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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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书棣这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要不是文满敲门,可能他还在睡。 睁开眼,俞书棣觉得脑袋晕晕沉沉,眼珠发烫,像是病了,他头重脚轻的去开了门,开门后也不看是谁,扭头就往卧室走,决定继续睡。 “开门前不问问是谁,万一是坏人怎么办,”文满笑着打趣,说着就要换拖鞋,发现门口并没有拖鞋。 “我给你带饭了,”文满站在门口试探着喊了一声,俞书棣没回答,他纠结了一小下,决定还是送进卧室。 “这里面有鱼,你趁热吃,哎,你这也没有洗涤剂和洗碗布吧?那我在这等你吃,吃完了我再把饭盒带走,”文满自顾自的说,边说边把餐盒一字摆在俞书棣的床边。 俞书棣跟只猫一样,眯着一只眼睛看他,看着看着,那只眼也闭上了,看样子还要睡。 文满看他样子可爱,一时手贱,伸过去抹了把他的脸蛋,摸过之后他哎哟了一声,又去摸额头。 “你发烧了?” 俞书棣听了这话,恹恹的睁开眼睛,心想怪不得这么难受,原来病了…… “起来起来,”文满将他扶起来,把食物推到他面前;“赶紧吃几口,吃完了我带你去医院!” 面前的几个餐盒荤素搭配合理,堪称是色香味俱全,可俞书棣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沉沉的看了一眼,一歪身子又要睡。 “睡什么睡,你看这里是睡觉的地方吗,不吃的话你喝口水,这……有水吗?” 俞书棣叹口气,气息烫人,喷火一样;“没有……” “你从昨天回来就没喝过水?” “没……” “我懂了,”文满松开手,开始收拾饭盒,俞书棣以为他要走,转过身继续睡,然而没睡多一会儿,就觉得自己飘了起来,睁眼一开,他被文满抱在了怀里。 “去医院,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发烧了,”文满说着,还警告了一句;“别挣扎,我抱着你还带着饭,摔着我不管,你配合下我,等你烧退了我还把你送回来。” 俞书棣迷迷糊糊的看着他,像是看不明白,这人是谁啊,怎么三番五四的帮自己…… 等他出了门吹到风,头脑才稍稍降温,理智才回来了。 “一点发热的小病,不需要去医院,”俞书棣揉揉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车里,觉出了不好意思。 “不用跟我客气,”文满发动汽车;“本来我只打算送一次饭,谁知道碰上你生病,遇见这种情况更不能丢下你不管了。” 俞书棣看看他,有些为难道;“我现在……没什么钱。” “不用你花钱,我有,”文满趁等红灯的空挡,动作迅速的下了车,从后备箱拿了瓶水回来,拧开盖子递给榆树底;“喝完水睡一会儿,等你醒了医院就到了。” 文满很少生病,去医院也没经验,折腾了半天才输上液。 “我就说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发烧,你是扁桃体发炎了,喉咙疼吗?”文满坐在俞书棣病床前,伸手又摸了摸他的脸,感觉还是那么烫。 “有点……”俞书棣烧的都快没知觉了,只知道自己全身发烫,不过文满摸的地方却有种舒适的清凉感,他很享受的眯了眼睛,心里希望文满的手多摸摸他。 现在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需要多点安慰,谁给的都可以,谁给的他都要,有了安慰,他也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勇气。 输液的过程中,俞书棣又睡着了,他最近总是睡,像是身体的一种自保措施,保护他度过最痛苦的时间,连做的梦都不是恶梦,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家,俞贤带着俞谦恒回家了,俞贤精神矍铄,俞谦恒面带微笑,柳蔓从楼上下来,端庄美丽,微笑着接过俞贤的行李,俞梦纯扎着马尾,还是大学时的模样,俞书棣也一下子变成了小孩,向着高大的俞贤张开了双臂,俞贤抱起他,而后,他看到了俞贤身后的俞南承。 