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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过了几日,宋兰生难得被光涵请去茶楼喝茶。字条上还写着只许一个人来,像是顽皮似的。

    竺光涵挑的是一个雅间,没别的客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上的是雨前龙井,吃的是百花酿鲜竹。

    她端的往雅间一进,宋兰生就看出她和平时不一样。整个人冷眉冷眼,身上带着一把长刀。往自己对面一坐,便把刀啪的拍在桌上。杯盏都突的一跳。

    “meimei今个儿怎么这般气性大,是生了谁的气?我给你找理去。”宋兰生仍旧将杯送往唇边,品了一口龙井茶。朱唇留下红艳的唇色在白色瓷杯边,在牛奶里丢了一颗樱桃似的。

    她只是坐下,先叫茶,然后才微微一笑说:“你知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最爱随着父亲走南闯北。我后来也同父亲走过不少地方。”

    兰生也不知道她提这个要做什么,看表情又看不出意图,只能微笑着点头应和。

    “我虽然不聪慧,但是也见识过一些人情往来。所以,我知你母亲要把我和你送作堆,你呢?你怎么想?”她从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哭哭啼啼的人,凡事猜来猜去倒不如快言快语讲清楚的好。

    兰生听了,纵然是见识多了,如今也免不了惊愕的看着对方,赶紧放下茶杯,保不齐多拿一会儿,这茶杯要端不稳摔碎。她不是不信对方的话,但是母亲要把自己和她凑作对?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娘她。”

    话还没说完,她就打断,道:“你娘早就知道了。”

    兰生听了这话,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没有释然,没有解脱,没有出了一口气的轻松。心里头想的都是自己个儿以前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招姑娘上门。巨大的,磅礴的羞耻感将她结结实实的掩埋在里面,一口气都无法喘上来。心脏砰砰的,要从嘴中跳出去,深呼吸,反而恨不得破口大骂一句cao他妈的,什么狗屁。

    光涵嘴角稍微扬起来一点。她并非是得意,但也不知为何,心里头重重的冷笑堆叠着。她来之前,青竹和荔香都围着她想要拦着,要不是从衣箱里拍出一把大刀,她倒未必能顺利来此了。

    “你怎么想的?”兰生好不容易从羞耻感里逃脱出来,赶紧稳住心神问对方的想法。

    她的眼皮遮住瞳孔,留下长长的睫毛像是青草。嘴角抹着发绿的红,像是一只金龟子组成的两片唇似的,带着冷。春水般的面孔结成了冰霜,青草变成冰面的藻荇。她只垂着眼皮,不看自己,也没有动作,没有回答。

    兰生艰难的发出声音说:“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很好,但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想了想,似乎拒绝的像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又补充说:“你值得更好的人,光涵。我会和我娘说的。”

    金龟子的翅膀震动着,飞起来了。她说:“我知道你会这样讲。”浅色的瞳孔像是杯中的茶似的,干净的,透明的,些许冷酷的。

    “谢谢你请我喝茶。”兰生感觉自己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自己很少有过这样灭顶的窒息。就像要逃生似的,想要逃离这里。但是手腕被她牢固的抓住,死死的抓住,动弹不得。

    “你脸色现在很不好,再喝些茶吧。没什么。”光涵的唇吐出这样的话。半胁迫的抓着对方的手腕。

    兰生顺从的坐下,端着茶杯。她感觉自己的浑身在发抖,牙齿咬得咯咯响,面部的每一块肌rou都在抽搐着,嚎叫着,半天才能带着扭曲的勉强的笑容喝下一口温热的茶。紧紧端着茶杯,生怕自己不停的抖下去。

    竺光涵又变成家中那个无害端庄的姑娘了,她柔声说:“我今天找你喝茶,一来是为了这件大事,二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宋兰生想要从羞耻里解脱出来,自然好奇的问第二件事。

    光涵露齿一笑,就像是狐狸精要吸人血之前般娇媚的,娇俏的模样。她说:“我想你回去说,我们在一起了。”

    宋兰生愣住了,手更要端不住茶杯了。光涵顺手将茶杯从她手上拿下来,放在桌上。

    “为什么?”兰生深吸口气,问。

    光涵笑了,她笑起来也并非不好看,只是现在看,总是让人恼火羞耻。她理直气壮地说:“我父亲是一个热情的人,他前天给我写的信说,对一个年轻人很中意,想要成一门亲事。恰好你母亲也有这个意思,那我们联合起来岂不是很好?我嫁给你,免了一门亲事,你嫁给我,你母亲也不会继续找人推给你。”

    兰生的眼睛转到刀上说:“如果我不答应你,你就准备让我血溅茶楼?”

