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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真实与梦境 上

    真实与梦境(1)

    修尔踏入通往血炼狱的空间门后并没有找到爱德霍滋,只看见被斩杀了的没有爱德霍滋控制的傀儡——前任大恶魔芙罗塞碧娜,以及正在拔出刺入芙罗塞碧娜恶魔之魂的冰戟的堕天使沙利叶。

    “站住!”

    沙利叶口气严峻,叫住转身就走的修尔。修尔置若罔闻,自顾自的离开血炼狱大门,步履悠闲,心中想着在与伊琉汇合前有三个小时的时间,非常宽裕。爱德霍滋不在血炼狱,沙利叶帮小冥王肖嘉,自然不可能告诉自己爱德霍滋去了哪里。这种时候只要找出围攻军队里的最高指挥官,“让”他说出爱德霍滋的去向就可以了。

    “给我站住!修尔!”

    沙利叶追了上来,一把拉住修尔的手臂。如果比蛮力百分百挣脱不了这暴力天使的手,修尔冷冷回首,“沙利叶,这是做什么?”

    啪——

    沙利叶甩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紧接着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传来她愤怒的质问声,“为什么要让伊琉去拦肖嘉!修尔!你太过分了!肖嘉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别说不知道!垃圾!我当初白救你了!”

    修尔不以为然的抹了下唇边血迹,像这样被沙利叶打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也不是第一百次第两百次,在遇到伊琉之前已经被打到麻木,不以为这是屈辱了。冰冷无情的目光,直直刺入沙利叶愤怒的瞳孔,“放手。”

    沙利叶气得真想捏碎他的手臂,稍稍平息了怒意,“虽然我困不住你24小时,5个小时还是能办到的。修尔,在肖嘉杀了爱德霍滋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

    修尔没在听沙利叶的话,心中想的是斯洛斯:斯洛斯是故意给他爱德霍滋在血炼狱的假情报?不,斯洛斯做生意的时候给予的情报还是很牢靠的,仔细回忆能记起绝美妖精的话“咱十天前出冥界的时候还见过他,在血炼狱,被肖嘉包围了。”斯洛斯的情报是十天前的,完全有可能十天内爱德霍滋出于某些原因舍弃傀儡芙罗塞碧娜后转移阵地。反正他是独身一人,无论去哪儿只有肖嘉拦得住。那么说来……是肖嘉故意放出斯洛斯,在早知道斯洛斯会与自己接触的情况下暗中允许爱德霍滋转移阵地,然后在自己找到吸血鬼的这段时间内稳稳杀了爱德霍滋取得胜利?!

    真正以肖嘉为对手的行动,于修尔来说这是第一次。

    修尔闪电般在脑中划过思绪:还好让伊琉去困住肖嘉了!与伊琉约定的期限是三小时,那这三小时内肖嘉一定无法行动。自己要做的就是在三小时内找到爱德霍滋并且击杀他!难点有两个,一是如何找到爱德霍滋,二是找到爱德霍滋后如何做才能不让他逃走。那么……就从沙利叶入手罢。

    “当初不救我,就没有今天的你。”

    对于修尔的回嘴沙利叶怒得咬牙,“你今天做的事让我情愿当初不救你!”

    “沙利叶,”修尔微低头,滑落的长发遮住他的表情,“当初,你是为了我而救我,还是为了你自己才救的我……?”

    沙利叶语塞,这时又传来修尔冷淡的嗓音,“如果能选择,我希望死在当初。”

    沙利叶一阵烈烈心痛,当初修尔遭受了什么她最清楚不过。他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死里逃生,之后且先不提回复武技和力量的过程,单是恢复生活自理的漫长岁月中修尔吃了多少苦,沙利叶每一件事都亲眼目睹了。多少次暗中看到少年痛得一声不吭的倔强表情而在房间外无声流泪,多少次把修炼时因为过度拼命而昏倒的少年抱回房间亲吻他的额头。当时的沙利叶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救他,对吗?让他白白吃那么多苦却仍无法恢复身体的残缺,真的对吗?”

    沙利叶放松了力度,“修尔,你恨我,是不是……?”

    “是。”

    “但是、我、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看到伊琉那样对你……修尔,她只是在拿你的身体寻欢呀!”沙利叶扑到修尔怀里,“只有她我无法承认!修尔……无论你找什么样的女人都行……只有她我不同意!……你要找个会照顾你、疼爱你的女人,不是一个精神错乱会拿刀捅你的疯子!”

    “拿我的身体寻欢……?呵。”修尔冷笑,从肩膀处轻轻推开了沙利叶的身体,“沙利叶jiejie,难道‘这种事情’你就没有做过?!”

    真实与梦境(2)

    沙利叶的身体徒然僵硬:用修尔的身体……寻欢……

    是的,她做过,不止一次的做过。一旦生气了就拿他出气,一旦有了欲望就逼他上床。在修尔被拉斐尔割断全身肌腱重伤初愈的时期,对毫无反抗力的他做过什么,沙利叶记忆犹新。修尔的倔强让她愤怒,一旦愤怒就随手抽他,而夜里寂寞又随意使用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当时没有任何愧疚感——这个少年是她救下的,这个不讨人喜又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是她的私有物,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反正他的命是自己的,他的这个身体也是自己的!就像拾到一支折断后被遗弃的箭,捡回家,随便粘一粘,然后无论把它插到墙上挂袋子还是扔到火炉里烧了取暖,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对他好是自己的仁慈,拿他泄愤泄欲是他该做的回报!就算杀了他也没错,就当是自己白救一场!

    沙利叶一阵晕眩。她想,万劫不复就是这种感觉。

    修尔抬起沙利叶苍白的脸,“不要再阻拦我了,沙利叶,我不想再提一次以前的事。告诉我,爱德霍滋在哪里?”

