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门突然开了，韩乐施从回忆里惊醒，微微皱着眉看向门口。 魏简提着保温盒，本来正要进来，结果看到韩乐施望过来的暗沉目光，心里悚然一跳，有些无措。 “你怎么回来了？” “我看你吃饭吃到一半被叫走，担心你没吃好，所以给你带回了一点儿……”魏简说着，把保温盒放在木桌上打开，清淡的饭菜还冒着丝丝热气，足以见得带它们回来的人有多细心。 韩乐施眉头舒展了些，但也谈不上有多高兴，他面无表情地说:“我不饿，也没什么事，你自己吃吧。” “可是……这是给你带的……”连这点小事都被他拒绝，魏简有点难受。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开始只是权衡利弊之下无奈的选择了他，可是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韩乐施不喜欢他，但他希望能被他喜欢……不，别说喜欢，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过他。 韩乐施的心像是铜墙铁壁，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他只在意自己，也只想自己一个人生活，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扰。 “不……”韩乐施没什么胃口，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整，门就又开了。 沈泽回来了。 他看了室内的两个人一眼，没多停留，半垂着眼睛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在那里，也不说话。 魏简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他知道沈泽有背景，即使是在二等区监狱，他应该也能过得很好。可是他长得这么招摇，难免不会被欺负……监狱里的人都是恶徒，如果他被盯上，那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反抗能力。魏简经历过这个，当然知道这到底有多可怕，可是他又有点自私地想着，沈泽最好清高到底，千万不要来找韩乐施…… 他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身边的韩乐施开了口:“吃饭了吗？” 这话显然不是在问他，魏简也没有自作多情的回答。果然，坐在对面的沈泽抬起头看了韩乐施一眼，见他确实是在问自己，慢慢摇了摇头。 “饿吗？”韩乐施又问。 魏简大概猜到了剧情发展，但是他不理解韩乐施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是向来独来独往只在意自己吗？在魏简没向他求助之前，他可是谁都不搭理的，就算是帮了魏简之后，他们之间说的话也少的可怜。而且魏简并不认为沈泽会接受他的好意，这个少年在他心里就跟娇生惯养的神仙一样，还那么清高，怎么可能会吃这些呢？ 他紧紧盯着那边的动静，沈泽刚开始像是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他抬眼看着韩乐施，轻轻点了点头。 魏简:“……”你不是高岭之花么？？ 韩乐施看了魏简一眼，魏简读懂了他的眼神，心塞地为沈泽让位置:“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我先出去了。” 他出去之后，韩乐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他:“过来。” 沈泽看着他，慢慢站起来走了过去，坐在他刚才拍的那个位置上。 “吃吧。”韩乐施也不多话，沈泽跟沈希其实差距还是很大的，他们眉眼之中略有些相似之处，但是一个更为硬朗阳光，一个更加内向忧郁，见过他们的人都不会将他们混肴或认错。 沈泽看了他一眼，有些茫然和无辜。他睫毛很长，眼珠湿润润的，很亮，鼻梁像是精细测量过完美制作出来的艺术品，眉骨略高，这使他原本清澈的眼睛显得有些深邃，嘴唇不像韩乐施那么薄，很饱满，红润润的，一看就知道吻上去很软。 “为什么要帮我？”他问。 韩乐施也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五年前他们见过的那一次面，那时的沈泽虽然有些内向，但是一点儿都没有现在那么阴郁。他比同龄男孩高一些，瘦的让人心疼。韩乐施以沈希朋友的身份进了门之后，得到了热情的款待。饭后宴席散，他正要走，那个一直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小男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枚亮闪闪的胸针。 “你的东西掉了。”他说。 韩乐施笑眯眯地从他手里接过胸针，还揉了揉他柔软的发，用他自认为最温柔的声音说:“谢谢你啊，真是谢谢。”沈希在门外等着他，他回头看了看，突然凑近沈泽有些调皮地说:“你比你哥哥长得好看！” 沈泽当时没说话，韩乐施站起身来，从上面的角度看到了他泛红的耳根。 不管沈希是对是错，沈泽是无辜的。而且他出现在韩乐施最快乐的时光里，被他的记忆美化的像个可爱的小天使，对沈泽，无论如何他也恨不起来。 “吃饭吧。”韩乐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没必要回答任何人的问题，如果他想，他会自己主动说出来。 所幸沈泽也没有再问。按他现在这个性格，估计很少对谁的行为有兴趣，更别说问别人什么了。好不容易开了金口，这人还不愿意回答他，真是出师不利。 沈泽乖乖拿起筷子，夹起几根土豆丝吃了，又乖乖夹了一些米饭咽下去，食之无味。他的身体很饿，心里却很堵。 沈家的人在外面都奔西走想要帮他打官司给他减刑时，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懂事，不为家里着想，像是犯蠢一样犯了那么大的罪。可是他觉得值得，这件事情做了，他不后悔，可是他的心也死了，整个人也跟着缩进壳里。 他枝蔓绕生的心里曾经照进来过一缕阳光，她轻盈，漂亮，聚集了这世上所有的美好，散发出的热量也温暖了他潮湿的心灵，她是那么美丽，也是那么不幸。他很多很多次地想，为什么神要将她带走？她的人生不应该掺有一丝黑暗，她应该光明快乐地走完所有路程。 可是那束光灭了，永远的灭了。 “吃饱了？”韩乐施看他吃个饭跟猫儿似的，咽不下去，也不强迫他，他正想着要不要趁着周末出去转转，就见沈泽放下了筷子，抬起眼看着他。 “你……恨我哥吗？” 韩乐施有些惊讶，看来这人是记得他的。可是他是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呢？还问恨不恨…… “他很想你。”沈泽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平淡，面无表情。“他结婚那天晚上，你出了事。知道这个消息，他像疯了一样去打听你的情况，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拉拢他所有人脉资源希望可以帮到你，可是你没有配合。” “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你哥？”韩乐施嘲讽地笑了下，他这个人优点不多，记仇算一个。 “不是。”沈泽没有抬头，他的目光像是落在桌角，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我觉得他愚蠢，懦弱且没用。” 连爱的人都无法守护，那活着还不如去死。 韩乐施眼睛弯了弯，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对他杀人的原因有了些兴趣。可是他既然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隐私，那么理所当然的也认为别人也不喜欢被问隐私。他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沈泽的肩膀，用他许久没用过的温柔腔调说:“好孩子，多吃点，保存力气才能保护自己。” 至于好奇的事，他相信，如果有缘，他会知道的。 沈泽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逐渐走远，直到走到那被他衬托的有些矮小的门前，身形一转，消失不见了。他对着空荡荡的门发了好一会儿呆，反应过来之后，乖乖拿起了筷子，一点一点地吃那些已经凉掉了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