    ‘噗嗤’一声,光涵口中的茶喷了一桌子,她笑的眼睛都看不到了,指着刀半天才说:“我可没想杀你,苍天可见。我在家的时候,荔香拦着我不让出来,我就翻出刀吓唬她们。”说着将刀出鞘,是一把寒光四射,但是没有开刃的刀。

    “你肯定把她们两个吓坏了。”兰生心情终于轻松了一些,看了刀,笑个不停。光涵也笑个不停,她一想起那两个丫头发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

    兰生又说:“你是想让我娶你,然后告诉你父亲,你已经成亲了?”

    “对。”光涵肯定的点点头。

    “我们的关系虽然不好,但是也不至于坏到让你父亲提刀来杀我吧?”兰生笑道。她知道如果这事儿成了,光涵父亲肯定不至于提刀来追杀自己,但是自己也不能好过。

    光涵微微一笑说:“我父亲舍不得让我守寡。”

    “那你以后看到喜欢的男人呢?”兰生问。

    光涵反问:“你以后难道不会有喜欢的女人?”

    兰生挑眉。

    “你要是嫁给我,我一不贪你家产,二不贪香火后人,三不贪后半辈子。只要我看到喜欢的,或者你看到喜欢的,我们就一纸休书,好聚好散。”光涵扳着手指一件一件的说。她只要父亲死了这条心,哪管以后是死是活,大不了死了托人将祠堂一把火烧干净。

    茶,是雨前龙井,带着回甘的。喝下去又打着转回到你喉咙,透出不甘心的甜来。

    兰生也说:“你这三样我也不图。若是你想好,我们约法三章,第一,我们各玩儿各的,我带姑娘过夜,你不能指手画脚发狂妒忌,你带男人过夜,我也同样不能指责呵斥拈酸吃醋。第二,如果你我遇见喜欢的人,就立马离开,不得牵牵连连,哭喊叫嚷。第三,如果我们过夜,不得依仗着夫妻关系,行夫妻之实,除非双方都同意。”

    光涵已经从怀里掏出两封休书,又叫跑堂的准备纸笔,两个人都写好自己的名字交到对方的手里。又拿纸写下约法三章,一人一份,写上名字,将胭脂沾了点水,按了手印。各自将纸夹在休书的本子里。

    爽快的就像是在签什么合同似的,倒不像是讨论终生大事。

    光涵拿到纸和本子,吐出口气说:“好了,事儿办完了,你该吃吃该喝喝,这顿饭就当我下聘了。”

    “以后你可得改口叫我一声相公了。”兰生喝茶,她眼睛转一转,就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光涵啐道:“趁早死了这条心,只有叫我相公的份,你是嫁我家里来。”

    “迟了,不然写到规矩里,只许你叫我相公,不然我可不答应。”兰生拍着大腿说,懊悔不已。

    两个人又点了菜,从上午吃到中午,连午饭都包圆了。

    宋兰生边吃饭边说自己的计划,直接回去讲自己喜欢上对方了,家里人谁都不会信,这事儿就得细水长流着来,慢慢的滋润着。等竺叔父快回来的时候,成,两个人一说,下聘结婚请几桌,就算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我也想了,肯定是不会信的,但是这事儿呢,就得人跟着推。比如你请我出去,我请你出去,出去痛痛快快玩儿几天再回来,慢慢慢慢,谁都信了。你送我个香囊,我送你个梳子的,唉,恋爱不就那么回事么。我是没什么经验,你就看着来吧。”竺光涵一挥手,仿佛刚谈完五百万银子的大生意似的。她是打心眼不在乎这些,恋爱啊,爱啊,结婚啊……不就那么回事儿么。

    倒是兰生听了有些过意不去,她一直是一个浪漫的人,对爱是憧憬而谨慎的。每一件事都要有仪式感,要恢弘要写出诗篇。就算是假恋爱,假结婚,也要做足了戏。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急的是光涵,又不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就上套了,她趁着自己还在羞耻感里浸泡着,就话赶话的把这事儿给敲定了。

    “你这丫头可了不得,这要是以后你想和我过一辈子,那我可没出逃了。”兰生叹口气,她虽然没做过生意,但是也看过父亲做生意的样子,一直以为自己也能和父亲一样。没想到这件事儿上不仅一点好没捞到,反而还赔上了。

    光涵嗤笑一声说:“休书写好了,到时候你把休书拿出来,我也抵赖不了。若不是这事儿只能你知我知,我倒是巴不得请上四五个人来见证。”

    兰生一拍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