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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手把湿得滴水的红发往后梳,露出白皙秀气的额头,甩了几下,凉冰的水夜就沾满了他脚边的泥土地以及土黄色的墙壁,还有几颗跳进了大开的窗子里。

    他刚要转身,头上就来了块儿不明物体,挡住了视线,一手抓住捞下来,才发现原来是一块边都脱线了的毛帕子。

    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老男人,擦着头开口,“你弄好了?吃了没有?”

    陈生站直是到蒋坼的胸膛,他看着蒋坼领口那块白皙的皮肤,还没有,我还等你嘞”

    蒋坼哦了一声,说了句跟上便朝屋子大开的门进去,老男人就乖乖跟在他步子后面,踩着他等我步子,两人脚步划一的走进屋子。

    虽然仅是住了几天,但蒋坼就像在自己家里一般,好似早已经将小屋子里的每一个旮沓每一个小角落都摸熟了,径直走向灶台边上。

    灶台上放着一口袋烧麦和杯豆浆,按照那份量,蒋坼一眼就看出这一袋子烧麦是专门买给他吃的。

    他“啧”了一声,一根手指挑起那袋烧麦,还带着热气,再摸摸那杯豆浆,估计一路捂着带回来的,那刚出锅的东西可别提多烫了,他脸瞬间垮下来。

    往左边走了几步,拉开灶边放着的碗柜合上的门,露出里面两层柜台,下面一层里面放着个用过的碗,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喝过面糊糊的。

    转身抱着两手,看着蔫声焉气的老男人 ,气势很是老道。

    “你吃的啥?”他有些火了,语气里是压抑着心头火气后的平静。

    陈生被他问的一愣,弱弱的回答吃的是包子,才刚说完,就被蒋坼打断。

    “放屁,当老子瞎吗?”至此语气里已经是汹涌而来的火燥。

    陈生被他一打断,心里一慌,索性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蒋坼看他不说话,上前一下把他因为紧张捏在一起的手拉过自己这边,翻到手心处,还好,白白嫩嫩肥嘟嘟的,没有什么水泡,否则那真是得好好教训一顿。

    捏着老男人的手,他也不拐弯抹角,话直奔主题,开门见山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呢,就喜欢你,啥也不图你,你也没啥可图的,我就乐意跟你过日子,我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从小又被拐子北边卖了南边卖的,书也没读多少,条件不是很好,但这些年下来,东奔西走的,也攒了不少钱,你跟我,我不会亏待你,你别以为我年纪小,不当一会儿事儿,昨晚上我说的那可都是真心话,话我敞亮了说,我就看上你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都能把你找到,我还就看上你了,凡事好好听话,别惹我,现在我说,以后别这样弄,不然就别上班了,留在家里,我好好教你些东西。”

    这是蒋坼给陈生说的最多的一段话,他眉头紧皱,脸色黑的跟常年被灶台里的火,熏得黑黢黢的大铁锅锅底一样,整个人气势十分强硬,毋庸置疑,是容不得别人拒绝的那一款,语气也不怎么好 。

    陈生低着头没有动静,蒋坼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低头的人回应,顿时心情就不怎么舒畅,脸色也越发的严肃。

    但只是一小会儿,老男人的回应就以他未曾预料但又早就见过许多遍,已经老生常谈的方式到来。

    灰色老旧已经被穿到快要咧嘴的皮鞋鞋尖再往前一点,是几个圆圆的湿痕,往湿痕的来源看上去,是陈生头快要埋到自己胸口,周围一圈布盖几撮稀疏乱生的杂草,最中间毛发早已脱落完毕光秃的头顶对着站在灶边的抱着手的人。

    蒋坼走过来捏住把老男人的下巴,把肥嘟嘟的脸抬起来,湿痕的来源便破了案,罪魁祸首就是那那双胖的眯在一起的小缝儿,现在已经肿的睁不开了,就像在一团肥软白面上用红色燃料随意在眼睛的位置勾了细细的两笔。

    蒋坼笑起来风流无比的邪气狐狸眼狠狠一瞪,眼尾吊得更厉害,黑黑的瞳仁一下变得又圆又大嵌在眼中。

    捏在人下巴上的拇指往上按住老男人撇朝两边胖的嘟起来的小肥嘴。

    “说你还敢哭了?打住,不听话就干你”这威胁可是比什么都管用,他才刚脱口,老男人就止住了泪珠,可谓一针见效。

    蒋坼眉头松懈下来,摸摸老男人脸侧同松鼠一般的两坨肥rou,走到床边,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少了秒针的老式正方形时钟,时针正指向七点,他从床边的木衣架上拿过外套穿上,捡起老男人放在凳子上的皮包,把有些凉了的烧麦揣在衣包里,走到站在原地不动的人面前,拉着人的手,肥乎乎的手整个包在他好看的大手里,软软的,怪好捏的,他牵着人走出门外,“走了,你男人送你上班”

    刚走出院门,就遇上走在他们前面的杨小同,但蒋坼完全没认出来,只当是个陌生人,并且还是一个挡路的陌生人,他拉着老男人直接越过女生,快步走往前,他昨天已经计算过,从这儿到自己的学校,走路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而走到老男人的公司只用四十多分钟,当然不能让老男人走路,估计要真走了,老男人还没到公司就得废掉,所以他可以打的把老男人先送到公司楼下,再自己走路回学校,步子迈大一些,速度放快一点,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陈生跟着几个穿着工作装的中年女人走进公司用了不知多少年的玻璃转门,离开转门时,夹在人群中的他忍不住回头偷看了一眼。

