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闭门羹
“尊敬的莫尔德先生： 容许我唐突的打扰，关于新世界的设计项目，我有些想法急于与您沟通，特别希望见您一面。 ——Gorden Li” 邮件发出去之后，李高登拿着守在电脑的两块大屏面前，一只眼睛专注于画图设计，另一只眼睛不往另一边的分屏看。 十分钟后，洛昆回复了邮件。 “对不起，我今天将前往日本养病，在形成完整的方案前，您可以将图纸发给我，我会仔细研究的。 ——Ro L?Molder” 接二连三在他身上吃了闭门羹，李高登一时气血上头，甚至想直接摊牌发邮件告诉洛昆，自己已经得知他是Master，就这么一封简单的邮件删删减减了很久，李高登还是选择了放弃，扔进了草稿箱里。 Master来意不明，还不能轻举妄动，他决定先试探试探东野赐的口风。 直到华灯初上，东野赐才回来，他看到李高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敲门走了进去，扑面是清淡的榛子香味。 “吃了吗？”李高登正吃着榛子糕，转头见他走来，便将食盒往桌外推去，“我妈送来的，吃点，还挺好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东野赐脱下身上的大衣挂在衣架上，紧接着抽了把椅子凑到了他的办公桌边，立即拿起叉子吃起了蛋糕。从他身上，李高登闻到一股泥土的膻味，并察觉到他头发的灰尘，随着头发的摆动飘扬开来。 “你调研去工地了？”李高登问。 “有个墙的做法，我去工地找人问问行不行。” “怎么样？” “解决了部分……我再想想怎么做……” 经过一天的奔波，东野赐看上去真的饿了，狼吞虎咽似的吃完个蛋糕，接着叉子又向旁边的小蛋糕冲锋而去。 李高登整理着图纸，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最近见到铁牛了吗？” “铁牛？”东野赐一惊，顿时呛住咳嗽了几下，手指僵硬着放下叉子，“我倒是见过一次，他不是把李杜诗集还我了吗？我想了想又还回去了，怎么了？有事？” 李高登认真地说：“我想见他一面，到哪里能找到他？” “找他倒是不难，你到外面马路走走，留意一下路边的环卫工人。”东野赐满头雾水，诧异地看着他，“不过你找他做什么？要我陪你吗？” “就心里有些事，想找他谈谈。”李高登随意搪塞了过去，东野赐点点头，倒也不具体过问，只是叫他注意安全。 “我哥那事，上次铁牛说是受Master指使……”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了Master的事，暗中仔细观察着东野赐的神情，“Master是个很厉害的人，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你也知道。” “哦？” 东野赐神色未变，只是手上拿着叉子在蛋糕残留的奶油上画圈，他低头想了一会，突然对李高登露出了微笑。 “你该不会想说是洛昆吧。”东野赐放下叉子，往后一靠，喉咙中发出的“咯咯”笑声听上去很轻松，“说实话，我真的一点都不意外，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他是个奇怪的人，比我还奇怪，比如，他从不给人电话，要想联系他只能写信。” “你们看上去关系挺不错的，怎么认识的？”李高登不动声色地提起了他们之间的私交。 东野赐眯着眼睛，正回想着过往，对李高登说：“我和洛昆是在英国认识的，因为我们同时在一个快要拆迁的断桥上写生，我在桥这头，他在那头，莫名其妙就聊了起来，从绘画、建筑、历史、文学、音乐……反正他知识渊博，什么都能聊，还有后面新世界的case，最初的城市拆散打碎雏形，也是我们共同完成的，只是……” 说着，东野赐重重叹了一口气，刚才还饶有兴致的声音忽然变得伤感了起来，“只是……洛昆身体不好，最近又差了很多，怕是时间不多了，这个case得抓紧做。” “什么病？” “不知道，是一种怪病。” 东野赐皱着眉头叹气，无比惋惜地继续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人，才华横溢的天才，他在各方面都有涉猎，是个出色的画家、作家、编剧甚至导演，他曾经说想拍一部电影，看看一个底层小人物怎么对抗金融大鳄，不就是最近发生的事吗？” “我明白了，真是一出荒诞的戏剧。”李高登苦笑道。 随后他和东野赐道了别，穿上羊绒大衣，边围着围巾边走出了写字楼。 街上有许多散步的行人，大部分是游客，他们走在天桥上，好奇张望看着街头的繁华灯景，兴致高昂地拿着手机啪啪一阵乱拍，同时走过时也留下了垃圾。 一个环卫工人赶来打扫，却不是铁游。 李高登很少在街头逗留这么久，他左看右看也没找到铁游，冻得瑟瑟发抖地坐在了街边公园的长椅上，在金融中心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不可思议般地建造了一个小公园，他又等待了很久，最后，一个穿着灰不溜秋破棉衣的黑影接近，走到了他面前。 仿佛守株待兔一般找到了他，看着帽檐下那张黝黑的脸，李高登心中又生起揪心般的紧张。 还没等他说话，铁游突然俯下身，粗糙的双手按上了他的脸庞，同时吻住了他冰凉的嘴唇。 铁游很脏，又脏又臭，闻上去像是一个烂掉的西瓜，嘴唇皲裂翘起的干皮几乎要划破李高登柔软的嘴唇，他强忍住内心的恶心，由着铁游亲昵地亲吻他。 借着树荫黑暗的掩饰，一只手又往衣服里探去，一下子摸上了他的胸口，两人在长椅上纠缠亲吻着，像一对热恋期的情侣。 铁游忽然感到他脸颊上湿湿的，便松开了手，着急替他擦起了眼泪，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李高登无力地摇摇头，但不做声。铁游看着他低眉顺眼的模样，眼泪从凹陷的眼眶不断流出，心中止不住心疼，气愤地质问道：“是不是李高琪那个畜生？他怎么你了？难不成……” 啪—— 李高登伸出手，一巴掌狠狠打在铁游脸上，由于太过用力，甚至感觉自己手腕疼得要骨折了。 想到昨晚的屈辱，眼泪更加剧烈地涌出来，李高登哽咽道：“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我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被他这么玩弄，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活下去，我现在活着，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发烂发臭。” 李高登在气头上，加上铁游不还手，于是他又打了铁游几巴掌，直到铁游脸庞红肿，他依旧不停手，直到铁游忍不住了，将他的手腕按在了长椅上。 但他却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眼眸中尽是空洞的冷漠，就这么凝视着铁游，流着泪轻声说道：“杀了我，我不想再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