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抢蛋

    这枚蛋似乎正是之前被那女人扔下去的那颗。

    我记得，她说这蛋是敖什么的孩子……

    看着这颗黑黢黢的蛋，我有些嫌恶，心里念叨不知会生出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就在这时，潋竟突然想抢走蛋，兴许是方才被他扔海里有了阴影，竟让我一下子躲开了，他愣了一下，皱起眉头，目光恨恨地与我说：“被它给我。”

    我继续往后跳远几步，死命把蛋抱紧，冲他吐舌头说：“偏不，这是我捡到的。”

    他听见，冰色的蓝眸竟仿佛燃起了火，抬起手过来捉我。

    我吓一跳，当初一见面，潋便差点掐死我，虽然穿越到了两万年前，我可不敢跟他硬碰硬，于是死命往海里跑。

    我记得他说这海水有毒，恐怕他不敢下来。

    然而事实是我多想了，潋竟然追到海里，狠狠扯住我的头发，一把拽到岸边，我吃痛大叫：“哎哟，放手……痛死我了！”

    潋根本不听我叫唤，一把将我摔倒地上，黑蛋顺势滚落到一旁。

    我一惊，以为蛋会碎，谁知蛋一点儿事没有，反倒是我被潋捉住，用力摁在碎石滩上，他扬起手，愣是给了我两拳头。

    我被打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却无意中看见他方才碰到海水的皮肤，竟发红溃烂了。

    此时，他用力抓住我的领子，垂下眸，好似看蝼蚁的神情，冷冷地说：“我让你少管闲事，不想被我打死的话，就滚回那个老头子那里！”

    我嘴角流了血，下巴疼的不行。

    随后，他扔下我，缓缓起身，游魂似的径自走到那颗龙蛋面前，他捡起龙蛋，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而那静默眼神之中尽是悲伤，他突然拿起那颗蛋，就向着冥海走去。

    毫不犹豫的。

    那孤寂的背影，竟像是……要自杀。

    眼看他碰到黑水的地方不停溃烂流出血，我不由得心中着急，擦了擦嘴角的血，不顾一切地过去用力抓住他的手。

    “喂！你想干嘛！”我大喝。

    而他回头，扬起手，再一次扇了我一耳光，发怒地大吼一声：“放手！”

    头偏向一边，我疼的牙都像是被他打断了，可我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越抓越紧，我睁大眼，恼火地对他说：“放手？难道看你去死吗？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放开你！”

    那双冰冷的眸子，旋即露出更暴怒的神情，他咬牙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只不过是个低贱的凡人！我的生死与你何干？反正……这世上也不会有人在乎我！”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不由冷笑，眸子却瞬间暗淡下来，仿佛永恒的极寒，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死水一样的眼神，让人害怕。

    虽然潋一直是冷酷的样子，可却从未露出如此绝望的模样，仿佛被一切事物抛弃了，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想到那晚上带我翱翔天际的潋，虽然外表冰冷无情，可他是个多么温柔的人……我看着眼前的他，不禁再度握紧他的手，然后认真地对他说：“我在乎！”

    他闻言，微微一愣，然后嘲讽般说：“你在乎？”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是既然你外公把你交给我照顾，我便会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潋！”说完，我过去抱住他，感受到他不情愿的挣扎，却也不曾松开，直到他渐渐平静下来，突然间，我感受到胸口湿了一片，便低下头，不想，竟看见他在哭。

    潋哭了。

    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得以爆发，他放声大哭，哭得涕泪横流，浑身发抖，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孩。

    想不到向来冷漠的他会哭得这样狼狈，但我并没因此感到幸灾乐祸，而是真的心疼他……父亲待他疏远，母亲又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在他眼前死去，还是自己亲外公下的手，没人在乎，没人理解，没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痛苦。

    继续用力抱紧他，我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到，但至少，在他难过的时候，可以陪在他身边。

    潋哭了很久很久，等他好了一些，我擦擦他脸上的眼泪，牵着他的手，轻轻哄道：“我们回去吧。”

    他没说话，不过没反抗我带他离开冥海。

    回到山洞，见他皮肤溃烂得十分严重，我便找来一些清水替他擦洗，潋默默看着我，一语不发。

    然而意外的，我发现他身上溃烂的地方，不知不觉，竟然好了一些。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盯着我，忽然之间开了口。

