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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rou,但这又是一篇大纲文

    你不是警察吗?你怎么了这是?

    也许是贝因斯坦的错觉,听到警察两个字的瞬间,那个人眼中露出了极为危险的光。但那只是转瞬即逝。对方身上无形的刺在一刹间竖起,又在一刹间消失。

    他松下了劲,凉薄地笑着,撇过头去:你记性倒好?

    贝因斯坦略一迟疑,就敞开家门邀请道:我当然记得。你救过我,我怎么会忘?来坐坐吗?你要是没地方去,在我这儿住着也行。

    你救过我,我怎么会忘?

    一句话如惊雷劈下,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空,却也措手不及,炸得男人晕头转向。

    他咽下一口凛冽到发烫的风,几乎是颤栗着想起了一年前,那满地黏腻的内脏,和那把被指控打死了平民的枪,及至不知何时握在枪上的自己的手;继而再想起四年前,那个被自己一把抱进怀里,和自己一起从血泊中滚过的半大孩子。

    原来,真的有人曾经因为他而得救吗?

    真的有人相信,他的的确确是救了他们的,是吗?

    ————

    城市的夜总是黑了却黑不透彻,穹隆乌蒙蒙的,重叠着白灰似的灯光。星星悉数被吞没,唯有月亮,孤悬中天。他没骨头似地窝在垃圾袋中间,夹着一根烟,醉眼迷离望着贝因斯坦,眉梢有些轻佻地扬起。贝因斯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抿唇注视着他。

    他喷出一口烟气。漆黑的眼瞳倒映摩天大楼的灯光。

    ————

    贝因斯坦最喜欢修平的笑。

    很少有男人能像他一样笑得那么风情万种,哪怕那仅仅只是个自嘲的表情。

    诱惑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才能。他不必做额外的事,只需要微微提起嘴角斜睨着贝因斯坦,眼中便倾泻出玫瑰一样的艳丽,引诱贝因斯坦堕落。

    那难以启齿的冲动令贝因斯坦不由得想起一句话:

    明亮之星,早晨之子啊,你何竟从天坠落?

    ————

    对修平的好感有时会让贝因斯坦生出一种负罪感。

    他疑心自己之所以伸出援手,不是出于道德,而是出于将美好事物占为己有的可耻欲望,就像旅人挖走沙漠中的花。

    ————

    那是个消瘦的男人,浑身的骨骼都支棱出来,苍白得有些病态。埃里希看见他时,他正蜷在贝因斯坦捡来的破沙发里,毫无戒备地熟睡。

    ……像一只终于找到了窝的流浪猫。

    嗯?埃里希皱起眉头,赶走脑中这个古怪的念头,以手掩唇,作势咳嗽一声。

    沙发上的男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

    但他并没有立刻清醒过来,而是愣愣地望着眼前的那片虚空。

    那短暂的片刻里,埃里希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那实在是个过于漂亮的男人……

    他有着西方式的立体骨架,五官却又完全继承了东方人的柔和,微微上翘的眼尾曳出一道极其妩媚的风光,以至于那病态的青白肤色也只是为他徒添风情。他眼睫一眨,便似一只蝶子扑入火中,眉梢眼角尽是浪荡二字。

    片刻后,他恹恹地抬起头来,看向扰人清梦的恶客。

    埃里希竟然觉得头皮一麻。

    昏暗灯光下,眼前这个人仿佛幻象,好像只要灯光一晃,他就将如泡沫破碎,消亡殆尽。

    ————

    他点燃了那张纸。黑夜中,跳跃的火焰如同一只振翅欲起的蝴蝶。

    他仰着头,痴痴望着那只蝴蝶。

    火光映照在他脸颊,勾成锋利的折线。

    ————

    “贝因,猫也不是总能抓住老鼠的。有时候,它们会被老鼠咬死。”

