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骸骨之花。
塞西奔跑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视线落向不远处的一角，在树木的阴影里，正盛开着奇异的纯白花朵。这些花朵似乎是泽维尔的某种象征，因为从银发美人重回地面的那一刻，整座迷失森林便装点上了圣洁的花冠。 塞西并不讨厌这种花朵，也许是因为它们有着如他眼睛颜色一般的青碧，又或许单纯因为它们是泽维尔的眷属。 只是……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红色的？”回忆着刚才所见的景象，塞西困惑地低声喃喃着，在方才的一瞥里，他似乎看见，那丛被簇拥于白色花瓣中的花蕊，从原本青碧变成了红色。这种变化让他心中不由产生了不详的预感，所以塞西立刻改变了前进的方向，向那个角落走去。 伴随着距离的缩短，眼前的场景印入眼帘，那丛被簇拥在纯白的花瓣中的花蕊的确透着不详的猩红色，醒目地如同玷污白纸的鲜血。塞西焦虑地抿了抿唇角，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场景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中忽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愤怒，鼓动着他去碾碎眼前的花朵。 不洁，堕落…… 脑海中飘着意义不明的词语，塞西用力闭了闭眼，强行克制住了这种突然的冲动。随后他俯下身来，手指试探地触碰了一下植株的花蕊。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指尖传来微微的寒意，原本挺立的花蕊陡然蜷缩，如同抗拒与他的接触。 这并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在同一时刻，塞西释放出的精神指令也被粗暴地驳回，这代表着眼前这种不知名的花朵完全拒绝了他的亲近。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塞西惊讶地吸了一口气，随后他便不由皱紧了眉。敏锐的感知告诉他，不仅是花蕊的颜色，原本清新的花香此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魅惑感。 简直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眼前的种种反常让他心中不详的预感又加重了一些，塞西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继续探查下去。可当他抬头，看见已完全黑暗的天空时，对泽维尔的担忧最终占据了上风。 塞西不再犹豫，猛地直起身来，随后他的脸色便因疼痛而骤然苍白。 他必须得为这一下粗心而感到后悔，因为就在他直起身的那一刻，过于突然的动作起伏牵扯到了他胸口的肌rou，本就是勉强愈合的伤口在这一刻猛地裂了开来。 塞西皱了皱眉，伸手捂着胸口，很快地，他的掌心中便传来濡湿的触感。 情况的确有些糟糕，但应该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他冷静地想着，尽管伤口裂开的程度比他预估中的还要大，但好在他现在意识清醒，赶在失血晕倒前，他还能够坚持一段时间。 “您会在那里吗……” 塞西轻轻地喃喃着，狼狈地扶着路边的树干，继续向之前的方向赶去——昏暗的夜色吞没前路，那是通向深渊的方向。 他也许会倒在中途，也许会遭遇危险，也许会一无所获。可是，他毫无理由，甚至于傲慢的相信，泽维尔现在正在深渊的边缘。 并且…… 他会需要自己。 目视着昏沉的夜色，塞西轻轻闭上眼，如同呓语般的自语从他的口中滑落。 “等等我吧，泽维尔。” 当塞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这僻静的森林一角忽而起了夜风。 离去的青年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从他指缝中渗出的鲜血无声地甩了出去，恰好落在花朵洁白的花瓣上。 夜风拂动着花瓣，血液如玛瑙般滚落，渗进花朵的根系中。这一幕像是引发了某种奇异的变化，随着花瓣的又一次颤动，不详的猩红色花蕊在黑夜中萎缩，却又在偶然洒落的月光里，重新身披纯净的青碧。 重获新生的花朵摇曳着，森林中再度传来清幽的香气。 当遮目的最后一根枝桠被塞西伸手拂开，深渊边界的景象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如同梦魇般的景象，深蓝的夜空构成盛大的帷幕，而鬼魅便在坟茔中狂欢。触目之际，浓到化不开的迷雾堆积在地面之上，模糊了与天空的交界，若是低头，便能透过迷雾，瞥见成片成片苍凉的白，以及星星点点的红，如同曝于荒野中人类的骸骨，鬼魅在死去的躯壳中睁开猩红的眼。 这是塞西第一次看到这样不详的场景，甚至比几天前的那场异变还要可怕，浓重的雾气遮挡了他的视线，他没有看到泽维尔。 但塞西已经可以肯定，泽维尔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向前走去，无畏地踏上那些“骸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脚下的触感近乎柔软，像是草丛带给人的感觉。 若有若无的魅惑香气萦绕在鼻尖，心中再度涌生出莫名的焦躁与愤怒，似曾相识的情绪让塞西反应过来。他低下头，眼中倒映出由无数朵有着猩红花蕊的花朵构成的花田。 再一次地，深渊旁开满了这种不知名的花朵。 塞西有些惊讶地顿了顿，他记得很清楚，就在几天前那场深渊的异变中，因为魔物群的践踏，原本壮观的花田已零落的不成样子。 那么，是泽维尔再一次地种下了它们吗？ 他抬起头来，继续向前。因为失血而微微发黑的视线聚焦着，努力探寻着泽维尔的踪影。 幸运的是，他的预感并没有欺骗他。很快，他便在雾气的最深处中，看见了泽维尔的身影。 如同几日前场景的复现，银发的美人背对着他，站在深渊的边缘。厚重的雾气中，他的身形如一轮月影般黯淡，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在那一片空茫的灰中。 “泽维尔！”塞西呼唤道，虚弱的身体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再度充满力量，他捂着胸口，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银发的美人缓缓转过身来，在看清对方状况的那一瞬，塞西担忧地睁大了双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泽维尔的袖子上全是斑斑的血迹，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腕上也满是带血的伤痕。可即使如此，他仍是小心地捧着掌心那一朵折下的花。 那是唯一一朵，花蕊还带着青碧色的花朵。 泽维尔抬眸看着他，夜色下，他暗红的双眸如同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冰冷而疲惫的嗓音轻轻响起。 “是你啊，塞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