    望着修尔从冰冷化为无奈又悲痛的浅灰色眼眸,沙利叶仿佛被抽干全身力气,她闭上眼睛,“……地狱之门……”

    修尔一松手,沙利叶瘫坐在地上,连看他离开的背影的力气都没有。痛哭,悔恨,指甲扎入手掌。从没有想过,当时那个任她摆布的容貌和体型都带点女孩子气的美少年怎会有今天这强大的模样!明明再耻辱的责骂、殴打、凌虐他都一声不吭的受了!明明生来就是个孬种样!明明就不可能逃得出自己的掌心!为什么会有今天……为什么会有残缺的他比自己更加强大的一天!

    是自己的错吗……?是使修尔人生发生转折的伊琉的错吗……?还是创世神并未遗弃他……?或者是他自己拼命忍耐的成果……?

    总之,他不可能爱自己,不可能接受自己的爱。

    沙利叶仰望天空,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爱着他的呢?

    ……原来如此。沙利叶苦笑,是伊琉出现后第一次看见他温柔的笑容的时刻。当他是自己之物的时候没把他当回事,不但不知珍惜还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当他会对伊琉展露微笑的时候,自己又将一腔愤怒转移到抢了修尔的伊琉身上。

    “沙利叶,你才是最过分的人……”魔法天使轻声对自己的道。这一刻,心死。

    冥域·小冥王城堡

    空间忽然一片漆黑,与暗夜不同,是透不过丁点光线的黑,就连黑暗生物也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空间领域——黑暗空间。

    伊琉感受到后背传来肖嘉温暖厚实的拥抱,“哥……唔呜!”

    才动了动唇,伊琉被侵入口中的两根手指剥夺了说话能力,轻巧的手指不停翻捣,玩弄她的舌,她的口腔,甚至抚摸到喉咙深处。痛苦,恶心,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伊琉,我要开始了。”

    肖嘉的声音,冰冷且蕴含着极大的怒意。

    “不要——哥哥!”这句话伊琉无法喊出声,她只能任由肖嘉道出两个字——

    “解禁!”

    一瞬间,曾经被封闭的门再度打开。

    在彻底的黑暗中敏感的口腔被如此挑逗,身体很快就失去反抗能力。常年被强制封锁的情欲突然解禁,伊琉完全承受不了,脑子里只有混沌。颈后留下一串肖嘉的湿吻,能感觉到他用牙齿退下自己肩上的衣服,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敏感,火辣辣的热度,难熬的灼烧着,被夺去语言能力的唇舌连呻吟都发不出,更别说拒绝的言语。因为异样的难受伊琉不自觉的夹紧双腿,泪水不知因何原由而淌下。

    当伊琉的后背被抵在墙上的时候肖嘉才从她口中抽出手指,交替而上的是自己的唇舌,一只手捧住她的脸,另一只手抚摸她光滑柔软的后背。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居然敢离开自己那么久!竟还因为这种理由才来见自己一面!放开她的脸颊,从脖颈一路吻咬,直到她最敏感的小腹,辗转停留,轻咬重吻。

    身体在哆嗦,伊琉毫无招架之力,只剩下因哭泣而模糊不清的求饶声和急切的喘息声,“哥哥……呼呼……我、我知道错了……哥哥……呼呼……请、请……呜嘤……”

    肖嘉放慢了速度,但没有完全停下来,把她转了个身压在墙上,轻吻她的背脊,“你错了什么?”

    真实与梦境(3)

    “我不该……不该……”抽噎声。

    “不该什么?”肖嘉的声音还是反常的冷。

    “不该回来后不见肖嘉哥哥……不该……带有目的的来见哥哥……”肖嘉重重吻在她后颈,这力度和痛感一定留下了吻痕。这才是伊琉最怕的事情,要是让修尔看到,他会多伤心!

    “是不该。”肖嘉凑近她耳垂,“但伊琉,这些不是重点!”

    本就处于混乱中的伊琉茫然了,自己还做了什么比这两个更让肖嘉生气的事吗?见伊琉的反应,肖嘉更加失望的确信自己的努力白费了。这叫他气得一时间不想说话,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狠狠侵入她的身体,伊琉身体一颤,咬紧下唇,忍受比痛苦对她来说更为可怕的幸福。伊琉害怕肖嘉给予她的快乐,这会让她不想再离开,没错,是怕自己会不想再离开肖嘉回到修尔身边。

    就在伊琉即将突破极限再也忍耐不了的时候,肖嘉停下了。使用“黑暗空间”的他能看见伊琉,能看见她泛红的白皙身体以及布满泪痕的脸。肖嘉吻去她的泪,面对面,轻声说,“你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再自寻死路,伊琉,你违约了。这叫哥哥非常、非常、非常的生气。你还和我约定,不会满足哥哥以外的人,你又违约了。伊琉,用没有解除‘限制’的身体满足他,不痛吗?不会流血吗?你根本不会有感觉,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肖嘉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冷感退却,只剩下无奈,“伊琉,你答应我从‘那一天’起为自己而活,舍弃成为哥哥的黑骑士的念头,为什么又违约呢?当哥哥从沙利叶那儿听到你在神界替他挡刀又挡剑,甚至数次重伤陷入昏迷,你可知道哥哥有什么感觉?!你实在太自私!太任性了!……回来,回哥哥身边赎罪……”

    伊琉一言不发,以沉默代答。

    “为了让你活下去,永远束缚在冥王的城堡里哥哥心甘情愿。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伊琉,从小到大我只希望你幸福快乐。跟着他你幸福吗?你快乐吗?争霸三界那种幼稚苍白的志愿,有让你那么激动吗?!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哥哥清楚,伊琉不会想要三界,这种东西无论有没有对你来说都一样。为什么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嗯?回答我,伊琉!”

    “因为哥哥……因为哥哥太完美了,沙利叶说的对,伊琉只是个脑袋有病的疯女人,有伊琉在只会拖哥哥的后腿,只会给哥哥找麻烦,只会让哥哥烦恼,只会……”

    “这些都不是理由!”肖嘉怒从心起,到这种时候伊琉还在找借口敷衍他!