    贝因斯坦眉头一跳。

    修平轻轻笑着,弹落手里的烟灰,笑得很恶意,像是满足于吓唬贝因斯坦。

    良久,贝因斯坦轻声抗辩:“不会的……”他的轮廓隐没在阴影中。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胸腔正扩张开,那是他刚吸进了一口气。

    修平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但愿如此。”

    ————

    “贝因,我觉得你有必要离那只黄皮猪远一点。”皮埃尔拿拳头顶着贝因斯坦的肩膀,神情不忿——看得出,他对贝因斯坦堪称苦口婆心,完全是压抑着快要顶上喉咙口的怒火,在对他好言相劝,“他不会成为你的掩护!他是个真正的瘾君子,这很可能会坏事!”

    贝因斯坦举手投降,一叠声道:“谢谢,谢谢,感谢关心。”皮埃尔瞪着他。他两手一摊,绝口不提是否会和修平分开。

    法裔黑人怒指贝因斯坦,半晌无言,最终,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吐出一句:“艹你妈,你他么绝对会后悔的!”

    ————

    微凉的手指摸上贝因斯坦的裤裆,充满挑逗意味地轻轻按压,贝因斯坦禁不住瑟缩一下,伸手就想去摘开那个人。那个人却只是不紧不慢竖起一只手指,缓缓将日耳曼人的手推了回去。贝因斯坦不由发出一声仿佛哭腔的低鸣。

    修平低低笑了声,俯下身,隔着有些脏了的工装裤,伸出舌头,轻轻地一点。

    这一下其实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但目睹了这一幕的贝因斯坦,腾地一下就脸红了起来。人尚且如此,海绵体就更为坦诚了,早已涨得梆硬,在裤子下支出一个令人满意的鼓包。

    修平玩味地笑起来,慢慢抬起眼,望向贝因斯坦。贝因斯坦也正望着他,呼吸急促,面红耳赤。修平就在他炽热的注视下调皮地一弯眼睛,缓缓伸指,拨了那玩意儿一下。

    艹……亲爱的,别……

    别?修平搔了搔鼓包的顶端,如愿以偿听到了贝因斯坦难耐的喘息。

    他疑惑道:它好像在裤子里再多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哎?仿佛全然未知世事的少年一样纯真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直掐贝因斯坦的软rou。

    他羞于启齿的愉悦。他羞于启齿的爱恋……

    ……

    修平的口腔温热,柔软,紧紧包裹住贝因斯坦的性器。贝因斯坦居高临下,望着他卖力吞吐的样子。

    他的口腔因容纳了异物而鼓起,嘴角有津液溢出,秀美绝伦的面部因此显得扭曲,却异常yin靡艳丽,刺激得贝因斯坦头脑几乎完全烧成了一团火。

    没有理智。

    不要有任何理智。

    他要孤注一掷。

    贪得无厌。

    ……

    贝因斯坦按住修平的后脑,以便进入得更深。性器顶到了修平的喉咙口,引起他一阵痉挛。他的本能是把那个东西吐出来。

    但他没有。

    贝因斯坦不由自主地加大了抽插的力度。也许是因为沾染毒瘾的时间还不长,他身上还没有显出吸毒者常见的器质性病变。

    我们能不能,能不能……

    修平的脸色忽然冷下来:你想怎样?

    他说:我已经给你口过了,你还想怎样?

    ————

    你开始学会怀疑你身边的人了,这很好。修平毫无笑意地微笑起来,站起了身。

    ————

    他抱膝蜷缩在窄巷尽头没有光的角落,脸色煞白,身体扭曲着揉在一起,如烫熟的虾米,看起来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

