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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顾南星,你是个gay吧?”蔺琛端着酒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南星。

    顾南星被蔺琛打断有点没听清,说“你说什么?”

    蔺琛干脆直接说了“你喜欢你这个高中同学”。

    “啊?”顾南星有点懵。

    蔺晨从到寝室第一眼看到顾南星就知道他是同类,没料到个不自知的深柜,不过蔺琛不吃窝边草,纵使是个极品也没想过下手,也没兴趣当心灵导师,但是……

    蔺琛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就说了句刚才过来的那个长得还挺白,顾南星就又说起了那个高中同学,“这两年,我听了你怕有一百次说你那个高中同学,你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顾南星皱了皱眉,坚决地说“我不可能喜欢他”,又笑着说“有说那么多次吗?我跟他不是很熟,也没那么多东西说吧。”

    蔺琛没接顾南星这么拙劣的转移话题,语气轻佻地说“没有一百次也有九十九次了吧,你要是不喜欢这个长得帅成绩好,细心温柔低调内敛的男人,不如把他介绍给我?我对他可是很有~性趣”

    “不要乱开玩笑”,顾南星脸色冷了下来,“你是喝醉了吧?”

    蔺琛看到顾南星居然开始冒火更乐了,笑着灌了口酒,摇了摇杯子说“顾哥,你知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顾南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烦躁,语气也不是太好,说“gay 吧,你后面就有对要脱裤子了的”。

    “原来你知道啊”蔺琛笑得更厉害了“你来了三次拒绝了十几个各色零号,我还以为你是不懂,原来是看不上啊,那为什么不去找你那个高中同学?怕他不是同吗?要不要哥哥教教你?”

    顾南星早就知道蔺琛是个酒品非常差的人,所以今天才跟着他来,就是怕他跟上次一样被人打进医院,但现在顾南星倒是想一拳砸蔺琛脸上让他闭嘴,沉声说“蔺琛,我说了别开他玩笑,我不是gay,也不可能喜欢他,你自己喝吧,我走了”。

    蔺琛笑着对冲走的顾南星喊“别啊,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先帮你验验货嘛”。

    顾南星顿住了,扭头朝蔺琛走了过去。

    ……

    “cao你妈的顾南星,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蔺琛躺在床上,半边脸肿成了猪头,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顾南星把买来的药丢到了蔺琛旁边说“别bb了,我没把你丢那儿自生自灭就仁至义尽了”。

    “cao,顾南星,你够狠!”

    顾南星看着左脸一片青紫的蔺琛,有点不自在,但想到蔺琛那些话又觉得他是活该,最后低声说“蔺琛,那个,对不起啊”爬上了自己的床。

    蔺晨看了眼顾南星,说“我这喝醉了就管不住嘴的毛病是该改改了”……

    顾南星没说话,闭眼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总是那句“你喜欢你那个高中同学”,只觉得离谱,怎么可能,他又没疯,怎么可能喜欢简默。

    蔺琛说他动不动就提简默,但是大家聊天不就总是说高中,说高中同学,这些提到简默不是很正常吗?

    但顾南星不得不承认,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总是想到简默。说到高中同学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名字不是那几个他玩得不错的,而是简默,虽然他跟简默并不是特别熟,除了讨论题目都没说过几次话;说到学霸的时候,顾南星想到的第一个不是那个a中传奇的学神,而是简默,成绩好也很稳定,一直稳居前五;他们问他是不是高中班里最帅的,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是,简默就比他帅……

    他也总是想起跟简默说话的那几次,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次。

    顾南星第一次看见简默是高二分班后,开学第一天,他进教室第一眼就看见了简默,只因为,简默实在太白了,顾南星在男生中算是很白的了,但简默是白到发光的白。

    还没分座位,顾南星坐到简默后面的时候一直盯着简默的脖子,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一把,触到是温热的皮肤的时候他还想,原来真的是热的啊,他还以为会是冰凉冰凉的呢。

    简默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被新同学“非礼”了,扭过头来有点疑惑地看着顾南星,以为顾南星是有什么事。

    顾南星回过神觉得自己是脑子抽风了,马上找了个借口,摊开手笑着说“同学,你衣服有个纸屑”

    顾南星手上当然什么也没有,但简默也不会真去看,笑了笑说“谢谢”。

    这一笑一谢又让顾南星那天整个早上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白的人笑起来果然好看和居然有天会觉得一个男的的声音好听。

    直到后来班主任来分了座位,他才反应过来,妈的,连新同学名字都没问。

    顾南星性格好玩得开,两三个星期后跟班上大部分都处得不错,但总有那么些没什么接触的,何况是在一班。

    比如那几个上厕所都要背课文的,比如有几个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比如简默。其实简默既不傲气也不孤僻,就是……很低调,说直白点就是非常没有存在感,到开学两个星期后他去问简默打不打球,简默说自己不会拒绝了,还有同学问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

    后来顾南星从简默以前班的同学那里了解到,简默是个转学生,高一下期开学两个月后插进来的,一直比较默默无闻,转来半个月后期中考试,他们班第一是简默这么个陌生的名字,有些人才想起来这个转学生。人也没什么毛病,就是没什么存在感,可能因为简默不住宿不打球,似乎也不玩游戏,加上来得不久,没融入圈子吧。

    有次他们几个关系不错的吃饭的时候闲聊,他们打趣顾南星长这么帅,是不是有很多女生找他表过白?