    紧紧盯着伊琉双眸的肖嘉看到她眸底划过的光芒,如同野兽发狠时的刺亮,“因为我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他!比喜欢哥哥更加喜欢他!哥哥太完美了!完美到让伊琉从小就想剁碎哥哥的手脚!像哥哥这样完美无缺要什么有什么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和他那种生活在支离破碎的世界里的人是怎样的!伊琉根本不需要哥哥用高高在上的温柔眼神怜悯我!讨厌哥哥!最讨厌哥哥了!最最最讨厌哥哥了!!!”

    肖嘉怎么都不会想到,这才是最终原因:自己的温柔在伊琉眼里只是怜悯,从她的角度来看,被自己怜悯了多久?从出生开始,几千年?因为她的残缺而怜悯她,因为怜悯她而对她温柔、对她体贴,因而才爱她,是这样吗……?能解释为什么在自己身边伊琉总是展现过分的破坏欲了。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越是对她好越是将无形的压力强加于她身上,伊琉忍受不了,需要发泄,需要对压力的源头进行破坏。但又无法对自己出手,只能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故意做坏,让自己难受,从而得到暂时的轻松。

    肖嘉静静望着她,伊琉看起来如同一只受伤的野猫。异变的美丽,一颗因自己而逐渐扭曲的心。对伊琉来说破坏、杀戮,或许仅仅只是一种自卫方式,所以她从不觉得内疚。肖嘉闭上眼睛,他一辈子都无法弄清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了。即使如此……

    “回来吧,伊琉。无论你怎样,哥哥都爱你。”

    伊琉低下头,“只要哥哥接受宣誓,然后下命令。”

    肖嘉俯视她,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要低头?善于洞察人心的肖嘉准确抓住了重点:难不成……伊琉是怕如果待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了压力而拿刀指向自己?!对压力的源头、对自己的破坏欲,难道令她忍耐到今天、压抑到现在,难熬到此刻的东西,是这个?!

    真实与梦境(4)

    肖嘉伸手拿过墙边橱柜里的古董花瓶,“呯”的捏碎。他看到伊琉猛然抬头,眼神慌乱,在自己制造的黑暗中伊琉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能推断出的只有身边碎了什么瓷器,然后……

    “哥哥!”

    伊琉准确无误的抓住肖嘉流血的手,然后触电般放开。右手拽紧,左手死命捏住右手腕,将脸扭向另一边,身体后倾自己压在墙上,看起来像是在抑制身体本能的杀戮冲动。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应该是嗅到肖嘉血液气味的缘故,从方才在完全的黑暗中能准确抓住肖嘉手的行动来看,伊琉对肖嘉的血的气味异常敏锐。不仅一瞬间辨别出是肖嘉的血,还在瞬间确定了位置。

    肖嘉眯眸,趁伤口愈合前用右手中指一抹,渐渐凑近伊琉,然后在她喘息渐急的时候探入唇里,在舌上轻轻一抹,“伊琉,你一直想要的,是这个吗?”

    用不着听到回答,肖嘉就得知了答案。伊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主动的舔吮着他的手指。肖嘉叹了口气,微笑,一边再次开始逗弄她,一边在自己流过血的左手掌吮了小半口血,抽出中指,等着她主动贴上来的吻……

    咯噔。

    咯噔。

    咯噔。

    计时沙漏第三次翻转,到与修尔约定的时间了。伊琉却沉沉睡在肖嘉身边,乖顺得像一只小猫。肖嘉早已解除“黑暗空间”,地点也从一楼进门的大厅变成二楼卧室。肖嘉靠在床头,看窗外静静落下的雪。事到如今放不放伊琉回去结果都一样——她还会再回来,还会再回到自己身边!伊琉有着与生俱来的贪婪本性,就像黑骑士永无止境的杀戮欲望,伊琉对情欲的追求也是如此,只要给予一次甜头,只要突破她一次精神界限,就会像嗅到腥味的猫,自己扭动着尾巴梢跳过来。

    现在要做的只有让修尔放弃伊琉。用最伤修尔自尊的方法,就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伊琉扑到自己怀里,花费时间短,只要现在带着伊琉一起去“地狱之门”就能达到效果。如果用最不伤修尔自尊的方法,还是让他们两个产生裂痕自己结束为好,但花费时间长,起效缓慢。

    肖嘉穿好衣服,轻咬伊琉的耳朵把她弄醒,“哥哥去‘血炼狱’接沙利叶,再跑趟‘地狱之门’见爱德霍滋最后一面。伊琉乖乖睡觉。”

    “……嗯……”伊琉睁开半只眼睛,往枕头里边钻了钻,又合上了!看样子因为疲劳她根本没把肖嘉的话听进去。

    看着meimei可爱的举动,肖嘉硬是把她拖起来狠狠一个深吻才离开。伊琉被弄得直犯恶心,捂着喉咙连连干咳,咳完了,也彻底清醒了。脑海里轰的一声,伊琉傻掉,“我究竟……在做什么!!!”一拳敲在床头,坚实的木板粉碎。伊琉看了眼时间沙漏,刚过约定时间五分钟。

    要不要回去?该不该回去?!还能不能见修尔?!!!

    现在自己身上有多少吻痕?还有,肖嘉喜欢用咬的,不难留下齿印。修尔又是对气味特别敏感的人,带着一身肖嘉的气味回去,修尔会疯掉的!身体的限制呢?肖嘉“解禁”后重新上锁了吗?!最重要的,衣服呢?!扔哪儿去了!!!总不能穿肖嘉的衣服去见修尔,一直与肖嘉暗中较劲而时常自卑的小男人会自杀的!

