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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将人带到办公室前,许离染敲了敲门,里面的人很快便说:“进来。”

    两人一起走了进去,办公室里有些空旷,平时许离染坐着办公的椅子被另一个人霸占,一个穿着休闲衫戴着眼镜的老头。这老头看起来倒是很平易近人,五官隐隐能看出和沈家兄弟的相似之处,韩乐施知道,这应该就是沈泽的爷爷了。

    沈泽的爷爷并不和小辈们住在一起,所以哪怕韩乐施曾经见过沈家人,也没见过这位老人家。他目光在室内看了一圈,没见到有别人,也不知道沈泽在哪里。

    许离染又挂上笑容,温和礼貌地对沈毅闻说:“沈老,这位就是韩乐施。”

    沈毅闻的目光没放在韩乐施身上,他对许离染说:“去休息室吧,小泽也在那里,你替我开解他一下。”

    许离染笑容更深了:“当然,我会尽力的。”

    他说完便走了,韩乐施的目光与沈毅闻对上,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他有一丝敌意。对这种老人精,巴结是没有用的,韩乐施不卑不亢地说:“您好,我是韩乐施。”

    他没有说自己与沈泽是什么关系,也许说了还会起到反作用。看对方迟迟没有回应,就这么看着自己,韩乐施主动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沈泽是什么关系?”沈毅闻直截了当地问他,面色有些阴沉。

    韩乐施觉得自己清清白白,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回答:“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

    沈毅闻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思索片刻又问:“你们睡了吗?”

    韩乐施心里一惊,看着老爷子极其锐利的眼神,不敢相信这么直白的话怎么会从他嘴里说出来。不过现在容不得他不信,沈家的人可真是喜欢不按套路出牌。韩乐施表情没什么波动,一板一眼地回答:“没有。”

    沈毅闻表情放松了些,但语气依旧不太友善:“你知道沈泽的身份,虽然他比较内向,但他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我不会容许任何人玩弄他,身体或感情,都一样。”

    韩乐施内心冷笑了一下,心想,你两个孙子都没有被人玩弄,他们玩弄别人还差不多,身体或感情,都一样。

    他想到了沈希,分明知道不该把曾经对沈希的怨气殃及到沈泽身上,但在被警告的这一刻,仍然没忍住那么想。

    “您放心,我知道他要出去了,也许我们未来再也没有交集。”他知道此刻能被带出来,肯定是沈泽要求的。但他不能表露出任何要“高攀”他们沈家的意思,那样也许更会引起猜测。

    沈毅闻站起身来,走到他旁边打量了一下,见他从进来开始就面不改色,气度不凡,心里倒是有些复杂起来。能走到今天,他的眼光必然是毒辣的,只几句话他就能明白韩乐施的聪明之处,但这聪明并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他坦荡且进退有度。但他实在是太冷漠淡定了,沈泽搬动自己来狱里捞他,足以见得眼前这位在沈泽心里的地位,以前从未有过。可他看不出来韩乐施对沈泽有没有感情,让自己的孙子一厢情愿,还是对一个杀人犯,那必然是不行的。

    沈毅闻突然抓住了他一只手,看着他说:“你在发抖,你害怕我?”

    韩乐施嘴唇有些发白,他强撑着站直,平静地回答:“不,我被注射了药物……”

    尽管有了些力气,但腿上和身上的酸软感不曾消退,让他做任何动作都会感到吃力。并且之前的病也不知道好了没有,韩乐施脑子清醒,身体却还是有些难受。

    沈毅闻松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带着点笑意说:“许离染那小子,说的冠冕堂皇把你转移,实际上私心倒是不小。”

    “并不是转移,而是囚禁。”韩乐施直视前方,没有看沈毅闻,语调平淡的像在说天气。

    “说出来是想要我救你?”

    “不,我并不想指望别人。”

    “那你想怎么办?你已经有办法了吗?”

    韩乐施被问到这里,终于卡壳了一下:“没有……但会有的。”

    沈毅闻为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已然比刚开始温和不少,甚至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说:“艳福倒是不浅,这姓许的倒也是个美人。”

    韩乐施终于扭头看着他,眉头深皱。

    沈毅闻说:“他伪装得很好,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但他身上沾染的,或许就是你的气味儿吧。”

    韩乐施冷淡地说:“我并不喜欢他。”

    “那……沈泽呢?”沈毅闻喝了口茶,用平淡的口吻说:“我猜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我一直认为我了解小泽,但事实证明,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他。从他母亲去世起,他就开始变得内向,心事也不肯跟别人说。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愿意跟我交流,到了他父亲那里,他更不爱说话了。知道他杀了人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恍惚,无法把杀人犯这三个字跟内向沉默的小泽联系起来……”

    话说到这里,韩乐施开始怀疑他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他脑子飞快运转着,喜欢?不喜欢?好像都对,又好像都有风险。沈毅闻给他透露了这么多信息,绝对不是白透露的,但聪明如韩乐施,在这道选择题面前也有些犯难。

    “你知道张莹吗?”沈毅闻突然问他。

    “不知道。”

    “他既然没有告诉你,那我也不便说。不过我想,只要你问,他会回答的。”沈毅闻看着他,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他想说自然会说,不需要我问。”

    沈毅闻的笑意逐渐消失,他看着小小的茶杯,再一次问:“沈泽呢?”

    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在脑子里权衡了几个答案的利弊,韩乐施感到疲惫。身体的酸软感不退反增,他垂在身侧的手抖的更厉害了,但仍然强撑着站直,除了脸色不太好,只要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他的变化。

    思索良久,沈毅闻也不催他,只是小口喝着茶。明知道他被注射了药物,这老头也没表示过让他坐下的意思,只自顾自进行着自己的环节。

    韩乐施最终叹了口气,诚实地说:“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如果您怕我拖累他,又担心对他有所伤害,可以把我留在狱里不管,或者让我出去,亲口跟他决裂,断了他的念想。如果您并没有这种想法,我遵从本心地说,没有人会不喜欢沈泽,更没有人能拒绝和他在一起。”

    这个答案近乎完美,并且韩乐施夸沈泽的话,正符合沈毅闻心里所想。没有人会不喜欢小泽的,哪怕他沉默,内向,但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好。如果韩乐施不喜欢沈泽,那证明他属实眼瞎,山猪吃不了细糠。如果他喜欢,那小泽喜欢的人,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在一起呢?他曾经以为小泽这辈子也许会孤独终老,但他有了感情,就是进步,何况这年轻人还算合他心意,哪怕是个男的,也算了。

    沈毅闻终于真情实意地笑起来,对韩乐施说:“坐吧,我让人给你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