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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下里陛下与大将军是这般相处的。 便是他,在陛下身边伺候六年之久,因大将军常年卧床,鲜少入宫,也不得见。 也是因此,所有人都以为,大将军,温陵侯谢浚,早就失了圣心。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白顺身子微微发抖。 错了。他们都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白顺心底升出极度的恐惧来。 他们以为太子的靠山是温陵侯,而温陵侯的权力来自于皇帝。当皇帝对他的宠爱不在,谢氏一脉完全不足为惧。 一切都很顺利。几方发力,卧病在床的温陵侯无力阻拦,太子为证清白,屈辱自尽,东宫诸人或被屠戮或自戕,除了一个不知所踪的小皇孙卫谨,其余人尽数殁于这场浩劫。 他们在暗处洋洋自得,思索着如何相互使绊子,除掉对方势力,以图早日得到想要的位置。 然而。温陵侯还在。拥有大衍朝军权的大将军还在。并且,他仍旧拥有着皇帝的信任与恩宠。皇帝与他说话,就如同至交好友,如同手足兄弟。他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说几句话就要咳许久。但他的双眼还是那般清明凌厉。 白顺不知道,所有这些参与了这场浩劫的人,要怎么从这位战神的怒火中全身而退。 白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发现对面的安奴划过他的视线,带着蔑视不屑,仿佛他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虫子。 谢浚丝毫不知自己在白顺的眼中是一个怎样的形象。他谨慎地,一步步地下着棋,时不时还要咳嗽几声。反倒是皇帝,落子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啪啪的敲击棋盘的声音如疾风骤雨,密密敲在白顺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陛下。”谢浚挟着一颗棋子,无奈地看着皱着眉头的皇帝,“陛下,当是臣落子。” 皇帝一听他自称臣,就将棋子往盘上一扔:“你这咳声叫我都没法静心下棋。” 谢浚摇摇头,温和地看着他:“陛下本就心烦,怎的怪到我头上来。” 皇帝似乎才开心一些:“不下了,你陪我坐会。” “诺。”谢浚应了,止住安奴上前收拾的动作,自己一颗颗将棋子拈起,放入棋罐内。 皇帝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动作,叹道:“元泽,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谢浚微微一笑:“怎么可能不变呢?” 两人又都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皇帝摆摆手:“元泽,你先回吧。” 白顺诧异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谢浚似乎很清楚皇帝的做法,点了点头,又道:“陛下,春到了。” 皇帝突地抬起头来,凌厉的眼盯着谢浚。 谢浚却是垂着眼不看他,悠悠地说了一句:“珏儿怕冷。” 皇帝咬着牙,字从牙缝里往外蹦:“朕知道,所以朕不愿......” “冰太凉了,也要化了。”谢浚道,“臣方才在路上,看见城内水道只留了点浮冰......” “谢浚!”皇帝站起来,宽大的袖袍一扬,棋罐被他扫落在地,黑白棋子滚了一地。 白顺和安奴趴伏在地。 皇帝瞪着谢浚,大口地喘着粗气。 然而谢浚只是坦然地回望他,眼中是几十年如一的清澈,还带了些苍茫。 皇帝泄气地坐下,闷声道:“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今天好像没什么话说呢。今天的怀清道长还是没有出现,昂~ 第8章 乌木 赵香枝终于研制成了一份龙脑膏,是将二十四味香药除油并细锉,以新绵裹,放锅中入油同煎。【注】 得了一瓷瓶,给了春琴,被春芜打趣,笑说卖了春琴都不够份量。 春琴欢喜地捧着膏,闻言就笑:“我早卖给小姐了,再卖岂不是小姐亏了。明日我多使使力气,叫小姐赚回本钱来。” 赵香枝点着她的额头:“原来先前都不曾使全力的。” “哎呀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先前我也很努力,以后会更努力的!”春琴跺着脚,焦急地答道。 见赵香枝和春芜都笑,才脸上一红:“你们就知道欺负我。我,我先走啦。”捧着那小瓷瓶欢喜地去了。 赵香枝笑了笑,余光看见赵武匆匆过来,便靠在栏上问:“武叔,为何如此匆忙?” 赵武行了礼:“小姐,木掌柜送客人的请单来。” 他所说的请单,就是客人提出订制要求的单子。 赵香枝抿嘴而笑,伸手接过,打开来细细看了一眼。 笑意越发浓了。 “春至,可是寻香制香的好时节。”她扬扬手中的单子,“武叔,告诉木掌柜,待我备好香料,时候正好,便可成香了。” 谢浚回了府,杨氏和谢愈已等在府外。见他回来,谢愈急急冲过来扶他。 谢浚拍拍他的手:“稳重点,多大人了。” 谢愈笑笑,蹲身将父亲背起。 谢浚趴在儿子背上,想起自己幼时将他抱在怀里,背他去攀树枝上的果子,带着他去骑马。 一转眼,儿子的背已经这么宽了。早就是能承担一家之责的人了。 谢愈背着他,轻声同他讲早朝上发生的事。 李御史李明言,明面上是丞相刘准的人,但是谢家父子估计,他的背后另有主家。也不知是谁怂恿他出的头。 李明言一封奏折写得洋洋洒洒,痛斥太子生前如何为非作歹,大逆不道谋朝篡位,说陛下仁德,不可受其蒙蔽,当早下旨意,告知天下太子谋逆。又说皇后与大将军身为太子之母与亲舅,不可能不知太子谋反,如今仍居高位,天下人不服。 他在殿中侃侃论述,时不时吹嘘皇帝的仁德,殊不知他的奏折在皇帝看来就如同打他的脸,斥他识人不明是非不分,才被太子与重臣欺瞒。 他的话还未落,皇帝手中把玩了多年的玉石就直接当堂砸下,立时在他头上开了个血窟窿。 满朝文武跪了一地。 “陛下连退朝都没说就走了,没人敢动。儿子跪得膝盖酸疼,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来说散了。寻人打听,才知是召了父亲入宫。” “父亲,是您劝了陛下?” 谢浚失笑:“我可不知你们跪了一地。”他一双黑色眸子阴沉沉的,“我只是说,珏儿怕冷。” 谢愈失了声。 太子殿下卫珏,他的表弟,那般鲜活爱闹的人,如今孤零零地躺在东宫里,身周堆满了冰块。 第二日皇帝下旨。 太子卫珏,谥号烈,葬帝陵。 满朝哗然。 几匹快马从西京城出发,不知向何处去。 又不知有多少人摔碎了杯盏。 赵香枝听得消息,沉默地在小祠堂里点了炷香。