    脑中灵光一闪,肖嘉前面说了什么来着?“哥哥去‘血炼狱’接沙利叶,再跑趟‘地狱之门’见爱德霍滋最后一面。伊琉乖乖睡觉。”撇去最后一句,这话漏出来意思不就是——爱德霍滋不在“血炼狱”而是在“地狱之门”!那先到“血炼狱”的修尔一定去了“地狱之门”!不过,约定之地是“血炼狱”,只要完事修尔一定会回“血炼狱”等她。

    视线乱晃,突然瞥见修尔强制性要她戴的空间戒指就在床头,爬过去确认,有备用的衣服!洗澡,先洗掉身上肖嘉的气味,头发身体全部要洗!等伊琉梳洗完毕,把长得让她恨不得剪掉的头发弄干后再换上干净衣服。已经凌晨四点,超过与修尔约定时间一个小时。

    伊琉急忙开启空间门,却在跨进去之前被人一把拉住,肖嘉含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让你乖乖睡觉,这是要去哪里?”

    伊琉大喊不妙,绞尽脑汁,“那个……哥哥!不抱着多萝西我睡不着!我去找多萝西!”

    “这样啊……”肖嘉的手已经探入她外衣内,从上到下抚了一周,大惊:居然挂空挡?!要死了这女人!

    伊琉闭着眼睛暗暗祈祷:住手!我求你了哥哥,住手!好不容易才把身体弄得香喷喷!不要啊,不要再往下摸了!!!……呃,这种感觉……身体还处在“解禁”状态!创神在上,那更要停手啦!!!用被挑逗起情欲的身体见修尔,这算个什么事!混蛋哥哥……停手……再摸下去就忍不住了……

    “本打算就这样放你去找多萝西,伊琉,穿成这样,哥哥不得不‘上锁’哪!”

    伊琉都快哭出来了:求您老人家要干嘛就尽快来吧……我可是为了节省时间才只穿了外衣的!

    肖嘉托起她的下巴轻轻一吻,今夜最后一次将自己的血送入她嘴内,同时用所罗门族男性代代相传的方法再次给伊琉的身体上了限制,然后让开路,给她进通往“血炼狱”的空间门。

    伊琉已经被玩晕了,混混捣捣的走进空间门。肖嘉看着她摇晃的背影发笑,迷糊时候的伊琉最可爱了。

    真实与梦境(5)

    凌晨一点,修尔到达“地狱之门”,并未发现爱德霍滋的气息。只身闯入“地狱之门”附近最豪华的建筑,亦是爱德霍滋与玛莎拉同居过数天的豪宅。爱德霍滋是将贵族气质体现得最淋漓尽致的男人,不可能会做躲藏在小平房里这种有失身份品味的事,如果他在“地狱之门”,必位于最高建筑内!

    卸去微笑的面具,左手提刀,浅灰色的眼眸透出阴晦鸷冷的杀人惯犯的沉稳光芒。修尔一步步上楼,按序推开进入视野的每间房门。明显几个小时前还有居住者,但此刻却空无一人。身体、精神、情绪,全都处于最高级别的临战状态,可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但在打开视野最棒的一间房间后,修尔僵硬了。

    床上躺着一名美丽的人类女子,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如同在神墓里见到的伊琉。床边,一堆灰白色的粉末,因为下雪未开窗,粉末没被吹乱。现场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小冥王残余的力量波动。不是肖嘉干的!那么说来……爱德霍滋选在这个点自杀了?!

    修尔关上门,直通屋顶。此刻,一点过三十分钟。

    靠在围栏边往嘴里扔巧克力,机械性的补充机体所需。开始思考:作废了,与肖嘉的赌约。两个小时后也无法告知伊琉从爱德霍滋的第五颈椎一刀进去会有什么结果。精神一旦松懈,胃里开始一阵阵痉挛的痛,修尔换了个姿势倚坐在围栏脚下,“不好的预感……”

    继承于母亲克雷西亚,修尔拥有占卜师强大的天赋,对异常之事的预感敏于常人。

    隔着外袍按住怀里的塔罗牌,犹豫了一瞬,又决定放弃占卜。一点三十分,真实与虚幻的界点,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几率,对自认运气不佳的修尔来说这并非是一个好的占卜时段。独自沉思到两点多,胃里痛感稍退,修尔回程,前往与伊琉约定的“血炼狱”。不想过早到达,无法确定沙利叶还在不在那里,也不能晚,伊琉生气起来更加吃不了兜着走。修尔算准了时间,踩点到达。让他吃惊的是——向来在执行命令过程中相当守时的伊琉没有出现!

    晚了两分钟后等到的,是肖嘉!

    “遗憾,没有输赢。”肖嘉抱起一时间万念俱灰索性沉沉昏睡在地上的沙利叶。

    修尔心中咯噔一下:且先不管输赢,伊琉呢?!肖嘉出现了而她没出现,究竟有没有困住肖嘉?还是被反困住了?!修尔沉声,“伊琉在哪里?”

    “在我那儿睡觉。”

    “睡觉?!”修尔一怔:让她去绊住肖嘉,反倒睡大觉去了!还是说肖嘉使了什么手段让伊琉睡着了?!

    肖嘉没有打算与修尔多聊,抱了沙利叶走入空间门,只扔下一句话,“我不会用不入流的手段强留她。”

    听了肖嘉的话修尔心里感觉更加不妙,有什么预测之外的事正在发生。或者说,有什么预测之外大大不利于自己的事正在发生!已经发生!胃部从痉挛升级为绞痛,让他不自觉的弯腰:和伊琉死前那天早晨的感觉一样。会再一次失去她吗……?修尔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找了个能倚靠身体的地方坐下,胸口不受控制的大幅度起伏,心率紊乱。

    ……不会,不会的,绝对不会!等她千年,守她七世,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从神墓把她带回来,不可能再有意外了!如果创世神要给自己考验,这些足够了!

    【但是修尔,这些“考验”能抵得上你犯下的罪孽吗?多少人受你引诱陷入深渊,多少人因你而亡!你就是伊甸园中的那条蛇,蛊惑人心,毁人幸福,你必遭诅咒!你爱的女人,必离你而去!你的命运,必充斥背叛与痛苦!修尔,你注定在希望之光升起前毁灭……】

    修尔浑身一颤,汗水从鼻尖滴落,他抬起眼眸,“‘万能的神’……垃圾!婊子养的!”