    很快修平就知道弗兰迪雅为什么会那么痛快地放他回来了。

    因为他把自己和他交媾的照片发给了贝因斯坦。

    ——随便你是真的想要和他告别,还是只是想找借口和他私奔,反正他都不会再要你了。

    修平这才算是明白了弗兰迪雅最后那个笑的意思。对于如此下作幼稚的做法,修平第一反应竟然先是松了口气——弗兰迪雅这样的人,能不杀了贝因斯坦,已经是种仁慈。

    然后他才感到绝望。

    那是一种对无穷无尽的恶意不胜其扰的脱力感。

    从13岁到现在,他好像就在被世界围攻。为反抗性侵自己长达四年的养父,用酒瓶敲开了他的脑瓜,却被扭曲成情杀;为救贝因斯坦开枪,却因为对亚裔的种族歧视而受到警局的再三调查;受命卧底博格塞因,结果却被诬陷为真正的贩毒者,愤而潜逃,最终遭到来自警方的通缉。每一个拐点上,他似乎总能不幸地往更糟的路上走一步。

    现在,他好不容易看到一束光,想把那束光当成纪念,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弗兰迪雅偏要把他的不堪都撕开来给那束光看。

    可真是……要命啊。

    ————

    收到照片的时候,贝因斯坦手里还提着一个蛋糕——他记得某人说过对生日蛋糕有着异常的执着,因为从13岁生父死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蛋糕,每年生日都变成了一个加倍寂寞的日子,仿佛只是在庆祝他又徒增一年无谓的人世折磨一样。当时异常心疼的贝因斯坦立即问了他的生日,决定以后每一年都好好给他热闹一下。

    谁知道,那个人恐怕并不需要他的这点心思——

    贝因斯坦看着照片里那个人一脸享受雌伏于弗兰迪雅身下的样子,觉得无比刺眼。

    骗子。

    是谁流浪猫一样逃来他的住所?

    是谁天天一副孤家寡人的可怜样子?

    是谁先挑逗他,之后却又摆出冷冰冰的脸说我已经给你口过了,你还想怎样?

    那副,那副清高的样子……

    贝因斯坦放下蛋糕,无意识地搔了搔鼻子。风冻得他脸都麻了,现在他整个人都是木的。

    他无法不想起那天——被挑逗得动了情,终于红着脸失控地说出我爱你,对方的神情却忽然冷却,给他兜头泼了盆凉水,让他不禁疑心自己的思慕是那样肮脏污秽,以至于最后手足无措落荒而逃。

    你……凭什么那样。

    你明明和别人……

    你明明和别人——

    ————

    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弗兰迪雅。

    ——他是美洲最大的贩毒集团博格塞因的老大,墨西哥的主宰,古巴影子政府的首领,黑帮世界的顶级权贵,真正的铁血头狼。

    这样的人物,可不是区区一个州级贩毒集团能比的。其武装力量比起小型国家只强不弱,政府军队在他们面前都要化为齑粉。警察?笑话而已。

    修平就在这个人的身下,一直看着他们。看他们费尽心机,去获取一个州级贩毒集团的贩毒证据,看他们拙劣地表演,试图瞒天过海,看他们互相怀疑,处处提防,却唯独对自己这个毒帮首领的枕边人敞开心扉,看他们因为自己而吵架,看他为了庇护自己而跟朋友闹到不可开交,甚至还——

    贝因斯坦几乎无法呼吸。他想起了一个月前那场被走漏了风声的围捕。

    他差点暴露在毒贩眼前,而警察实实在在撞进了圈套,甚至有人牺牲!

    有人牺牲啊……

    如果那也是修平的手笔……

    贝因斯坦猛地抱头发出一声低吼。

    ————

    贝因斯坦亮出那张照片的时候,修平的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高放的烟花,新年的钟鸣,怒号的北风,四邻八坊的欢呼,都从耳边远去。

