了笑,没有言语。

    柯光逢听得出元贞的劝退是出自好意,但他对很多东西都不太在乎。比起世人信仰的所谓天道,他更愿意信佛陀释迦牟尼讲道王舍城是真的有光明神通之相,照万八千世界,上至阿伽尼吒天下至阿鼻地狱。

    要说天道,这个概念其实要向前追溯到远古。

    八千年前的远古时代还是君主制。那时候,修仙一途无前人探索,每千年才出一位大能,通常等不及飞升便已陨落。但就这样,这些大能的实力也已经足够成为一方霸主,问鼎贲天大陆了。而随着求仙问道进入世人眼中,天道便不知何时出现了,人们相信世间万物自有一套定法,历代帝王的君权便是由其授予。

    这便是跨度五千余年的三皇五帝时期,每一任帝王皆是千百年一遇的天之骄子,无不寄望春秋万代,在位一两百年后传位给子嗣以求长盛不衰。八位帝王于修仙一途皆有很深的造诣,临崩前将经验功法传给族人,只可惜无一任后代出过天赋异禀者,吃老本苟延残喘小几百年便又被另一位新出世的大能推翻。

    到得最后一位亓官大帝驾鹤西去,民间突然能人辈出,几百年间出窍修士不知其数。当时的贲天大陆上,引气入体者十有八九,筑基结丹之人十之又五,成婴者七分又一,合体大乘修士多达近千人。

    于是,在一两百年的混乱纷争后,这些合体大乘期修士达成了协议,组成了一个趋近于少数派民主政治的议事会。最初的八十多位大乘修士一人各持十票,其余合体修士各一票,全部事宜皆以匿名投票众议决定。这便是历时两千七百个春秋的贲天高等修士共和国,两千多年前上古时期的魔尊出世和仙魔大战等重大历史事件都发生在这个时间段。

    这个时候,人们逐渐发现天道除了能够选出引领他们走向大同的君主,还能制约高修理事会中劣迹斑斑的修士。恶徒多猝死,其中大部分是被雷劫劈死,世人皆称这是天道显灵。

    而在九百年前,随着千百年来资源的不断集中,资源垄断型的门派开始将议事会划分成不同的利益团体。直到宗族教派各自将高等修士笼络于其麾下,贲天高修共和国正式解体,整个修真界成了各大门派的掌中之物。到了今世,自诩正统的四大派皆奉天道为最高权威,并以前人研究出来的制衡天条劝诫规训子弟。

    而如今有了寻找世间终极奥义,抑或叫证伪天道的机会,柯光逢怎能错过?

    回去时,冉克让主动提出要送她。

    未时将至的日头很低很烈,似乎要把主街上的青石板路和漆过的实木牌匾都融掉,元贞钻进设了法器冰鉴的马车才觉得舒畅些。施了法术注了灵力的马车自行驱使着往元贞住处驶,源源不断的清凉从厢内四处传来,做过减震的车体行动间十分平稳。

    元贞正靠在一侧的单面琉璃窗旁出神,坐在左边的冉克让放下竹简,忽地靠近她在她眼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嗯?”她被吓得还有些愣,迟疑地侧过头。

    冉克让摸到窗边按了按黑屏掉外景,手顺势落在她膝旁,探身过去把她半圈在角落,微微俯视着看她的眼睛:“你不信我。”

    “没有啊,哪里不信任你们了?”她隐隐猜到一些,半是装模做样地问道。

    “你说的那人是不是笪季,或者应该说——你的男宠?”

    元贞忽略掉第二个感觉不妙的问题:“你查他了?”