    真实与梦境(6)

    正在脑中走马观花似的闪过各种不幸念头,修尔感觉到熟悉的力量波动,“伊琉!”心爱的人身体一晃倒在他肩上。似乎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太轻,修尔没听清楚。抱住她的腰,修尔用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检查她的情况,“怎么了?还好吗?有受伤吗?”

    伊琉摇头,紫眸不知聚焦在哪里,茫然的视线,只看了眼修尔又倒在他肩上,“背我回去……”

    “睡糊涂了?”修尔让她自己站稳,然后背对她蹲下,“怎么晚了,发生什么事了?”

    伊琉趴在他清瘦的背上,半晌没出声。“……你该多吃点饭。”

    “啊?”

    “你可能,还没我重。”伊琉环住修尔脖颈的手隔着衣服摸他的胸膛,她的手臂白皙、匀称、结实,比爱美的女孩子们要多不止两圈rou,而指尖所触摸到的却是修尔身上一根根清晰的琵琶骨。“修尔,你总是不肯碰正餐,只吃糖怎么可能长rou呢?”

    “没办法,我的胃不愿接受固体食物。”

    “那从今天开始,试着吃小面包蘸牛奶……”

    “伊琉,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等了会儿没回应,修尔又唤了声,“伊琉?”耳后只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只是普通的累了,然后睡着了。但是搂着他的手臂却更紧、更紧。这叫修尔略微有些难受,却让他有“伊琉就存在于身边”的真实感。

    他笑,轻声的说,“欢迎回来,伊琉。”

    后颈传来牙咬的疼痛感,修尔一愣,然后听到她模糊微弱的声音,“小笨男人……这是无尾熊的……早安问候……”

    “呵……是晚安吻吧。”

    这下真的睡熟了。伊琉的大失误,她若能多思考一步就不会允许自己睡着。

    用“时间加速”领域,背着伊琉通过“地狱之门”徒步走回暗夜帝国只不过花了一个多小时。将熟睡的伊琉放回大床上盖好被子已过早晨五点半,修尔也不准备休息了,新的一天还有许多事要他忙活。在她额上印完一吻正打算带上房门出去,伊琉翻个身略显难受的哼哼了声。

    伊琉睡觉甚少翻身,是什么姿势睡下去就会以什么姿势醒过来的人。若她翻身,必定睡得很不舒服。犹豫了一秒钟修尔回到床边拍拍她的肩,低声哄道,“伊琉,醒醒,先去洗个澡,一夜下来身上很不舒服是不是?来,洗完换好睡衣再睡……”

    “唔……嗯呜……”表示拒绝的睡梦中声调。

    “唉,真拿你没办法。”修尔转身从大衣柜里面拿出她的睡衣,掀开被子硬是把她拖起来靠在自己怀里,“伊琉,那把衣服换了再睡,乖,至少把外衣脱了……呃!”

    修尔瞳孔一缩,解她腰带的手顿住了。腰带才刚刚松开,还没有完全解下,领口部位下滑露出丰满的胸部,然而,那片白皙且柔软的肌肤上——出现了他近期没留过的吻痕!

    伊琉的上半身软软靠在他怀里,一副任他摆布的模样,长而浓密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颤动,睡得浑然不知就差没流口水。修尔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把腰带抽掉,外衣衣襟自行掀开。修尔觉得自己全身的温度在这一瞬间降到冰点,连心跳都被冻住了。

    脑子里突然蹦出肖嘉的话:在我那儿“睡觉”。我不会用不入流的手段强留她。

    睡觉,好一个睡觉!原来是这个意思!与自己分开行动的四个小时,一直在“睡觉”吗?!修尔啊修尔,你这是放虎归山啊!修尔伸出手指触碰她胸口的第一个吻痕,然后像探索北斗七星的连线轨迹一样沿着一个个吻痕往下移动,密集点位于小腹。脑中出现让他冷到想打寒颤的画面……

    突然间,转念一想:能确定是肖嘉吗?毕竟是兄妹,看温厚随意的肖嘉也不像是那么有占有欲的男人。这时候修尔的思维还没乱,将熟睡的伊琉放回枕上,弯腰,一口咬在她小腹——

    “哥哥——!”伊琉骤然叫出声,撑起脖颈与盯着她的修尔视线相撞。

    空气凝固。万马齐奔都无法撞开的冰墙矗立,将两人封冻在内。

    伊琉身心僵硬,修尔思绪错乱。

    真实与梦境(7)

    十秒钟后。修尔反手一巴掌抽过去,“这四个小时你都干了什么?!让你限制肖嘉的行动居然把自己腰带都解了!伊琉!你就是用这种方法执行主人的命令的吗?!”吼着把三句话说完的时候修尔已经骑压在伊琉胯上,双手狠狠捏住她的肩将其固定在床上,“肖嘉那混蛋对你用强的了?!”

    一侧脸颊贴在枕上,另一侧火辣辣的烫,这还是修尔第一次动手打她。一直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无论如何给他找麻烦捣乱最多只骂两声,然后说句“真拿你没办法,下不为例。”就过去了。这次真的触痛了他的心,令他大脑混乱得连自控的区域都故障了。伊琉觉得无话可说,于是一声不吭。这模样却令修尔更加愤怒。

    “不说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修尔松开左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板正与自己相视。

    伊琉吃痛,“放开我。”

    “回答我!是不是肖嘉那混蛋对你用强的了!”

    “放开我!”

    “回答!这是命令!”

    “……没有……”

    修尔冷笑,伴随着连连抽气的冷笑让伊琉不忍再看下去,于是闭上眼。见她闭上眼,修尔松开左手,“那就是你自愿的……”他低头,声音轻了下去,“伊琉……我知道我一次都没让你快乐过……每次给你的只有血和痛……但是……但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你叫我今后如何再信任你?伊琉!你叫我今后如何再安心的放任你到我视线之外!一切的计划……一切的安排……全都基于长久以来对你的信任,居然给我玩这么一出,行!你行!你们行!”