    光像雪花一样飘落,他心遽然一跳,面无表情地对上那个满眼血丝的男人。

    贝因斯坦定定地看着他,两指夹着照片,一晃:这是你。陈述语气,对此笃定无疑。

    修平瞬间沉默。

    但他没有沉默太久,很快,他弯起眼睛,望着贝因斯坦,慢慢地、不容错认地,微一点头,吐出两个字:是我。

    贝因斯坦肩膀一动。修平目光下意识一躲,落到他垂下的另一只手上,那只手紧握成拳,微微发颤。看得出,他很用力地在克制他的情绪。

    修平闭了闭眼睛。

    贝因斯坦很生气。他想揍他。

    意识到这一点的亚裔男人眼底酸涩,迫不得已再次转移视线,嘴角微微弯起一个自嘲的勾。

    贝因斯坦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如剑直刺过来:你是弗兰迪雅的……你是他的人。

    修平突然就觉得想笑。

    也许是吧?也许他真的是弗兰迪雅的人吧,否则怎么会每个人都这么觉得?一年前的纽约警局这么想,现在贝因斯坦终于也这么想了。

    心脏似乎刺痛了一下,修平把目光收回来,顺着他的指尖往上爬,一点一点,划过胸膛与脖颈,又回到他脸上,与他平静对视。

    漆黑的双眼倒映出年轻日耳曼男人的愤怒。东方人无力地一笑,试图去分辨其中更多的意味。他猜他看到了痛恨,鄙夷,与后悔。他猜他看到了失望,嘲讽,与死心。

    然后他想,还有吗?

    除了那些让他疼痛难忍的东西,还有吗?

    有没有别的,更多的什么东西?

    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东西,是他没能分辨出来的?是不是……

    他努力去看,最后却只在贝因斯坦灰蓝色的眼睛里,看见一个狼狈的自己。眼睫忍不住颤了颤,他逼迫自己停止了那些毫无根据的猜测与站不住脚的期待。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是。我是……他的情人。

    雪在那个瞬间真的落了下来。

    贝因斯坦清晰地感觉到血冲上大脑。他竭尽全力,才按捺住把眼前人一拳掀翻在地上的冲动。

    远处烟花咻地冲上夜空,礼炮砰砰绽放。摩天大楼打出五彩缤纷的灯光秀。

    修平仰脸,嫣然一笑。冬夜的寒冷空气刀一样捅入肺腑。

    如果被弗兰迪雅囚禁起来像狗一样地凌虐就叫是他的人的话,那就是吧。

    那你又回来干什么?男人哑着嗓子血红着双眼,直直瞪着他。

    修平张嘴,又闭上。

    他是回来干什么的呢?

    答案已经说不出口了。他只有笑,笑得比从前任何一次都更虚假。

    他是很想说出那个答案的,想告诉眼前的男人,他是专程来和他道别的,告诉他,他痴心妄想,想听他说,你别走,好不好。

    但恐怕,对方已经不会相信他的答案了。

    贝因斯坦果然没有等他的答案。他逼上一步,把修平堵在了墙边,死死盯着他。冲头的热血一瞬间压过了理智,让他抛开了其他所有的可能性。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问道:难道是我还有被出卖的价值吗?

    ————

    修平真的是个很好哄的人。

    尽管明白贝因斯坦的愤怒情有可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体谅情有可原的愤怒。

    然而,看到14年没见过的生日蛋糕时,修平忽然就觉得心平了。

    哪怕下一秒这个蛋糕就被砸在了他身上,他也能够提一提嘴角,不至于那么难过。

    人怎么能指望爱里只有爱呢?

    爱向来与恨共生,付出与占有不分彼此,羡慕与嫉妒一母同胎。贝因斯坦给予他真心,当然也希望得到真心作为回报,这本来毫无问题。有问题的是弗兰迪雅和他自己才对。他想。

    他们确实背着贝因斯坦rou体交缠,他也确实向贝因斯坦隐瞒了那段故事。尽管他是被迫的,也并未背叛过贝因斯坦,但毫无准备的贝因斯坦面对弗兰迪雅突如其来的打击,能有什么还手之力?