    路边不幸赶上早高峰堵在一起的司机不停按着刺耳喇叭声,或着正装或背着大包的行人在他身边来去匆匆,公司门外有一片绿化带,里面种着许多绿荫荫的大树,蒋坼就站在其中一棵大树下面,光影在他脸上阑珊流连,炽热的光线衬的他唇白齿红,眉眼动人,穿着初中校服的他洋溢着让人向往的青春活力气息,挺拔的身高笔直的长腿吸引不少路人的视线,他像个小太阳一般的耀眼。

    正撞上蒋坼笑意慵懒的俊眼的他清楚听见自己的心往外猛的撞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差点以为自己心律失常了,他赶紧回头,却一下撞在一个人身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拌着一句不耐烦的臭骂,“你眼瞎啊,”

    肩膀受到狠力的推搡,他被推得连连往后退,屋漏偏逢连夜雨,脚后跟被瓷砖地面上由转门里伸展出来破损地毯的边角绊到,他重心不稳,随即往后倒去,周围站着的人纷纷躲开,幸好那人推搡的力道方向是往右边的,于是他的头就倒在玻璃转门的门角与瓷砖地面连接的边上,并发出很大的响声,差点就完全撞上去,门角是钢筋做的,坚硬无比,要是撞上去,不用说,头破血流是一定的。

    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直接撞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陈生只感觉自己好像以前路过的巷口摆卖的瓜摊边上,那些被摔的四分五裂的西瓜一样,脑水都快撞出来了,他都怀疑自己后脑勺是不是已经被砸瘪了,疼的厉害。

    刚刚站在他后面第一个躲开的中年女人,听见那响声,脸都皱了起来,这得多疼,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收起那副好似牙疼的表情,继续沿着原轨道前行。

    周围大多数人都同她一般,直接忽视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人,沉默走自己的路,只几分钟的功夫,除了倒在地上的陈生以外,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而从外面不断涌进来的人们,也巧妙的避开躺在地上的人朝自己的方向走去,就连推搡陈生的青年也跟个没事人一般,走自己的路。

    忽然被人捏着两只手拉起来,接下来后背一热,就靠上温暖宽阔的胸膛,后脑勺也被一只大手不断轻轻揉着,驱散撞进脑仁儿的剧烈疼痛,耳边是少年人温声细语的轻哄,其中夹杂一些庆幸,“幸好,幸好没血,”然后腰间被人单手揽住整个人被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

    蒋坼快速把他全身摸了一遍,确认没有外伤之后,才问他,“你还要不要上班?”,陈生当然立即表示,自己要上的,并且没有什么大碍。

    蒋坼沉吟了一声,拍了老男人的臀部一下,示意他走,陈生便顺着蒋坼的意思往电梯方向走。但心里总觉得走时蒋坼的表情有些奇怪,也说不出哪里奇怪,就给人一种很安静,安静到极点的感觉,心里的疑惑导致他走得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最后是蒋坼对他挥了挥手,他才安心的走自己的路。

    肇事的青年穿着一身高定西装,他是陈生销售处新任女部长的亲弟,靠裙带关系走的路子,在这公司也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是他姐的副手,担任销售处副部长,今天是他第一天上任,可谓心中充满对未来的向往,眼前都是即将到来的高人一等的宏图大志。

    他哼着最近新买的歌,手上转着他姐给他买的豪车钥匙,轻快的迈着通往二楼的阶梯,他得先去人事部报到。

    刚踏了楼梯的三分之一,一只手就楼上了他的肩膀,背上就压上一个人来,“兄弟儿,咱俩聊聊,”他原本竖起来的眉毛一听见着声音就平了下来,无他,这声音十分动听,在一侧头看过去,直面一张很是好看的俊脸,他顿时把嘴里的臭骂咽了回去,疑惑的问,“你谁啊,”

    蒋坼也不管他的疑问,直接把人拉走,青年发觉不对,开始挣扎,偏偏他无论怎么动,都逃不开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手上动作遭受到挫折,可他嘴还能动,一气之下,他开始破口大骂,刚张嘴骂出一个字,脖子就是一阵剧烈的酸疼,堵住了他的破骂,改为连续不断的痛吟。

    蒋坼把人拖进公司的地下车库,大约十多分钟后,他拍着自己的上衣,走了出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嫌弃,还有几张纸在擦着自己的手,走过人行道边上的垃圾桶时,他把那团纸团成一团,轻而易举的扔了进去。

    那天上午陈生上班时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儿,新任的副部长没有来,导致女部长很生气,对着众人发了一通脾气,而发完脾气后的女部长把他叫进了办公室,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个房间,最近他可能运势比较好,总是受到上司的注意,就是这上司注意的地方有些奇怪,让他摸不到头脑。

    女上司一改上次的嫌弃鄙夷,变得和颜悦色,问了她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语气甚至居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但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的错觉,接着女部长就通知他,他可以不用管营业额,就可以留下来,且工资不但不会降,还要给他涨到一倍,虽然这一倍对现在的物价而言微不足道,可对与这个小破公司而言已经是很好了。

    他连忙感恩戴德的对着女部长连鞠了三个躬,就是起来的时候,发现不知是自己眼睛问题还是什么,总感觉女部长脸有些绿。

    然后女部长竟然亲自把他送出了办公室,搞得外面工作去的人都盯着他看,让他很是尴尬。

    女部长吼了一声后,大家就收回了视线,才让他勉强感到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