    我一怔，抬头看过去，干笑着说：“不是告诉你，我叫阿秋。”

    闭上双目，他静静说道：“冥海的毒可以腐蚀世间万物，而你偏偏一点影响也没有，不仅如此……”说到这，他缓缓睁开眼眸，安静地注视我，“还可以治疗我身上的毒。”

    “我可以治疗你的毒？”我眨眼，挠头细想，百思不得其解。

    “只要被你碰到，便能解毒，而你自己竟不知道，真是奇特。”他嗤笑一声，看着自己逐渐恢复的皮肤，自言自语地轻声说，“不过，你是那个老头子的人，倒也不奇怪。”

    听他喃喃自语，我叹了口气，然后看见他身边的黑蛋，指着蛋，我发愁似的托腮问：“你说这蛋黑成这样，会不会孵不出小鸡？”

    “小鸡？”他抬头，眼角一动。

    我眨巴眼，蹲着说：“这难道不是鸡蛋？”

    潋嘴角抽动，反问道：“你见过这样大的鸡蛋？”

    的确没有。

    我摸摸下巴，可这看上去也不像鸟蛋啊。

    最后潋终于忍不住潋，盯着我，好似看傻子般与我说：“这是龙蛋，而且这颗龙蛋里面的是我的弟弟或者meimei。”

    龙蛋……弟弟？

    我脑子猛的一震，嘴巴张大，这颗黑蛋里的，该不会是鸩？

    见我呆住了，潋忍不住伸手在我眼前晃，哼了一声：“你不是在那老头子手下，怎会连龙蛋都不认识？”

    我是不认识啊！

    刚想这样说，可我忍了下来，咳了几声，转开话题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垂下头，潋说：“我本想一死了之，如今苟活于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不如回东海？”我提议。

    他闻言，苦笑一声，皱眉说：“我将龙蛋偷走给我母亲，父亲恐怕已经容不下我了……”

    “你送回去不就好了，而且龙蛋完好无事。”我看了眼发黑的蛋，也不知道是不是中毒太深，只得顿了顿，继续说，“呃，大概完好无事……况且，他毕竟是你父亲，虎毒不食子。”

    想到两万年后潋还好好的在东海，我就知道他回去一定不会有事。

    可是潋似乎还是不愿意，我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若害怕，我与你一起回去。”

    其实我是无处可去，准备跟着潋混口饭吃。

    至少在我找到能回去的方法之前，留在他的身边，我是放心的。

    潋斜眼看我，好一会儿，冷淡说道：“不过一介凡人，你有何用？”

    “你这话我不爱听，我好歹救过你的命，你不知道的人恩果千年记这句话吗？”我不要脸地说，然后笑嘻嘻地靠近他，贴在他身边，顺势拉住他的手，其实是害怕他待会儿要扇我耳光，早做防范。

    无语地看我和我的手，潋一动不动，也没抗拒，许久，他阖上眼，把头偏向一边，低声说了一句：“明天一早就动身，你跟不上的话，我不会管你。”

    这是答应了？

    我高兴地嘴巴都要笑到耳根子了，忍不住一把抱住他，说：“没问题，我一定会跟上你，不过到了你家，你得管我饭……”毕竟是凡人的躯体，我还是要吃东西的。

    听见我的话，潋挑眉，用看白痴的表情扫视了我一眼，便扭过头，不再理我。

    而我则是揉揉鼻子，欢喜地把蛋抱进怀中。

    我忍不住把脸蹭了上去，粗糙的蛋壳差点没把我脸划破，我痛得揉揉脸，却还是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蛋壳。

    因为，鸩在里面呢。

    虽然有些奇怪，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他，可是……仅仅是这样，我就十分开心了。

    然后我高兴地抱着蛋睡着了，可越睡越冷，这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轻轻缠住，身上便温暖起来了。

    我缓缓睁开迷糊的眼，发现缠在我身上的，是变成龙形的潋。

    果然是个温柔的人。

    我心想。

    然后，我便继续安心的入睡了。

    一夜安详。

    就连外面的风声，都好像变得温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