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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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有人告诉你你两天之后就会死,你会在这两天里做什么?我暂时还想不清楚,只是把衣服洗完回家吃饭。 好友晚饭后来诉见闻,说她今日第一次见他在集市上呆了两个时辰,以前总是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还有些关于他的琐事我没注意听。她见我脸色不好便提前离去,还嘱我好好休息。她走前我问她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她摇头,道,“只知他姓赵,别的一概不知。” 罢。 “娘,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和爹怎么办?”我坐在凳子上,朝旁边的娘亲问道。娘亲没好气地瞪我一眼,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死了,我们不早就死了?”“我是说,假如,”我小心翼翼地看另一边教小弟辨认星座的爹一眼,又小声道,“假如我明天,或者后天,突然生了什么大病死了呢?”“那还不好办?”娘亲道,“生了病,我们去找郎中,郎中看不了的去找仙人,总能治好的,是不是?行了,别想这么多,你这么自己咒自己,你不担心娘都替你担心,好好地过一天是一天,不管怎样都不会后悔。” 什么叫不管怎样都不会后悔? 那个好看的姑娘若是被他杀了想必不会后悔吧。我躺在床上的时候如是想。如果我还有完整的一天可活,我会放纵一天,什么活儿也不干,字也不练了,最好一直在外头扑蝴蝶。可在此之后还有大半天,我用来做什么呢? 用来找一块好一点的墓地,跟亲人讲我想被埋在这里,然后回家干活,在路上死掉,虽然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有尸体。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很平和。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跟娘亲说明了想出去浪一天的想法。娘亲不仅同意了,还给了我不少钱,叫我好好休息一天。 “你啊,之前叫你出去玩儿都不去;你也该出去放松放松了。”娘亲拍拍我的头道,我笑着回答,“那不是要帮家里干活儿嘛,有人帮着干活儿还不好吗?好啦我出去啦,娘再见!” 我花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小时候扑蝴蝶的草地上,然后坐到一个稍微高一点儿的小山包上望这一片深黄的轻盈。有蝴蝶翩然起舞,身姿轻灵优雅,是大自然千万种纷呈中的一抹颜色。早晨的阳光很柔和,不炙人,温度刚刚好带来暖意,是陪伴的温度。一个中了杀了两百多个人才能得到的毒的女孩坐在草地上看她生命中鲜少驻足观看的景色,这真是意想不到的仁慈啊。在这倒数第二天看着一切鲜活的颜色,是多么平静的美丽。 为什么已经确定是第二天了,明明还有救? 在这一点上,我和那个姑娘的心情是一致的吧。她害怕的是如果她把药用到她自己身上,不管他救不救她,她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回应了;而我,若他救我是为了像救那只挂在树上的纸鞠一样地救我,倒不如不救我。让我死在这一个人痛苦的甜蜜里吧—— 爱让我们扭曲,而我们甘之如饴。 我坐在草坪上,看斗转星移,直到我踽踽归家。 但又如上次发生的那样,只是眼前一晃,我就到了另一个地方——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这是哪儿。布置得简单却每一件家具都有精雕纹饰的房间实在是我不曾听说过的府邸。村落、镇乡的府邸中家具大多为木质,而这里家具的材质,我只能说每件都古朴得惊人。 ——是赵恒府上无疑了。我转身看见他在看我。 他审视我,查探我,打量我,想看一朵花或者一只鸟那样看我。凡人在修真者面前,连作为人的特殊性都不复存在了吗? 不,这是他观察人的普遍性吧,众生皆平等,况且—— “樱夺怎么了?”他说。 “她很好。”我说。 “你怎么了?”他说。 “我没怎么。”我说。 我真的没怎么,活了二十年,我也算没后悔过吧。除了那天还真有点后悔为什么没有浪一把,到集市上去远远地望他一眼,这样就不用在这儿干站着了。靠近了反而不真实。 但他以一种认真,或者玩味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只是在等我说出口似地等。 “我中毒了。” 我妥协了。 “需要和合体期以上的修士,”我顿了一下,道,“欢爱才能解毒。但我不想麻烦您,所以——”我看着他,他仿佛在听。 “请您放任我去死吧。” 短短一段话暴露了多少信息啊,我想。我背叛了我隐匿的心,那句话听起来像非他不可似的。——是的,非他不可,但我绝不希望是他。 性爱是一种多么神圣的东西啊。人们把它和金榜题名时并列,何尝不是一种洒脱的推崇。互相倾慕的两人在情欲中交融,合二为一又化一为二,这是爱的表达与外泄,示爱的嘉奖与褒赞。不可否认,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可那怎么能叫性爱呢?不情愿的欢爱只是一种交合。我爱他,是的我爱他,可我怎么能指望他也爱我呢?当rou体上达到快感的巅峰时,若无爱加持,生命不也跟着已死的灵魂一起堕落吗? 所以我爱他,却不能同他欢好。这是理想的底线。 而我却看着他把它冲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