    伊琉欲言又止,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错在自己,全部的错都在自己。没有狡辩的立场,也没有乞求原谅的资格。

    修尔冷冷看着她,通红的眼里已有薄薄一层雾水,浮现沙利叶熟悉的倔强神情,“叫我吃东西,开始嫌我的身体瘦了,与肖嘉手感不一样,抱起来摸起来不和你胃口是不是?呵……伊琉,你是因为肖嘉的身体而自愿和他上床还是因为一直就喜欢他而和他上床?……算了,别说,我也不想听。反正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比不上完美的小冥王……复活你也是我的一厢情愿,早在千年前你就厌倦了……既无法使你快乐,又一次次让你替我受伤,而没有你什么都做不成的我却还妄想称霸三界……很可笑吧!”

    在肖嘉那边不是人,在修尔这边更不是人,这就是伊琉现在的处境。伊琉伸手温柔的抱住修尔的脖子,即使自己沦落,她也不希望看到修尔消沉至此的模样。因为出身、因为童年、因为自身现状,修尔的内心本就容易处在自卑中,与肖嘉一比更加加深他的自卑情节。

    “对不起……修尔,对不起。别这样,打起精神来……别这样,你要向前看,你的未来在明天,而我已是死在过去的人。你打我也行。你赶我走也行。你要结束‘刀’与‘主’的关系自己干,也行。如果你想现在杀了我……也行。”她哭着笑,声音飘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而活。死亡对我来说确实是种解脱。”

    “谁要赶你走!谁要结束关系!谁要杀你!你给我留在这里好好反省!”

    修尔说了像孩子一样的赌气话,这使伊琉惊愕。

    “给老子做好思想准备!别以为我很快就会再次信任你!说一千遍一万遍对不起也不会因此原谅你!背叛我一次能让我再度信任的人,到现在还没出现过!”

    “不要那么信任我,修尔,我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也不是个值得寄托希望的人。”一遍又一遍抚摸他比女孩子更柔软顺滑的发,胸口的肌肤上有他逐渐平稳的呼吸,身上有他的重量,两侧肩膀发痛,脸颊也痛,但是……这感觉也不坏,能有一个对你的出轨气得失去理智的男人,真的不坏。

    “很久以前开始,我已经像死了一样的活着了……”

    “过去什么的,喂狗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修尔的这句话让伊琉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这个男人的劣性,深根蒂固的劣性,初见面的人只当他有多温文达礼,实则骨子里塞满阴暗,腐烂数千年的阴暗。

    与肖嘉、夜殿那样有着优秀出身、家教、血统的男人终是不同,世界在残缺如伊琉和修尔的眼中,是崩坏的,一切世人眼中的高尚美德、优雅情cao,都是狗屎!他们考虑的仅为如何在只有自己是异类的世界中活下去。不求能受人敬仰,只要像对待普通人一样对待他们就成了。最憎恨被唾弃、被怜悯、被看不起。但修尔和伊琉是幸运的,在这样特殊的环境中还能找到可以互相依存的人。

    “伊琉……”

    “嗯?”

    “……”

    “怎么了?”

    “……那个混蛋……有……有让你幸福了……吗?”

    “……”

    “为什么不说话。”

    “修尔,有些话不能说。”

    修尔咬牙,“那就是‘有’?!”

    “不能说。”

    “没有?!……究竟有没有?!”

    “我现在就很幸福。”她闭上眼睛轻声笑,“如果你能再抱紧一点的话。”

    真实与梦境(8)

    人界·洛廷

    在零点之前夜殿带着K回到“夜色幻想曲”酒吧。相比一年前的暴风雪肆虐,今日的洛廷虽冷天气却意外的不错,空中积云散开,能看见点点繁星。洛廷本就地处高原,地广人稀,视野开阔,再加上又是半夜,看到的星辰干净明亮得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

    “店长。”酒吧的店员们还没下班,店里的二把手白兰地在酒吧门koujiao给夜殿一个大木盒,“定的货前几天到了。”

    忙碌中的琴透过正在关上的门看到夜殿,却没见着跟夜殿同去的jiejie玛莎拉!心中一颤,啪的一个杯子落地,“啊!抱歉!这位客人,真是对不起!没伤到您吧?”

    被一点碎玻璃溅到军靴的女子摆了摆手,这条长桌上都是面生的客人,三女六男九个成年人,男的俊女的靓,其中三个美到一生都难见一次。最奇怪的是,还有两个怎么看都不该出现在酒吧的小宝宝。这九位客人与酒吧里的其他客人相比异常沉默,这组合非常奇怪,有看起来像军人的女人,有精灵男子,有贵族男性,有少妇,有女性商人,有吟游诗人,有学者,有看起来神情颓废妖冶却分不清男女的人,还有看上去脏兮兮的矮胖子魔法师。

    应该是认识的人,在两天之内陆续出现在酒吧里,也互相打了招呼,但之后就几乎不说什么话了,只是静静的喝酒或者看向窗外,然后做自己的事,比如照顾小宝宝、擦拭军刀、看书……

    战斗女仆雪莉再三关照,这桌的客人每一个都实力非凡,所以让最机灵的琴去服侍,没想到琴却因为对jiejie的担忧一时间出了差错,还好客人没追究。琴暗暗吐出一口气。

    穿军靴的美丽熟女动了动唇,她身边的白衣精灵道,“吉米,什么时间了。”

    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宝宝的贵族男人取出时间沙漏,“离零点还有三分钟,jiejie。”

    抱孩子的男人边上体型娇小的少妇轻轻拍哄着怀里突然哭闹起来的另一个小宝宝,“伊芙,现在出去吗?”

