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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恸

    直-10拉起,直奔最近的军区医院。

    飞机上的军医,为许海东带上氧气面罩,用剪刀剪开他的战术背心和作训迷彩服,三处枪伤触目惊心,两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后背。

    很严重的血气胸,军医急忙为他插管。

    “大夫,他,”

    “子弹打穿胸腔,肋骨断裂,一颗子弹的位置很危险,若是伤了心脏…”

    区学儿灰头土脸,满面粉尘,两行清泪在脸上淌出沟壑,她嘴唇嗫喏,眼泪簌簌落下,说不出成句的话语,她握上许海东带了指套的手,那里逐渐失去温度。

    “我,我为他用了止血包,为他注射了肾上腺素,我…”

    “你做的很好,很对,但现在情况紧急,他需要尽快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这位战士,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吧。”护士耐心地安慰她。

    区学儿已经结巴到无法讲出完整的语句,昔日里一贯冷静镇定地她能独自面对最精密复杂的计算机,无数的光纤电缆。

    但这会,她觉得自己无比的没用,连刚入伍的新兵都不如。

    双手颤动像是筛子,手上脸上还有他凝固的血浆,板块结节。

    “这位战士,你的手受伤了,”

    “我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子弹刮开的口子,鲜血染红她的军裤,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痛。

    飞机落在了军区医院的停机坪,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将许海东从机舱内小心抬下,区学儿双腿发软,摔倒在地地面,不顾腿上的疼痛硬是站起来,一直护送他进了手术室。

    沈信陆剑尧还有路阳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区学儿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她的右手已经处理包扎过。

    路阳想要上前,被陆剑尧拦住了。

    沈信走过去,将区学儿搂在怀里,

    “师傅,我是不是很没用,他为什么要救我?

    明明受伤的应该是我,他怎么那么傻,为了救我,这么优秀的军人……”

    她说不下去了,沈信紧紧抱住她,怀里的区学儿两手冰凉,全然没了温度,肩膀抖成筛糠,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她的内心。

    今早还在被许海东搂在怀里看雪域的日出,听他说最动听的情话。

    区学儿不敢往下想,倘若他……

    光是想都是撕心裂肺的痛,他们还有那么的事没做,他们还没有结婚,她还没有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可爱的孩子。

    他说,他未来要当将军,还要自己当他的首长夫人。

    他说他要带着她一起看遍祖国的大江南北,和她一起保家卫国,他说他要亲眼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共和国军人。

    他说想让她为他生一双儿女,男孩就送他下艇,去当最苦的潜艇兵,戍守海疆,女儿就送她去空军,当飞行员,当蓝天上最耀眼的雄鹰。

    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换他的生命,只要他能再次睁开眼睛看看她,和她说一句话。

    海东,海东,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你不可以抛下我,不可以辜负我们的誓言,海东……

    路阳看着伤心欲绝的区学儿,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一样,他想抱抱她,安慰安慰她,但他知道她现在最想要的无非是里面的那个人能够安然无恙。

    在生死面前,权势富贵都显得格外苍白。

    路阳在想,倘若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她会否也会这样为自己痛哭流涕?

    手术室的灯灭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结束,大夫们走出手术室筋疲力尽,

    “大夫,”一行人灰头土脸的冲了上去,军医一看就知道刚刚执行完任务。

    “手术很成功,但还是需要去ICU观察一段时间,一颗子弹距离心脏的位置太近了,再近一点可真是回天乏术,好在送来的及时,肋骨断了三根插入左肺,现在已无大碍。”

    区学儿双脚站不稳,被路阳和沈信架住,同军医再三道谢,看着许海东被推出来,区学儿泪眼婆娑,护送他一路去了ICU,透过透明的玻璃痴痴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爱人。

    她骤然紧绷的全部精神松懈下来,刚刚又经历了巨大的悲痛,人难免因为突然放松,身心俱疲之下,区学儿昏倒在了ICU门口。

    “学儿,学儿…”任由路阳喊叫,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

    梦里,她看到许海东一身笔挺的常服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学儿,和我一起走吧,”

    “海东,你,你是要去哪里?带上我,好不好?”

    “学儿,真的舍不得你,但你现在还不能走…”

    “海东,和我回去,好不好,回连队我就打结婚报告,我们结婚。”她跑上前握住他的大手,掌心没哟一丝温度。

    “结婚报告?”男人的脸上有些迷茫。

    “对,结婚报告,海东,我们结婚,然后,我想生一个和你的孩子,好不好,海东?”

    她亮盈盈的大眼睛满含泪水,擎了男人的手掌抚上自己面颊儿。

    “学儿啊,你说,我怎么就那么放心不下你呢?”男人叹口气,俊美的脸上全是不舍和无奈,牵了她的手,郑重地同她说,

    “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好,一起回家?”

    朦胧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脸上温热湿润,像是有谁在用毛巾为自己擦脸,她挣开混沌的眼睛,入眼是路阳还有沈信,

    “他怎样了,我睡了多久”说着就要起身,呻吟沙哑得厉害,嘴唇干涸皲裂。

    “先喝点水,你就睡了几个小时,他还没醒。”路阳跟杯子里插了吸管儿,让她先喝点儿水。

    “我要去看他。”

    “你先吃点东西。”

    “不要。”

    她倔强地站起身,步履有些蹒跚,沈信劝了劝路阳,任由她爬起来,护士帮忙为她穿上防护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带好口罩,去了监护室。

    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守了几天,路阳就跟着守了她几天。

    沈信和陆剑尧先行回部队述职,打任务报告,临行前,叮嘱路阳一定要照顾好区学儿。

    沈信怕她会想不开。

    路阳让她放心,原本俊秀白皙的面庞,现下也是一脸憔悴,长了青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