俞南承向他微笑,冷森森的,俞书棣一下子害怕了,他紧张的拍着俞贤的肩膀,告诉他身后那个人是恶魔,要害他,赶紧把他轰出去。 俞贤笑着答应,伸长胳膊,将房门咣的一声关严实了,口中安抚道;“你看,门关上了,坏人进不来了。” 俞书棣高兴地在他怀中拍手,心想原来一切都是做梦啊,他爸爸没有死,他大哥也没进监狱,mama也没疯,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现在就要一起吃饭了! 俞书棣太高兴了,他在俞贤怀里不停撒娇,俞贤也逗他,逗得他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把他自己笑醒了。 俞书棣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看得他的心逐渐冷下来,原来都是梦啊……多么希望一觉醒来,发现现实才是梦…… 输液针已经被拔掉,针孔处贴着创可贴,俞书棣都没印象什么时候拔得针,再看这四周环境…… 俞书棣猛地坐了起来,这是哪!? 此时窗外有一些阳光,不知道是日出还是夕阳,屋里陈设陌生,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诡异的香气,这味道…… 俞书棣抽了抽鼻子,这味道有点熟悉,像……文满车里的味道。 难道这是…… 正在俞书棣疑惑时,房门被打开了,文满端着水果和药进来。 还真是文满家!? “你醒了,赶紧吃药,吃完药吃点水果补充维生素,”文满面带微笑,紧随其后进来的是一条哈士奇。 “我……什么时候来的你家?”俞书棣懵懂的问。 “输完液我带你回来的,全忘了?” “嗯……” “你还是自己走进来的,见床就躺下了,还烧吗?”文满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手干燥又温暖;“不错,凉的。” “那……我该回家了,麻烦你太久了!”俞书棣说着,赶紧撩开薄被就要下床,结果发现自己只穿着内裤。 二人盯着他的大白腿愣了几秒,马特摇着尾巴,伸着脖子上来闻,还在他大腿上舔了一口,俞书棣红头涨脸的赶紧把腿缩回了薄被里裹严实。 “你……你脱我裤子了!?” 文满也有些尴尬;“我……看你睡得很熟,不脱衣服休息挺难受的……就……没事大家都是男人哈哈……” 话是这么说……可…… “你刚才说你要回家,哪个家?”文满问,顺手给他切了一块苹果。 “我……”俞书棣快速想了下;“一个舅舅家。” “你舅舅要是真管你,你也不会自己去空房子睡觉,我好容易给你治好病,算是捡回来你半条命,你就先在这住下吧,”文满说。 “不行……太麻烦了,”俞书棣连连拒绝。 “那你有别的地方去吗?回老家?” 回老家…… 俞书棣想起在老家的亲戚,也就俞叔叔还接受他,柳蔓在医院静养,俞梦纯照顾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自己的生活,没人顾得了他,而且他们还等着自己这边的消息,看看遗嘱还有没有周旋的可能。 文满看他蹙眉冥想,知道这是松动的信号,于是趁热打铁;“我自己一个人住,家里没别人,我妈嫁到了仰光,我爸有自己的家,我自己也很无聊,不然也不会养条狗……” 俞书棣立刻看向马特,马特看见有人注意他,耳朵竖起来,尾巴也摇啊摇,咧着嘴向俞书棣示好。 然而俞书棣不喜欢动物,尤其是大型犬,偶尔看见逗一逗可以,这要在同一屋檐下就有点困难。 文满察言观色,立马知道了他的难处;“你先吃,他有笼子我把他关笼子里。” 俞书棣看他出去了,心里盘算,遗产的问题不知道要纠结几天,还有俞梦纯交给他的清点财产,基本一星期左右就能见眉目…… “哎呀!马特!!!不许胡闹!!!快松口!!” 客厅传来文满的喊声,还有马特呜呜的叫声,俞书棣先还没反应,狗吗,咬东西很正常,所以他才不喜欢,不过他听到后半句就坐不住了。 “那是客人的裤子,松口!!!!” 客人的裤子!? 俞书棣跳下床就往客厅去,正看见文满跟马特拔河,而拔河用的绳子,是自己的牛仔裤…… 俞书棣只穿着内裤站在门口,赤条条白花花的身体让文满大脑当机了一瞬,马特瞅准时机用力一拽,文满被拽了个踉跄,手上失了力气,眼看着马特叼着牛仔裤跑去了次卧,还顺爪子把门带上。 “马特!!!!” 