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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婚宴

    “请假?”

    陆新棣满面带笑地双手递上请柬:“对对,下个月结婚,老大您赏光,过来喝杯喜酒。”

    金影传媒运营主管宋程辉拿过陆新棣手里那张请柬翻开看了看,“赵缪思……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弟妹啊。”

    “诶呀,我不太习惯把个人生活带到工作里来。那就这么说定啦?老大批我一周婚假呗。”

    “一周?”宋程辉直瞪眼,“就两天,多了没有。周四周五带双休,不够你小子结婚的?”

    陆新棣嘿嘿一笑,他一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谢谢老大!”

    顺利拿到假期,陆新棣抱着请柬在部门楼层里发了一圈,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跟宋程辉相似的感慨:这小子怎么不声不响地就结婚了?忒快了点!

    陆新棣两年前入职金影传媒运营部,从实习生到正式员工一路顺风顺水,做事还算稳当,到目前为止工作从没出过纰漏,仅就这一点而言很得分管小组组长看重。

    性格坦荡大方,跟同事相处永远笑脸相迎,所以人缘不错,一多半接到请柬的人都表示会来赴宴,就是好奇新娘子长什么样子,这翻遍朋友圈相册也没找着女方的照片啊。

    “低调,低调。”对此陆新棣只笑着一摆手,“我爱人害羞,不喜欢我发这些东西。”

    临到下班,除了留着加班的三三两两都走光了,有跟陆新棣相熟的招呼他一起走,陆新棣好像屁股黏在工位上一样,表示还想再留一会儿。

    同事耸耸肩:“瞧瞧,上赶着给资本家剥削剩余价值呢。”

    八点半,陆新棣离开工位,回到距公司二十分钟车程左右的租住的公寓中。这里同时也是他的婚房,在房主简单的预装上加进了一些自己的设计满足需求,看着有些过于简单了,好在包括他未婚妻在内的两位房客都基本满意,凑凑活活就一直住着了。

    未婚妻赵缪思,在陆新棣对她提出结婚请求的一年前两人之间的交集仅限于小学时代,陆新棣曾为她缓解过一次尴尬局面。当时两人在城区颇负盛名的景观湖边久别重逢,聊天时彼此心底都十分感慨:多年以前那个毛头小子/黄毛丫头,如今已经成长得完全认不出了。一来二去重新拾起感情,有小学那件事打底,赵缪思对陆新棣的印象一开始就很好,也有继续深入交流感情的意愿,直到陆新棣对她说思思,我们结婚吧。

    赵缪思一下就觉得,他陆新棣目的不纯,顿时兴味索然。然而初来乍到的她需要在这座城市落脚,陆新棣提出的婚后购置房产的条件也很丰厚,再加上她本人对这些事情看得很开,交往几个月后,她同意了陆新棣的要求。

    当然这些都只是物质层面的前置,最主要的是,小时候那件事让她后来对男人隐隐产生了排斥,关于婚嫁问题也是一拖再拖,家里一直在催交往催结婚,现下索性把证一领,陆新棣个人条件不差,看起来是颇为登对的一门婚事。

    更何况陆新棣说得很清楚:干净没病、办事戴套、各玩各的,赵缪思虽然恐婚但不代表她没有欲望,这下一次性解决,双赢。

    “你总是不回来,我点外卖了。”

    陆新棣摁下客厅吊灯的开关,光线扫除黑暗。赵缪思从书房里走出来,摘掉脸上的眼镜问他:“晚上怎么吃的?”

    “没吃。”

    “你不饿啊?算了,我给你也点一份吧。”

    “不用了思思。”陆新棣脱下外套挂在沙发边的衣架上,“我有点累,今晚想早点休息。”

    “干嘛,你又想抛开婚宴的事不管,你怎么这么甩手掌柜啊……早知道别办呀!”

    陆新棣揽住她的腰轻轻抱住她:“总得告诉别人,我们思思嫁给我了嘛。”

    “说得谁稀罕一样。”赵缪思白他一眼,“看看,我有什么变化没有?”

    “这个发色适合你,深棕,好看。这个大波浪烫得尤其好看。”

    “怎么说?”