    这个孩子甚至不知道他自己差点成为美洲大毒枭的枪下亡魂。

    ……

    修平背部与臀部的鞭痕深深地刺激到了贝因斯坦。

    ——情事中的男人有如一头雄兽,对名为修平的这块领地有着令人发指的占有欲。而这些伤痕就好像是弗兰迪雅的标记,在昭示着他的存在感。

    贝因斯坦不能允许这种东西存在。

    他红着眼睛,一掌一掌拍在淤青翻卷的皮rou上,拉扯抠挖,似乎想要把这些痕迹抹去,但这如何能够呢?他用尽力气,也不过是徒然在东方男人身上平添无数伤痕罢了。

    新结的痂被残酷撕去,已收口的伤骤然崩裂,血珠渗出,点在重叠乌青的雪白皮肤上,展现出夸张的艳丽与残忍,臀部因淤血高高肿起,通红得仿佛要滴出血,在贝因斯坦疯狂的冲撞中,不知廉耻地一下下晃动。

    本就惨不忍睹的伤口不会因此消失,只有变得更惨。

    修平微微敛眉,将痛呼全部咽下,收紧肠道配合着贝因斯坦的抽插。

    拜养父和弗兰迪雅所赐,他对rou体疼痛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程度,贝因斯坦的这点发泄根本算不了什么,更何况……

    如果一辈子只有这一次的话……

    修平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后男人guntang的体温,想道——如果和贝因一辈子只能有这一次的话,那么这一次无论怎样疯狂,都不过分吧?

    肠道内,性器凶狠地攻伐,一次比一次深入,贝因斯坦掐紧了他的小腹,一口咬在他肩头,整个上半身都紧紧贴合在他后背。

    快感伴随着痛感,潮水一样袭来。

    夜色中,修平恰如一朵盛开的昙花。

    他想,或许这一夜,就是一场幻梦。

    而他就这样沉溺在贝因斯坦的心跳中,不架设任何防线。

    贝因斯坦重重一撞,顶到了饱受蹂躏的前列腺,他低吟一声,倏地落下一滴泪。

    ————

    一夜缠绵的结果是——

    贝因斯坦摔门而出。

    门开的一瞬间,修平望见那还没有亮的天。深墨色,隐约发着蓝,建筑物在其中,影影绰绰,宛如风暴中的大海。那道带着怒意的背影就像扎入波涛的鱼,一眨眼就淹没在层叠的洋流里。

    砰,门砸上,力度之大可见男人有多生气,修平抓着沙发的手不由一紧。吱呀,锁不太管用的门又反弹开来。寒风顺着缝隙钻进来,很快把房间里那点纯靠人体热度堆出来的暖意攫取殆尽。修平撑起身,出神地望了会儿。

    那个人的影子已经彻底看不见了。

    他不自觉勾起一个苦笑,忍着浑身上下的痛,慢慢爬起来,草草扣上衣裤,开始收拾被搞得一团糟的屋子。

    蛋糕起先只是被扔在他的身上,那时如果就收拾一下的话,可能状况会好得多。现在——修平放眼望去——雪白的奶油和艳红的草莓酱沾得到处都是,从沙发到地板,再到窗台,无一幸免。

    怎么看都很难收拾。

    其间还混合着两人的体液。贝因斯坦的jingye,他的肠液与血。沾沾连连,一地狼藉。鲜甜的食物香气与jingye的气味混合成一股诡异的味道,给人以yin靡而甜美的扭曲想象。

    修平跪下来,一点一点擦掉那些痕迹。

    他有些心疼,想,真是个孩子。就算生气,也不要糟蹋蛋糕和家具啊。

    ————

    摔门而出的贝因斯坦其实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只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在骂完修平之后还是上了他——一边嫌他脏,一边诚实地上了他——而在清醒后感到了良心与自尊的双重折辱。

    他怎么就做出了那种事?!

    他低吼一声,靠着墙无力地滑下,重重给自己脑门来了一巴掌。

    贝因斯坦,你到底是恨他还是爱他?