    “嗯,”他随意道,垂了目光左手抚上她微卷的发尾,“然后呢?回答我。”他还挺喜欢玩这缎子般又滑又凉的头发的。

    元贞被问得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烦:“差不多吧,怎么,有问题吗,冉家主身边就没有个暖床的?”她有些讨厌这人不清不楚的暧昧,不是彼此有默契、达成共识的那种情趣,没有任何实质性关系却强势得宛如正宫。

    冉克让定着眼看了她片刻,蓦地轻笑出声:“没有,冉某不比元姑娘,如今是枕边空寂。深夜寒凉,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可怜可怜我?”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低,他手轻扣住她的下巴,见美人还有些发怔,极缓慢地试探着低头去寻那两片樱粉透着薄红的唇瓣。

    元贞被他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又好似被人揭露了自己都还未察觉的心思,有点不方便言明的羞恼。

    微凉的唇贴上她的,冉克让先是轻轻地碰着,看她默许,继而碾磨着啄吻起来,指腹在她下颌线脸侧摩挲。

    鼻息交缠,元贞顺从地闭上眼,心中试图去理清那一小团乱麻。她应当是有些心动的,而冉克让这么主动邀约也应该是发觉出了她的好感的,但这人保守得看起来完全不接受开放式关系会不会有后续的隐患······

    他亲了一阵唇瓣,蜻蜓点水般从嘴角滑至耳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中响起:“想什么呢,专心点。”不知何时滑下去的手掌似拍似带地握上她的腰,同时含上莹润精巧的耳垂,用舌尖一舔。

    温热湿滑的触感把元贞弄得一缩,察觉到她侧身想往后躲,冉克让顺势放过那块可怜敏感的嫩rou,寻到因张口欲言微启的朱唇,深吻过去。薄唇含吃着饱满的唇瓣,灵活的舌头探进贝齿中挑逗着香舌嬉戏。

    这姑娘尝起来还挺好吃的,似乎带着一种清淡的不知名的香气,略显僵硬的唇舌和不太熟练的换气也让他觉得有些有趣。

    一吻结束,冉克让垂头靠在她颈边,嗓音中带着一点不甚分明的沙哑:“喜欢吗,考虑考虑,嗯?”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白皙细嫩的脖颈上。

    “冉家主······当真厉害,光凭口技便做得了头牌······”她还有点喘地嘴硬道,声音明显软得不像样。

    冉克让听到她的话都快被气笑了,一口叼住她颈子上的嫩rou,轻轻扯着恨声道:“我若进了勾栏院你都消费不起,舍得吗?”又掐了掐她腰间的软rou。

    “啊······疼,疼······我错了,冉克让,冉家主,行行好,放过我罢。”元贞有些痒又有些羞,埋进他怀里去躲那双眼睛。

    说实话她确实没想到冉克让会有这个意思,她有些惊喜,毕竟这人怎么看都是炮友中的顶配,专注一夜情、活好不黏人、不贪财只图色——虽说她也不差就是了。

    到了宅院,冉克让把元贞送下车,看她半束的发有些乱,抬手帮着将碎发别在耳后。“今晚有空吗?去我那里。”

    元贞闻言笑了笑:“好啊,那就到时候联系。”

    笪季正于一层左厢房的窗前沐着阳光翻阅什么,见到推门而入的元贞步履轻盈,面上还浮着残留的淡淡笑意,口中又开始发苦。

    他眼前只能以普通朋友的方式和她相处,再循序渐进地透露一些信息,让她以为他是猛然间发觉出自己已经喜欢她喜欢到不在乎男女的地步,既痛苦着又离不开她,只好没脸没皮地继续纠缠,可谓道阻且长,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回来了。”他看到她便开始不自觉地拧眉,眼神晦暗,把元贞的愧疚又勾起来了。

    “嗯,怎么样,你还在查魔神吗?”她觉得笪季这样的人可能是厌恶被怜悯的,但她看到他确实会抑不住地同情心泛滥。就真的好可怜一人,太惨了,我投命运以热忱,命运报我以恶作剧。

    “对。”他也不知道此情此景适合说些什么,但直觉不能彻底断了和她先前的牵连,心中一动自然地握上她的手,“如果你还有什么需求,我都可以提供。”解决生理需求也可以,知根知底的总比外面那些人要强不是吗。

    元贞领会到他的意思,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几秒前刚约了冉克让,再说她也怕他对着她硬不起来,先前都只是望梅止渴而已。她轻扯出手,笑笑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