    “踩上高跟、烈焰红唇,你就是最漂亮的国民党女特务。”

    赵缪思踩了他一脚:“要休息就快点休息!”

    陆新棣去洗漱,热水器持续工作,赵缪思回到书房一个字一个字校对文档,她是网站编辑,文字工作事无巨细,错一个字就是一堆麻烦。等她结束这份紧急加塞儿,卧室的灯仍然亮着,宽大的双人床上陆新棣躺在一边,眼睛眨啊眨的,就是不愿阖上。

    她往陆新棣身上一扑,“饿得睡不着了吧。”

    陆新棣坦然承认:“是有一点。”

    “我去给你弄点麦片?冰箱里还有半盒牛奶。”

    “小赵同志,你应该严肃反省自己是否存在小布尔乔亚式的作风问题……”

    十分钟后,陆新棣捧着玻璃碗一口接一口地吃,赵缪思在边上咯咯地笑,笑得他把脸埋进碗里,唏哩呼噜径直往胃里送。

    被赵缪思押着洗碗刷牙,陆新棣回到卧室,关掉台灯。失去滋滋的电流声后一片漆黑的房间里格外安静,躺在他身边的女人身上散发着家里新买的玫瑰沐浴露的香气,卷曲的长发蹭得他颈侧痒痒的,发丝带着发廊里独有的化学染料的味道,在他鼻息间幽幽萦绕。

    “新棣——”

    “嗯?”

    赵缪思转过来贴住他的身体,柔软的胸脯紧紧靠在他胳膊上,“真不能告诉我呀。”

    陆新棣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下周一就领证了,你别后悔就好。”

    “哦,这个啊。”陆新棣拿出自己的胳膊枕在脑后,“你觉得结婚不好吗。”

    “我肯定希望能安定下来,你也知道我家里情况……不对,你又换话题。”赵缪思换了个俯趴的姿势压在枕头上,“反正你又不睡,再跟我讲讲你高中的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三年净瞎混了。不然我早上北大了,你说是不是。”

    “陆新棣,你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啊。”

    “不好玩,真的,思思我没骗你。”陆新棣心平气和地迎上赵缪思的抱怨,“跟你说点好玩的:下周例会,我很有可能会被提成组长。”

    “……加薪?”

    “老规矩,一半归你一半家里,你打理。”

    “你说得好像板上钉钉……”

    “我就是很确定啊。”陆新棣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如果连那个case都不能让我升职,我立刻辞职。”

    赵缪思哦了一声,他这么说了,这事儿一定是敲定了的,她在这方面很信任自己的未婚夫。

    几天后她去跟酒店那边讨论婚宴席面与菜色,陆新棣给她发消息,说一切顺利,原来的组长辞职了,他被拔擢成了新的分管组长。

    看到这条消息,赵缪思忽然想起那晚他平静到毫无起伏的语气,虽然她并不了解他的工作内容,却也知道职场生存不易,他能那样笃定,背后一定下了很多功夫。

    陆新棣,一个不好惹的人。她这样想着,跟酒店经理要求减一桌席面,再提高一个价档。

    能来婚礼的人估计会少一拨吧。

    这场婚宴的规模不大,两方家长都没来,参加的只有一些同事和朋友。赵缪思是因为跟父母关系紧张,提前告知过他们不要大老远跑一趟,她问陆新棣家里为什么也没来人,陆新棣说是因为昨晚才告诉他们自己今天结婚,来不了是正常的。

    赵缪思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个人,却直到婚礼结束都没想起来是谁。她跟陆新棣都喝了很多酒,强撑着送走宾客,回到公寓楼下时远远地,赵缪思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自己的丈夫好端端走在身边,前面路灯下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阿棣!”

    赵缪思推了一把陆新棣,“喊你呢。”

    “我知道。”陆新棣捂着肚子皱起眉头,“思思你自己上去可以吗,我跟我哥说说话。”

    啊,对了,她把陆新棠给忘了。赵缪思摸着陆新棣的额头,薄薄一层冷汗;“你是不是胃又难受了?”