    你如果恨他,那你怎么可以和他上床?

    你如果爱他,那你又怎么能把那些话骂出口?

    那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无论如何都不该——

    不该那样的。

    ————

    母亲被杀后,那个在危急关头挺身而出救下他的人,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的光。

    年少的贝因斯坦无数次午夜梦回,对着冰冷的街道和垃圾堆哭得一塌糊涂时,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是他唯一的安慰。

    他记得那个人是如何破窗而入,将他按入怀中,毫不犹豫地向暴徒开了枪。他记得那个人是如何擦干净他的泪和溅在脸上的血,对他说别怕,我是警察。他记得逆光里那个人美丽的侧脸,有力的手臂与胸膛。他记得他被抱着,就好像躲进了一个安全港。

    那短短的几个瞬间,成为他之后活下去的全部动力。那个人给了他希望,生机,与继续对这个世界怀有期待的勇气。

    他不止一次想象,有朝一日,如若重逢——

    他没有想到,竟然真的能够重逢。

    再一次相见的时候,记忆里那个天使一样的人,正孤独站在深夜的街口,仰头空茫地望着雾蒙蒙的黑色天空。瘦了很多,形销骨立,不复从前的光辉,只如一头快要耗尽生命的兽。

    贝因斯坦情不自禁就上去搭了话:

    你不是警察吗?你怎么了这是?

    ————

    他因为那句别怕而逐渐忘却了恐惧,因为那句我是警察而接受了警察的邀请,成为线人。

    他崇拜他,暗恋他,为他一句话牵肠挂肚,辗转反侧,甚至担心自己对他的恋慕都会玷污他。

    他曾以为他是世上最美好的。

    可谁知道,他连告白都要小心翼翼的那个人,竟然和弗兰迪雅——

    贝因斯坦咽下翻到喉边的苦涩。

    修平恐怕不会知道,自己对他所抱有的,究竟是怎样庞大而沉重的期待。

    那是一个年轻人在悬崖边缘千钧一发抓住的一根绳索,承载了他全部的惊慌失措与脆弱。

    他的生命,他的挣扎,他对未来的想象。

    ————

    贝因斯坦终于冷静下来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屋子整理得干干净净,前一夜的痕迹一点都没留下,桌子上只有一张纸条:Thank you for the cake. Goodbye.

    指尖顿时失控地一蜷,将纸条揉皱在掌心。贝因斯坦微微颤抖。

    Goodbye。

    他竟然说Goodbye。

    这算什么Goodbye呢?这分明是个坏到了极点的告别。

    ————

    过渡故事一段。

    ??????

    ————

    贝因斯坦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在炸弹起爆前一秒扑过来,把自己圈在怀里,摁倒在地上。他用的力是如此之大,以至于贝因斯坦在一片混乱中唯一能的一个念头竟然是:所以他其实是能揍得动我的吧?

    随即,引线燃尽,世界一瞬间失声,眼前有那么几秒只剩白光。

    气流贴着耳朵尖啸而过,却没能发出声音。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仿佛天地将要颠倒过来。贝因斯坦一刹那感觉到茫然。

    巨响与强光短暂地剥夺了他的听觉与视觉,让他瞬时性地脱离了现实。那一晃而过的片刻里,他什么都想不到,只是悠悠地漂浮在自己的意识里,懵懂地问,我这是在哪儿?

    但很快,不到两秒,五感就开始逐一恢复。

    贝因斯坦感觉到湿润,感觉到刺鼻的烟味,感觉到陡升的热度,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住,藏匿在了一片冰凉柔软的庇护所中。

    那是修平竭力将他护在自己单薄的身躯之下,同时手肘撑地,在贝因斯坦身体与地面之间架出一道空隙——如果那一刻贝因斯坦贴着地面,内脏一定会被翻个个儿。

    下一秒,轰!

