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永别
一直到第三天的中午，唐奕桀接到电话，终于知道了宋晓阳到底在哪。 他在医院，正在抢救，红姐说她回家发现宋晓阳在被子里高烧昏迷了，马上送去医院。 等唐奕桀到达医院，看到的是医生为傻子盖上白布，他死了... 锥心的痛在身体慢慢散开，原来生命是这么脆弱的，看着不会动的傻子，他竟然没有觉得解脱。 医生说是因为细菌感染引发高烧、而且还感冒引发肺炎，没有及时送院，最后送院时候已经休克了，抢救无效死亡。 葬礼很快就举办了，来的人一共三个，唐奕桀、红姐、还有宋传，也就是宋晓阳父亲。只有红姐哭了，唐奕桀和宋父都没有哭。唐奕桀不想承认自己的悲伤，更不想表现自己的悲伤。 “唐先生，我把阳阳的遗物都收拾好了，想和您回家一趟，交给您。”红姐的眼睛已经布满血丝了，她知道这是一个可怜孩子，终身未嫁的她早就把善良的阳阳当作自己的儿子了。她真的很后悔自己那两天的请假，要不是自己刚好不在，或许宋晓阳就不会死了。 “好，葬礼结束就回去吧。” 红姐搬出一个箱子，不大，但是红姐却没办法轻松地搬动，每一步都很沉重，她的眼泪再次滴落。 红姐放下箱子，深呼吸一下，她告诉自己不能哭。“都在这了。” “放下吧，你可以...” “等一下，我想一样一样交给你。”红姐打断唐奕桀的话。 “那...” “这是他的结婚戒指，”红姐没有让唐奕桀回答，“他送院的时候清醒了几分钟，他问你在哪，我说你马上到了，他说他要去见天使了，叫我一定要还给你，这是他自己摘下的。他唯一醒来的时间，只记得你。” 冰冷的戒指放在手心，冷的刺痛，唐奕桀默默把戒指放下。 “这是5年前游乐场的门票，我陪阳阳去买的，据说是你答应要带他去游乐场玩，不过看来你忘记了。”红姐拿出两张有点泛黄的门票，上面一点皱褶都没有，应该是被保存了很久吧。 “他...放在哪？” “这是在他衣橱的抽屉里找到的，用一个笔记本夹起来，然后放在一个礼物盒里，他保存得很好。”红姐淡淡地说。 “这是他做翻糖蛋糕的工具。”红姐拿出一个小盒子。 “翻糖...蛋糕？”唐奕桀疑惑。 “对，阳阳因为小时候高烧让智力受损了，虽然学习能力有点差，但他很会做翻糖蛋糕。”红姐看了看唐奕桀迷茫的样子，继续说，“先生你忘了吗？第一年你生日阳阳给你做了一个翻糖蛋糕，不过你已经打烂了。” 那天是唐奕桀生日，同时那天也是自己被白跃拒绝的一天。那个蛋糕是以唐奕桀和宋晓阳两人的形象做的，唐奕桀看了只觉得这是耻辱。 红姐拿出好几个文件夹，每一页都放着好几张纸，“这是阳阳练字的白纸。”是红姐教宋晓阳放好的，之后每一张阳阳都学着红姐教的，放得整整齐齐。 最后还有一个文件夹，每一页都只有一张纸，摆放得特别工整，唐奕桀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宋晓阳写的字。 “这是先生你的字，阳阳拜托你教他写字，他都把你给他的纸收拾得很好，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红姐慢慢地说。 唐奕桀翻开其他文件夹，歪歪扭扭地写了很多字，“跃”、“奕”、“桀”、“红”、“爱”、“唐”、“羊”、“白”... 唐奕桀翻了一遍，竟然没有看到宋晓阳的名字，“他会写自己名字吗？” “不会，他对文字的认知能力很差，学一个字要很久，所以才不能去上学，他每一次学得都是先生你教的，你没有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除了这点学习能不太好，其他都还不错的，不然以他的智商，应该还是能勉强读完初中的。”红姐如实回答。 唐奕桀心里一痛，为什么他还能学会这么难的那些字？自己教的都是什么呀？ “还有这个，”红姐抱起一个娃娃，是一只羊羔形象的娃娃，白色的毛毛已经有点泛黄，能看出来已经洗了好多遍了，“这是你送给阳阳的，5年了，他睡觉一定要抱着它，他很怕打雷，就算在旁边等他睡觉，他都会很怕，一定要抱着小羊羔，他说这样就像是你在他身边一样。” 唐奕桀不知不觉中已经让眼泪浸润了眼眶。 回想前几天，那天也是打雷吧，自己做完就把人赶走了，他应该很怕吧。宋晓阳意识模糊的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到底想说什么？他是给自己求救吗？电话被打断的瞬间，应该很绝望吧？ “这是阳阳的背包，他一般出门才会用的。” 一个汽车模样的背包，特别旧，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用，也没有换。 “是阳阳mama送的，从来没有人给他买新的，我本来答应他今年生日送他一个新的，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红姐已经热泪盈眶了，就是强忍着悲伤，没让泪水落下。 红姐把东西全部放回箱子，“没有了。”红姐最后都没有哭，她能为宋晓阳做的只有这些了，她离开了这个住了五年的地方。 唐奕桀看着这为数不多的遗物，不过就是一些很简单的东西，却让他难以呼吸，他原本打算直接扔了的，没想到红姐执意要一件一件交给自己，他更没想到这些简单的东西里面竟然隐藏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过去。 他想他的小傻子了，他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傻子，他是自己的小傻子。 走进那个房间，那是一个工人房，比红姐原来住的房子大一点，里面全是小傻子的气息。靠近窗边，他才发现，这个窗户根本拉不上，永远有一条缝。 那天的雷声应该很大吧？全部都让你听到了对吗？ 走近床铺，发现床褥很硬。 那天你一个人在床上应该很难受吧，床还这么硬，你应该一点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吧？ 环顾四周，发现只有一个很小的衣柜，明明只有一点点地方，为什么要把那些占位置的文件夹留起来？为什么不扔了？ 走近书桌，发现上面的笔少得可怜，只有两支已经很短的铅笔，认真一看，发现竟然在漆黑空荡的笔筒里发现了一支钢笔。 小傻子，怎么会有钢笔。 拿起一看，上面刻着三个字－－唐奕桀。 这是白跃送给自己的，之前因为白跃拒绝自己，一怒之下把笔扔了，窗外的花坛种的都是带刺的植物，小傻子是怎么把笔捡回来？他那天受伤了吗？他为什么要捡回来？ 这是压倒他的最后一道力量，他的脸上早就布满泪痕，眼泪滴落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悲伤的速度。双手捂着脸，试图去擦拭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原来以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是爱，他才知道自己对小傻子的感情这么深，本以为人走了就可以轻松了，但是现在却不是。 他抱着小傻子的小羊羔，瑟缩在又小又硬的床里面，今夜是寒冬，被子很薄，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