    “还好。”陆新棣用力按着小腹,仿佛要从那里挤压出什么污秽的事物。“你上去吧。”

    从陆新棠身边经过的时候,赵缪思特意看了他一眼,跟丈夫长得一般像,眉眼间的感觉又完全不一样,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陆新棠忽然拉住她的衣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对不起,赵缪思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下一秒陆新棣扒着路边的垃圾桶呕吐起来,陆新棠立刻扔下她转而跑去弟弟身边顺着他背脊安抚式地轻拍。

    赵缪思上楼拿了瓶水还有干毛巾,兄弟俩正说着什么,看见她来俱都非常默契地停住不言。盯着陆新棣漱完口,赵缪思接过毛巾往楼道里走,听见身后陆新棣好像在哭。

    她惊讶地转过身,陆新棣真的在哭。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蹲在地上缩得像个糯米圆子,陆新棠站在边上无声地看着他,眼神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睡醒,她问他们昨晚都聊了哪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陆新棣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恢复了平素那种一本正经的嬉皮笑脸:“说了不可告人,你还问?”

    “好啊你姓陆的,结了婚就翻脸不认人是吧……”

    “真没说什么。”陆新棣揉揉她的头发,胡乱睡了一夜早压得鸟窝一样。“思思,想不想拍婚纱照?”

    “陆新棣,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赵缪思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说那个太形式主义,所以不拍的吗?”

    “想拍就拍啊。”陆新棣已经跳下床去洗澡了。

    他们没有预约,连跑了三家影楼才找到现场接待拍照的。赵缪思千挑万选挑中三套最喜欢的款式,其中有一套是纱制曳地长裙,纯白的轻纱自腰以下倾泻一地,陆新棣穿着黑西装在试衣间外等她,看见这套眼睛一亮,说这个好,像雾气一样,轻轻渺渺的。

    摄影师指挥他们摆出各种姿势,赵缪思向后靠进丈夫怀中,耳边隐隐是他的心跳声,不轻不重、平缓有力,哪像自己,心跳加速到连蹭掉的腮红都不用补,自然而然的红艳晕开一片。

    约定好冲洗拿到成片的日期,陆新棣带她找了家馆子吃饭,据说这家糖醋鱼烧得格外好。他们坐在窗边,街道上人来人往,陆新棣细细地把河虾剥好放进她碗里,不多会儿堆成一座小山。赵缪思滑动着手机上摄影师传给她的未精修的原片,像素将她与他勾勒成一对恩爱模样,手挽着手,目光交融,好像全世界只有彼此,可以做为模范样本列进影楼展示橱窗。

    她咬下细腻鱼rou,窗外的行人不会知道这里正坐着一对新婚夫妻,事实上除了他们自己,不会有人关心。

    赵缪思微笑着叹了口气。

    这就是结婚了呀。

    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婚假结束,陆新棣打点精神重返岗位,之前那件处理完美的飞来case让他成功获得了组长的位置,同时也让他彻底进入了宋程辉的视野。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拿着做好的策划案去找宋程辉批示,办公室里除了宋程辉还坐了一个他意料之外的人,公关主管鲁楠。

    “小陆,到我们这儿来干吧。”鲁楠是位三十来岁的成熟女性,利落的短发,眉尾飞扬,唇色浓灔,“我看了那个案例,你做得很好。”

    “谢谢楠姐。”陆新棣没敢应声,毕竟宋程辉还坐在这儿呢,“老大,这个你看一下。”

    没想到宋程辉也说:“如果你去公关那边,平调,你还是组长。”

    陆新棣有点愣神。其实他对自己未来的去向心里做出过预估,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他接受了鲁楠的邀请,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后空降公关部,部门里好些个年轻女孩儿,有几个显然存了接近的心思,陆新棣笑笑不说话,右手手指缓缓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快速熟悉工作节奏,陆新棣逐渐在公关部站稳脚跟。他开始跟随鲁楠出入一些重要的饭局,挡酒是常态;尽管新婚燕尔,依然乐于加班,陆新棣知道对此同事们多有腹诽,他则我行我素,只要工作需要,绝不推辞。

    赵缪思当然会不满,好在尚且处于可被化解的范围内。陆新棣选择用休息日陪她逛街当做道歉,隔着一道展柜玻璃,他好像看见了一个老同学。

    “……许瑞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