    鼎沸人声与噼啪的火声爆发式地涌回贝因斯坦耳中!视觉与意识同时闪回,他终于看见发生了什么。

    汹涌的气浪冲向会场上空,掀飞了屋顶,砖块暴雨般砸落。爆炸中心火光熊熊,转眼化为白地,火苗沿着倾倒的香槟塔哗地窜向远方。弹片以起爆点为圆心,向四周辐射出一个半径十米的圈,碎片成为锋锐的利刃,强有力地切入所有未曾及时卧倒的物体中。

    雕塑与植株被拦腰斩断,残肢散落一地,无数血色人形在地面惨叫蠕动,焦香与血腥同时冲入鼻端。训练有素的雇佣兵第一时间夹起箱子,压低重心沿最短路线退出大厅。大堂经理急躁地拨着电话,却两次都按错了最后的数字。保安队长仓皇赶到,在门口张望一眼,破口大骂。

    哀嚎冲破耳膜,直刺颅顶。呼天抢地,捶胸顿足,撕心裂肺。

    人间地狱。

    就在这人间地狱中,贝因斯坦看见眼前人微微蹙眉,耳中涌出血水。一滴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他的肩膀滑落下来,落在了自己唇边。

    他……受伤了吗?

    贝因斯坦颤抖起来。

    他这是……在保护他吗?

    贝因斯坦颤栗着伸手,摸上了眼前人的后背——那里濡湿一片。他立即意识到,那就是他刚才感觉到的湿润的来源——眼前这个人的血。

    他被弹片击中了,而且伤口不浅!

    修平低喘一声,没有挥开他的手,一抹耳边的血,翻身爬起,反手便将他拉了起来:跟我来。

    ————

    由于血迹太过显眼,修平转到酒店背后时随手敲晕了一个保安,扒走了他身上的衣服,草草给自己套上。做了简单止血处理的伤口开始凝结,不再大量出血,修平松了一口气——这样才不至于留下一路血迹,像指路牌一样为博格塞因的豺狼们指明他们的去向。

    贝因斯坦明显很想问些什么,却终究是忍住了,只是默默注视着修平,修平简直要被那目光烫出两个洞来,不得不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这个孤悬海上的度假圣地此时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宁静。

    爆炸的圣瓦伦丁饭店一团乱麻,平时用作婚礼会场的大厅此刻一片火海,顶上冒出滚滚黑烟。轻伤人群互相扶助着撤离现场,重伤员奄奄一息躺在桌布拼出的临时担架上等待救援。

    厅外拉起了一道隔离带,大堂经理候在线外,着急忙慌地报警。保安队长语无伦次,提醒周边住民随时准备撤离。厨师手忙脚乱地抢救自己的家当,侍应生钻进仓库寻找积灰不知多少年的急救包。唯二的急救员跪在伤员之间,一边扯着嗓子怒吼不要急不要抢,每个人都会好的,一边拼了命地加快处理伤口的速度。

    每个人都心急火燎,百忙之中还要留出心眼来,防人趁火打劫。整个场面就如下了油锅的带水菜,溅起满天油星吱哇儿乱叫,有种异乎寻常的热闹。

    远处传来尖厉的鸣笛声——那是全岛总共只有三辆的消防车孤独地奔跑在柏油路上。紧随其后的是三辆救护车,蓝色顶灯闪烁,如同疯狂搏动的心脏。

    瓦尔基里岛往常引以为傲的与世隔绝,如今成了它最大的软肋。

    ————

    修平带着贝因斯坦无言地横穿了大半个瓦尔基里岛。一路上经过了6个花园,3座私人别墅,2个宾馆,21个明暗岗哨。贝因斯坦五味杂陈地望着眼前沉默的背影,几次张口,都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他想问的事情有很多——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的伤怎么样?

    你知道这次的行动吗?

    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恨不恨我?我当时那么对你……

    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过得还好吗?