文满下意识就要追,可忽然想起来俞书棣就在身边,但他不好意思扭头看,帮他脱衣服的时候,文满有点难为情,也只是有点,现在大活人就站在眼前,他简直生出了男女有别的羞耻心,多看一眼就是有违道德。 “我……我去帮你拿衣服,”文满歪着头,螃蟹似的横着从俞书棣面前走过去。 俞书棣还沉浸在自己衣服被狗撕的震惊中,果然,大型犬不能养! 文满比俞南承还高一些,所以衣服穿在俞书棣身上又肥又大,尤其是裤子,还要挽起一截裤腿。 “看着像是偷衣服穿的小孩吗?”俞书棣自嘲的问,他一直知道自己无论是脸还是身材都偏小,虽然身体比例看着颀长,但无论谁看见他,尤其是俞南承,都要说他是没长开的小孩。 一想到俞南承,俞书棣的心就疼一下,那根刺已经扎在rou里,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不想他就相安无事,他一出现,就会本能的连疼带流血。 “不会,挺好看的,”文满笑着回答,完了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T恤穿他身上很空,有点街头风的感觉,牛仔裤挽着裤腿,看着很慵懒,配上他薄薄的肩膀和细白的脚踝,文满说不清,就觉得好像马特的爪子在他心里挠一样。 “你穿什么都好看,”文满随口说,说完又觉得有点别扭,补上一句;“我觉得。” 俞书棣听了这话,为难的舔舔嘴唇,单纯的夸赞,他接受的理直气壮,可文满这几天对他的照顾,他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但他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怕再多一个对头。 “文满,你能在我最难的时候帮忙,我感激不尽,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以后还不……” “你不用还,我自愿的,”文满赶紧打断他,很真诚道;“你花的钱比马特还少,吃的也没它多,在我这一点都不麻烦,你尽管住下,住多久都可以!” “这不合适……我……”俞书棣还想解释什么,文满却理解错了。 “你是觉得我跟李南承是朋友,所以防着我吗?” 俞书棣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后退半步,他对这个名字几乎有了生理排斥,只要它一出现,必定勾起自己的恨与疼。 “我跟他的确私交不错,可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没有关系,”文满认真起来,他决定在关键时刻和老友划清界限。 私交不错没有关系……这话让俞书棣啼笑皆非。 “那你知不知道他的计划?” “我……”文满沉吟片刻,老实交代;“只有所耳闻,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所以也没觉得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李南承这个人有心事都憋着,我很多也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跟他说你的事。” “说也没有关系,”俞书棣垂着脑袋;“我们……以后不会有任何瓜葛了。” “那你更可以放心住在我家了,”文满摆出讨好的笑脸,可怜巴巴的说;“你就当是……陪陪我吧。” 俞书棣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感觉自己再提走的事情就是无理取闹了。 总之,文满是用尽各种办法,总算是把俞书棣留了下来。 为了更加稳定住俞书棣的想法,文满拉着他,把当初俞南承透露给他的点点信息,统统告诉了俞书棣。 文满这么做,一是为了找找话题聊天,毕竟俩人不怎么熟;二是他看出来,俞书棣虽然受到重创,但这么久的感情哪是说断就断的,他要来个临门一脚,想帮他彻底断了念想。 具体为什么这么做,文满不去深想,他从不为难自己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一切都遵从本能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