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由

    温枣被季节“纠缠”了整整一个下午。

    “哦，宝贝，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宝贝了。”

    “总算有个正常人和我眼光一致了，我们家温枣真是，可爱死了！”

    “宝贝，说爱我说爱我说爱我，你不会变心的对吧？”

    ……

    于此种种，只因虞川中午那句压着笑意的话，仍是被悄咪咪凑上来的季节听见了。

    她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大脑自动把“可爱”一词归为别人对她的夸奖。只是被季节念叨着，难免也会觉着有几分不明意味。

    脑海里多余的胡思乱想被数学课的下课铃敲的烟消云散。右手捏着抽屉里藏着的烟盒，紧促的往裤子口袋里一戳，又费尽千辛万苦摆脱了某位同桌的死缠烂打，借着要去老师办公室的借口，人却直奔天台。

    第二次碰烟，仍是心跳加速的。过去的十七年，这样红色的纸盒只会在父亲的床头望见。合上的，有时候又是半虚半掩着的，黄色的纸皮包裹着白色的泡沫质地，好像很软似的，被人咬在嘴里，留下一圈儿浅浅的咬合过的痕迹。

    温枣还在发着愣，脑门儿被人轻轻弹了一下。

    “怎么做什么都那么专心。”虞川从后头绕到旁边。

    温枣没懂他话里的意思，“什么？”

    “吃饭很专心，吸烟很专心，看烟盒都那么目不转睛。”虞川解释道。

    温枣第一次听人把“出神”和“发呆”解释为“专心”，心里觉着有些新奇，便没在吃饭这个话题上和虞川过多纠结。

    少年白皙的大拇指摁下火机，一簇火苗凭空蹿起。比起昨日的，好像小了些。温枣咬着烟，回想着虞川昨日的动作，凑上去快速的吸了一口，着了。

    成功了。心里没由来的骄傲。她常常对一些小东西，或者一些小事情满足，同样，也会执着于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细节。

    比如，此刻虞川的两颗虎牙都没有露出来。

    温枣：“你不开心？”

    闻声，少年一边的眉毛不受控制的跳动一下，因为低头点烟而下垂的眼皮重又抬起，半眯着眼望着人，下巴轻微昂起，“有点儿。”

    得到与大脑相一致的肯定答案，温枣很满意，“挺好的。”

    虞川：“？”

    他莫名的又想笑。

    想了想，也没啥好忍的，于是就笑了。然后，被嘴里的烟呛了一大口，“咳咳咳，哈哈，咳咳咳……呕，咳咳咳。”

    笑完了，抬头就望见温枣用无比认真的，但也可以理解为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虞川：“……”

    他还是认真抽烟吧。

    温枣仍尝试着让自己的吸法变得娴熟，她偏着头望虞川。

    少年挺直的脊背斜靠着栏杆，食指和中指尖熟稔的夹着根烟，俨然是个老手。浅啜一口，隔了许久，鼻尖和唇边才泄出屡屡烟雾。抽的很慢，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却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温枣望着自己手里夹着的那根烟，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没有趣。”

    “嗯？”虞川出着神，没太听清。

    温枣又小心翼翼的重复了一遍。

    “对呀，抽烟怎么会有趣呢。”他像是规劝误入歧途少年的某类人。

    “我是说，我这个人没有趣。”温枣顿了顿，“不是说抽烟。”

    虞川有一瞬的失神。因而之后也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上这个话题。

    “为什么要抽烟呢？”虞川突然想起来，似乎早应该问这个问题。

    温枣忽然少见的蹙起了眉。虞川望着她这副模样许久。才见她眉头舒展。

    “怎么说呢，”温枣吸完最后一口烟。

    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说了吧。”

    在那期待答案的，短促而轰轰烈烈的几秒钟里，虞川望向温枣。脸的轮廓被烟雾模糊，转而又渐渐清晰，鼻梁挺拔，鼻尖小巧，鲜红湿润的薄唇，微微张着，隐约看见灵活的小舌抵着上颚，吞吐最后一抹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