    他当时笑着说“简默比我还帅,那有没有人跟他表过白?”

    几个同学当顾南星在转移话题,笑着过了这个话题,过了会有个同学有点惊讶地说“其实你这么一说想想,好像简默确实长得挺帅的”。

    顾南星长这么大也是头次遇上这事,居然有长得贼帅成绩好,性格也不奇怪的人可以这么……隐蔽,这简直是种特异功能啊。

    可能简默在a中一年,恐怕唯“二”出名的时刻一次就是因为顾南星。

    一次月考后,顾南星发现只有自己的语文试卷被语文老师扣下来也没多想什么,他们语文老师是a中出了名的毒舌,又姓周,活脱脱一个再世鲁迅。顾南星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前三十到前二十,他们班就是年级前三十组成,在他们班属于中下游,而语文属于下游的下游,最大的原因可能是,他那时候比较中二,明明可以好好写字但就是要写“草书”,还特别喜欢乱用成语,经常被鲁老嘲讽,从来不改还引以为荣,他以为这次也是要被做文章。当他的大作被鲁老投影上去的时候他还得意洋洋地想,好好欣赏欣赏小爷的笔走龙蛇和文采斐然吧,当听到了全班哄堂大笑的声音的时候他抬头看去,一下笑不出来了,鲁老把他作文里面用得最多的一个词语用红笔圈了出了,顾南星现在还记得,他那篇文章里面用了四次“缄默不语”,虽然,他写的是“简默不语”。

    整篇作文其余的字都写得无比抽象,就“简默”两个字写得规规矩矩,清清楚楚。

    当鲁老把顾南星的试卷翻个面的时候,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可能不是他的,是简默的。顾南星习惯最后填个人信息,而现在——在姓名那栏,赫赫写着“简默”两个笔走龙蛇的大字。

    “顾南星同学,你要不要问问简默同学,对于你不但在自己大作里翻来覆去地练,还要把人这么好个名字给取而代之了的行为,想不想说什么?”

    顾南星在全班的哄笑声中朝简默看去,看见简默也在笑,见他望过来还朝他弯了眼角,顾南星不由也跟着笑了出来,然后……被鲁老狠狠骂了一顿,罚抄了五百遍“缄默不语”。

    下课后顾南星朝简默走过去,笑着说“我写的时候还在想,简默这名字可取得太好了,想着想着没想到就取而代之了”

    简默也笑着说“那下次你给我打声招呼,我们换着写”。

    顾南星看着简默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真是想不通,简默这种像月亮一样会发光的人,到底是用了什么超能力才可以不被人发现。

    顾南星翻来覆去想着简默,在手机游览器里来来回回打字又删掉。他虽然不了解简默,但是有一点他知道,简默绝对不想出名。在简默最“出名”的那段时间,他都尽量屏蔽了有关信息。所有善意的、同情的、怜悯的、叹息的、悲愤的的看戏人都不尊重简默的意愿,顾南星也阻止不了他们把简默变成热搜,但起码,他顾南星不想成为其中一员。

    他喜欢简默?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喜欢简默呢,就算他是个gay,就算简默再完美,他也不可能喜欢简默的,不可能的。

    他不可能简默的。

    顾南星知道,这两年他提的最多的肯定是简默给他的错题本,多亏了简默那个错题本,他最后才能考上现在这个大学的吧。

    顾南星高二上期快期末的时候生过一场病,住了小半个月的院,回来发现,自己有点跟不上课程了,他们班上课进度比较快,这缺了两个星期的课差不多每门课少学了半本书。

    大家都挺忙的,顾南星找班上几个成绩很好的问过几次问题后也不好意思经常麻烦人家,其实主要就是,顾南星之前成绩也不差,在他们班的自然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学霸傲气。而现在,顾南星落了一大截,每次找人问就觉得那些同学们不是非常耐烦,他自己也觉得憋屈。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换座位刚好简默坐到了他后面,之前找了他们班前十中八个请教过,唯二没找的之一就是简默,还有一个就是跟他不对付的某学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找简默。

    但偶然找过简默问过一次问题后他就赖上了简默,他发现,简默不偏科基础好,极为细致耐心,即使顾南星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也能得到非常认真的解答,甚至让顾南星觉得,和简默探讨问题他才第一次感受到了书上经常吹的那种“思维碰撞的火花”。

    顾南星底子本来也不错,脑子也好,在找简默补了两个星期的“课”后就跟了上去。按道理说经过这一遭他跟简默关系应该拉近了不少,特别是顾南星这性格,但奇怪的是顾南星觉得并没有。简默倒不是高冷,但却有一种……距离感,虽然有点点挫败,但也只当这就是简默了。

    在快期末考试前,惯常和简默讨论完昨天物理作业的一个难题后,顾南星感概道“简默,每次你一开口我就……茅塞顿开!”