    伊芙摇头,最后一位绿衫女子玩弄着桌面上的金币,“再等等,索菲琳,夜殿先生回来了。”绿衫女子边上是正在往热牛奶里加糖的吟游诗人装扮男子。

    “小情人,咱先去看看~”光芒微闪,九人中美得最妖孽的人突然变成了玫红色的蝴蝶从门隙里飞出去,他边上戴眼镜的三十来岁男子轻轻一点头。

    最边上的中年男人一头乱糟糟的青灰色长发,矮矮胖胖的身材,一套青色法师袍皱七皱八的裹在身上,红红的鼻子立于脸部中央。他放下书叹了口气,“唉……”

    夜殿没怎么进酒吧,一是不想引起轰动,二是在这个结点不想花时间跟琴解释玛莎拉哪儿去了。他将K放在安娜墓前,小家伙睁着大大的异色眸不吱声。夜殿打开大木盒,从中取出一把小提琴试了下音色,然后蹲下身子捏捏儿子的小手,怕他坐在地上冷,但小家伙的手暖暖的。夜殿放任他偶尔用小手拍拍墓板,又用小脑袋顶顶墓碑,如果安娜意识尚在,定会希望多多与小家伙亲密接触。

    架好琴,轻声道,“安娜,一直没有机会让你知道……”

    第一个竖起耳朵的是正在往牛奶里加糖的吟游王子费雷罗,精通音律的浪漫主义者首先领略到这旋律中埋藏的情感,他突然离开座位,拉着索菲娅的手挤过吵闹的人群推开门走出酒吧。伊芙第二个动身,自从以前失去视力的那次开始她就对声音特别敏感,现在视力恢复但永远也发不出声音,那华美悠长的声色深深吸引了伊芙的注意力。精灵王子卡缪跟着她离开。其他几个人将视线投到窗外,能看见在月光下演奏的吸血鬼的侧影。

    渐渐地,索菲琳怀里的小宝宝不哭了,酒吧安静了,店员和客人们纷纷将视线投到窗外,人群一点点往外移动,去倾听那场月光下的小提琴独奏音乐会。空旷的酒吧只剩下柜台里的调酒师威士忌、站在窗前的舞娘白兰地、各抱一个小宝宝的吉米和索菲琳、利洛以及沃法尼亚魔法学校校长弗拉里。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不自觉的泪流满面。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竟是许久以前的恋人,还有睡在婴儿床里自己的小宝宝的模样。幽怨的小提琴音色在此刻特别宁静温馨,离别的伤感,家庭的温暖,对恋人的思慕,对曾经的追忆……这一刻,夜殿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K仰望父亲,异色瞳闪闪发亮,如同幼时夜殿仰望爱德霍滋的眼神。

    夜殿的身材外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种享受。今夜月色明亮,地上的积雪反射着自天空而来的静谧光芒,此情此景,美轮美奂。

    真实与梦境(9)

    调酒师威士忌放下正在擦拭的玻璃杯,“请问,你们是店长的朋友吗?”

    利洛推了下眼镜,“具体说来,应该是安娜的朋友。”

    “安娜……?店长夫人的名字?”

    “是。但他们没来得及举办结婚仪式。”索菲娅将仪式定在二月最后一日,安娜23周岁生日的那天,但是安娜却没有等到这份惊喜。

    威士忌惊讶,“安娜小姐,出了什么意外吗?”

    “不算意外。”利洛实说,“她的身体不允许生育,却仍执意为夜殿先生留下孩子。”

    威士忌沉默。

    “把气氛说沉重了。”利洛笑笑,“威士忌小姐,每年的今天我们都会在这里聚会,今后能不能帮我们提前预定九个位置,靠窗。”利洛看看索菲琳和吉米手中的小宝宝,轻声道,“说不定今后九个位置还不够呢……”

    威士忌爽朗一笑,“行!只要我在这里工作,每年都帮你们预定!”

    曲终。夜殿取出一枝白色曼陀罗交给儿子,K乖乖将散发着幽香的洁白花儿摆在墓前。夜殿俯下身子长长地亲吻墓碑,然后放下自己的一枝花儿,抱起K,“深空,和妈咪说‘新年快乐’。”

    “妈咪,新年快乐,新年……快乐……”说着说着,小家伙突然哭了。嚎啕大哭,泪水啪啦啪啦往下掉。

    看得人群中的圣言巫女缇娜、索菲娅等等都跟着心酸落泪,伊芙红了眼睛,卡缪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将其抱在怀里。

    夜殿轻轻抚摸儿子的背,“妈咪说过‘泪水是女人的长矛、男人的纸盾。’所以,男孩子不能哭。”小家伙开始抽泣,渐渐停住泪水,“妈咪……妈咪真的,说过?”

    “嗯!”

    “嗯!K,不哭,K是妈咪的乖孩子,K不哭!”

    烈焰贤者安德鲁拍拍夜殿的肩,将一大捧白色曼陀罗交给他,夜殿了然,抱着儿子走到位于人群最前方的费雷罗和索菲娅身前,将两枝花递给他们。看到这一幕还在酒吧里的利洛等人都出来了。包括安德鲁和缇娜在内的十一人依序从夜殿手中接过白花给安娜送上。

    酒吧在凌晨四点关门,伊芙、卡缪、索菲娅、费雷罗、索菲琳、吉米、利洛、弗拉里回程,安德鲁和缇娜也回去休息了,安顿了儿子睡觉,夜殿把玛莎拉的meimei琴叫到二楼。

    琴低着头,一脸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在人前她一直强忍着。

    “琴,玛莎拉把你交给我了。”

    琴咬着下嘴唇,双肩颤抖,“离开前……jiejie对我说,要是她没有回来……就让我乖乖听店长的话……店长!”琴突然抬起脸拉住夜殿的衣襟,“告诉我!是jiejie不要我了,还是她再也……再也无法回来了?”