    你……

    海风迎面吹来。贝因斯坦闭了闭眼睛,还是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修平带他来到一家破落得格格不入的便利店边,停下了脚步:再往前走就是白沙滩了。有架直升机等在那里,皮埃尔已经在那儿了,你到了就能走。

    贝因斯坦猝不及防,险些撞在他背上。他沉默了一瞬,终于开口问道:埃里希呢?

    这次行动进入岛内的一共有三个线人,他,皮埃尔,埃里希。他不知道修平和皮埃尔是怎么连上的线,但他有种直觉,修平一定知道埃里希的存在,不提埃里希想必事出有因。

    果然,修平微微一顿,便道:埃里希是弗兰迪雅的人,不用管他。你快走吧。

    贝因斯坦倒吸一口冷气:埃里希?!他,我……

    修平眼睛一眯,双手掰住贝因斯坦肩头,帮他转了个身:闭嘴。走。

    弗兰迪雅之所以把这次的局设在瓦尔基里,当然是有原因的。这里的游客大多富贵多金,极难招惹,如果在这种地方实施抓捕,万一惹出伤亡,警方吃不了兜着走。二是,瓦尔基里岛上有限的警力几乎已经成了弗兰迪雅的私人武装,在这里设局引诱外来的警察入网,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就连唯一的机场也受到博格塞因集团的密切监控,没有弗兰迪雅的允许,任何一架外来飞机都不可能在这里降落。因此,要从这里逃脱,机会可遇不可求。

    此刻前岛正混乱——这可能是贝因斯坦跑路唯一的机会了。

    再往前五百步,就是白沙滩。那里有高高的棕榈树,和全世界最清澈的海水。弗兰迪雅曾让自己和他一起在那里观赏流星。

    现在,有一架直升机正等在那里,贝因斯坦一到,就可以起飞。

    修平忽然有些怀念。他想,看流星的那个晚上,他究竟许了个什么愿望呢?

    ————

    只差两格,贝因斯坦就能爬进机舱了——弗兰迪雅微微一笑,食指终于放到了扳机上。

    改装过的AWM,威力强大,特别适手。他用它杀过南非的雄狮,也杀过墨西哥的陆军少将,现在用来杀贝因斯坦,他应该感到荣幸。

    ——可惜巴雷特不在手边,不然直接把直升机打下来,更有意思。

    男人眯起眼睛,指关节屈起。

    杀机骤现!

    砰,毫无掩饰的枪响轰然回荡在正对白沙滩的崖顶,狙击步枪的后坐力从枪托传导到肩膀。林鸟惊飞。男人哼了一声,笑意更浓。

    743米外,贝因斯坦骤有所感,猛地一让。.300马格南步枪弹卷起漩涡,破风而来,浓烈的硝烟气味贴着鼻尖一掠而过,凶狠擦过贝因斯坦脸颊,留下一抹血痕。一缕鬓发悠悠飘落。

    他来不及庆幸,当即吼道:快出发!有狙击手!爬升,爬升,脱离他的狩猎范围!

    不料就在他喊出声的同时,耳边嘣的一声,他身子蓦地往下一沉,险些从梯子上滑脱。皮埃尔从机舱里探出半个身子,骂了一声。贝因斯坦抬头一看,救援梯竟然被刚刚那枪射断了半边。

    抓牢了!

    皮埃尔声嘶力竭地吼,抛出一条救援绳。贝因斯坦伸手一勾,将绳子缠在腰间。

    旋翼掀起狂风,升力开始猛增,直升机迅速爬升。

    七百米外,土着搭建的石头小屋中,冰冷的枪口顶上了弗兰迪雅的后脑。

    弗兰迪雅哼笑了一声,眸中有些难以言述的失望。他并不期盼这一刻到来,却对这一刻的到来早有预料。

    他松开了枪,叹气道:亲爱的,最终你还是选了他。

    你真的能开得了枪吗?

    从我在陪审团上投你无罪票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你这一辈子……只能在我的羽翼之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