    简默突然递了个本子给他,说“因为你有几个知识点没掌握太好,每次都会卡在那里”。

    “我也觉得,我觉得我每次错的都是差不多的题目”顾南星接过来,边翻边问“这是什么?”

    “是错题本。我把你经常出问题的知识点和题目归纳了一下,这页是你错的题目”简默指着顾南星翻开的一页说“背面是你的思路,你基础扎实思路也很灵活,但是有那么几个点理解有偏差,我做了标注,你可以对照着纠正一下,下面就是你需要提高的地方。然后之后两三页是同类型的题目,你可以再做做是不是还有问题,留了地方你可以自己订正”。

    顾南星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又厚又大写得密密麻麻的错题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笑着说“简默,我这次要是进了前二十一定要请你吃饭”。

    简默说了什么呢?顾南星不记得了,但是简默肯定没答应,像简默那么好的人,要是答应了肯定不会毁约的。

    寒假的时候他打算请简默吃饭才发现居然没有简默的联系方式,还想开学后一定要记得找他要,但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在简默离开后,顾南星倒是真正开始称得上刻苦学习了,可能因为,每次看到那个错题本,他都想,起码,也不能辜负简默的一片好意。

    他不可能喜欢简默的,因为,他不可能去喜欢一个死了的人。

    顾南星最后还是点了搜索,他只是想,再了解一点简默。

    跟简默相处的没一件事他都反反复复地说,但他从来没说出来过简默的名字,即使可能性极低,他也不想让别人再想起简默,说到那时候轰轰烈烈的a中学霸自杀事件。

    顾南星第一次考进了前二十,他爸妈见他天天炫,也顺着顾南星的意以奖励为名来了趟家庭旅行,顾南星挑了圣莫里茨。

    虽然后来经常会找简默讨论题目,但顾南星一直觉得和简默有距离感的最大原因可能是,顾南星几乎一点不了解简默。

    这也是简默神奇的点之一,即使是顾南星这种社交圈普遍吃得开的人,也没找到一点跟简默聊到私事的机会。

    唯一一次,是顾南星看见简默拿着张有点像门票的东西准备去丢了,顾南星眼疾手快拦住了简默,问“这是什么?”

    “废纸,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口袋里的”简默不怎么在意的说。

    顾南星其实不是那么多事的人,但是只要对上简默就经常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总觉得那张废纸对他有着什么巨大的吸引力,说“看着像是什么的门票,是什么门票”?

    简默抬手看了一眼,似乎是看顾南星一直死盯着极为感兴趣的样子,直接递给了顾南星,说“美术馆”。

    “什么美术馆?顾南星两眼放光地接了过来,发现上面的字像是英文,顾南星英语不差,但是和所有应试教育下的中国学生一样,口语幼儿园水平,磕磕绊绊地念“se-ga?gan?tin-ni”?

    简默笑了,说“嗯,Segantini Museum?”

    顾南星好奇地问“这是哪儿?”

    简默似乎也有点记不清,想了想说“瑞士吧。”

    顾南星后来仔细查了查Segantini Museum,发现是瑞士一个叫圣莫里茨的地方的一个美术馆,他看票上的时间算一下应该是初三的时候,又想了想那会应该是上课期间,想到简默居然是会请假去旅游的人有点惊讶,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奇怪的开心,可能简默很喜欢那个地方?

    顾南星抱着自己也不能理解的期待和兴奋去的圣莫里茨,到了第一件事不是去滑雪也不是去国家公园,兴冲冲地跑去了赛根蒂尼博物馆,对着他觉得他完全不懂得欣赏的艺术仔仔细细钻研了一整天,想着开学后找简默好好谈论一下Lanature,  vita,  morte。

    但现在顾南星回想,感受不到一点那时候的兴奋和愉悦,他的印象中,那是一次,无聊的,漫长的,空白的旅程。

    那天晚上回去后,他坐在酒店床上把白天的想法记下来还仔细标记着哪些可以跟简默展开话题,在他思维发散到是不是之后可以约简默来次毕业旅行的时候,突然QQ消息炸了,点开发现居然是他班里几个同学和他们班那个比寂静岭还寂静的班群,国内应该是下午吧,他觉得这简直这怕是快世界末日了,他们班那群学习狂魔才会在这个美好的学习时间来QQ冲浪。然后他点开最上面的消息,发现是一大堆网页和微博链接。

    原来真的是世界末日了。

    顾南星现在已经不记得他当时是怎么看完那些消息,或许他根本没有看那些热点新闻说了什么,他只知道,简默自杀了。

    他也不记得他那时候想了什么,只觉得荒谬,甚至到了三年后,仍觉得荒谬,越看越觉得荒谬,看着看着开始握不住手机,最后把头蒙到了被子里。

    顾南星二十年来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不知道是因为简默,还是因为,在真正去面对一个人三年前的死亡后,他终于敢承认,他喜欢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