    琴在问夜殿,是玛莎拉抛弃她离开,还是因为死亡不能回来。“琴,你jiejie无法再回来,她并没有抛弃你。”

    少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混蛋……你还我jiejie……是你把jiejie骗走……为什么不保护她?混蛋!为什么不好好保护她啊——!”

    夜殿看着眼前嘶声力竭的少女,她才17岁,刚出生就被父母抛弃,然后与玛莎拉相依为命,对她来说jiejie玛莎拉就是全部。如今玛莎拉离世,虽然不是为了自己,但也有自身因素,夜殿认为自己必须负起这个责任。“琴,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嫁人。”

    “jiejie说,男人都是骗子!”

    夜殿叹了口气,“如果不敢一个人住也可以住到酒吧里来,后堂再盖一间房子不是难事。想过来吗?”

    “禽兽!”

    夜殿扭过头,小声嘀咕,“本来就是蝙蝠……”

    琴一愣,“什么蝙蝠?”

    “你听错了,我说叛逆期的孩子真难懂。唉……希望深空以后能好懂点。”

    琴还是在不开心,但比先前好多了。夜殿和她一起下楼,习惯性的看了眼窗外,他停住脚步:谁?站在那里的是谁?极其瘦弱的背影,仿佛会被风一吹就倒。

    安娜墓前,背叛者沙克斯静静伫立,他来了很久,等到人群散去才现身。“安娜,一年了。不知道罗兰到没到东大陆,寻没寻到你要他找的人。那胆小鬼,说不定已经被海兽吞了。呵呵……你真厉害,计中计,那个男人彻底被你蒙在鼓里了。就凭对小冥王说了一句话‘等伊琉回来后,让她做你的新娘吧!’使他们产生裂痕。安娜,如果你能活着,世界早晚是你的。按照你留下的计划,下一步要在冥姬伊琉和精灵皇艾斯特尔之间牵线,难度不小呢……哎呀!被发现了,今天先走了!等我好消息!”

    夜殿推开酒吧门,空无一人。回店,斯洛斯和白兰地在打情骂俏。

    真实与梦境(10)

    入夜,冥王抱着刚过周岁生日的小伊琉漫步走在花园里。

    “伊琉,你是特别的。”冥王低声说

    小伊琉抬头,她看见父亲干干净净的下巴,以及噙着温柔微笑的唇,“爹地,特别……?”

    伊琉似乎不太懂特别的意思,冥王道,“伊琉,记住,你是为肖嘉而生的人。”

    “哥哥?”

    “对,你是为哥哥而存在的女子。你要学会爱哥哥,然后成为哥哥的新娘,最终为他延续后代。”

    伊琉眨眨大眼睛,这句话对她来说太难懂了,伊琉不明白。冥王亲吻她的小额头,“记住爹地的话,伊琉,今后只有肖嘉才能给你幸福,给你生命的意义。同样,如果没有你,肖嘉只能一辈子被束缚在冥王的宝座上,为了守护冥界,他将连死亡都不被允许。永远孤独,却不能终老。”

    “伊琉,你注定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为了生育。而肖嘉,必须眼睁睁的看你痛苦、看你死去。”冥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王的悲哀,也是王族最后一个女人的悲哀……”

    走出林荫小道,悦耳的琴声盘旋在耳畔,小伊琉扭过头,看见背对他正在弹琴的肖嘉,“哥哥~哥哥!哥哥抱!”

    小伊琉挥动手臂往肖嘉身上扑,肖嘉也伸出手去接,只有冥王不怎么愿意让出小女儿,即使对象是自己的儿子。肖嘉的双手悬在空中,视线从伊琉身上转到冥王身上,十分不满。冥王轻轻的哼了一声,那眼神似乎在说,“急个什么劲!早晚是你的,就不能让我多抱会儿!”

    别扭了会儿,冥王还是将伊琉交给肖嘉只身离开去处理公务。从父亲手上接过meimei面团似的小身子,肖嘉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伊琉握紧小拳头拽着肖嘉的两根食指摇摇晃晃的站直在他腿上,刚咧开嘴笑又咕咚一声坐下去,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皮打架。

    肖嘉失笑,一手抱着伊琉防止她从自己腿上摔下去,另一只手轻轻地弹摇篮曲,小伊琉扭扭身体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的窝在肖嘉怀里没半分钟就睡着了。

    “伊琉,哥哥等着你。”

    猛地从床上坐起,伊琉抹了把脖子里的汗。修尔不在,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凉水,“真是久远的梦。”

    仰起脖子喝干水,一丝不挂的走入浴室,对着镜子查探自己的身体,“到现在还没有消退,做的真是过分呢,肖嘉哥哥……”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袍,为了不再刺激到修尔而选择长袖长裤的衣服,向来喜欢穿裙子的伊琉很少做这种选择。

    拉门。

    拉不开。

    再拉门。

    还是拉不开。

    拉阳台的门。

    依旧拉不开。

    伊琉有些抽,“小男人,陷入笨蛋逻辑了吗……?以为把门窗都上锁就能关我禁闭了!空间门——!”空间门开了一瞬就关闭了,伊琉连跨脚的时间都没有。再仔细一看,房间里金灿灿的,布满神王领域的力量微粒。

    “小——男——人——!!!!!”

    隔壁屋子的厨房里,修尔看着桌上的小圆面包和牛奶发憷,很久以前不知道被拉斐尔强灌了什么东西,至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能进食,到后来也只能吃一些流质。为了满足身体所需的能量,修尔只能不停吃巧克力等暴甜的糖果,还得含化了才能往肚子里咽。他把小圆面包再一切四,蘸饱牛奶,送进嘴里嚼啊嚼啊嚼啊嚼啊嚼啊嚼,这才慢慢咽下去。等了十分钟,摸摸胃,好像没什么反应,修尔挺乐呵。听着伊琉愤怒的吼声吃牛奶蘸面包。

    等吃完两个小圆面包,修尔突然一头扎倒在桌上,极其痛苦的按住胃部,“可恶……居然假装无害诱敌深入外加延迟性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